第144章 闖天宮要人(二)
()天族定下與魔族聯姻的日子轉瞬即到。因逍遙澗中除了兩位上神,便只有少嬉一位姑娘,諸多事情便由九重天一應備下,連同鳳冠禮服,都提前備下,於前一日送到了逍遙澗。
天剛蒙蒙亮,茶茶與綠荷已經開始為少嬉妝扮,除了那身大紅嫁衣略看得出幾分喜慶外,房間一應陳設均與往日無甚區別。甚至,冷清得可怖!
少嬉已經將吉服換上,端坐在妝台前,由茶茶為她上妝,綠荷替她綰髻。
胭脂輕掃,亦蓋不住底下那蒼白的肌膚。少嬉低頭望著掌心托著的一個木盒,盒中是兩個人偶娃娃,一男一女。男娃娃有幾分司命的影子,女娃娃笑起來眉眼彎彎,可不正是一個活脫脫的少嬉!
兩個娃娃一如當初少嬉與司命身陷十方空間之時,在那個過去的國度里,司命親手雕刻送與的那兩個。
只是當初的兩個娃娃留在了十方空間里不曾帶出來,永久成了回憶,如今這兩個,卻又是嶄新的栩栩如生的。
「茶茶。」少嬉喃喃一喚。
茶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望過來,問:「怎麼了?」
少嬉將木盒合上,遞給茶茶:「這個東西,你先替我保管,等到三百年後司命天牢期滿,就幫我還給他。」
茶茶放下胭脂盒,將那木盒接過,打開一看,頓時心頭一跳:「我見過這個,是司命親手做了送給你的。你真的已經決定,不帶走做個念想嗎?」
少嬉深深吸了口氣,胭脂亦掩不住底子的白色,微微搖頭。如此,茶茶便也不好多說了。
綠荷手指靈巧,很快便挽了一個精緻的髮髻,再挑了一支鳳穿牡丹金釵為少嬉簪上。
鳳釵華貴,流蘇款擺,一搖一曳都幾多風姿。少嬉對鏡自攬,秀眉一蹙,探手將鳳釵拔下,隨手扔在了妝台上。
綠荷正要阻止,茶茶卻先一步搶先開了口:「隨她去吧。」
少嬉為天族做出犧牲乃是大義,外人不知內里的骯髒交易,對外只餘一片溢美之聲。天帝明面也是多番寬容,雖派來侍奉的仙娥仙官不知怎的都被一一遣回,但只要不破壞聯姻,倒也是格外寬容。
綠荷是知道一些內情的,雖然也曉得這樁婚事不是出於少嬉自願,但到底是自個兒的大婚。試問天下間哪個女子,不希望自己大婚之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呢?不為別的,哪怕自己瞧著歡喜,那也是好的。
「不用刻意妝扮,本來就是兩相不情願的事情,素凈點好。」少嬉悶悶的,尤其看著身上這身大紅喜服,上頭的雙鳳展翅,真真是礙眼得緊。
「婢子知道仙子心中苦楚,婢子也不欲讓仙子難受,婢子只是覺得,既然事無轉寰,不如看開些。」綠荷低首,「雖說女為悅己者容,但若那人不在,對鏡自攬也無不可。」
「別說了。」茶茶沉下臉色,冷著語調打斷了綠荷的話,冷眼睇來示意著她閉口,「行了,這裡有我,你去外頭煮杯茶來。」
綠荷應是,放下篦子,出了門去。
茶茶接過篦子,替少嬉梳起長發來。
「仙子,仙子!」外出不過少頃,綠荷匆匆
忙忙提裙又折了回來。
茶茶當即面色一凜,正要開口斥責,忽見得門口浮現一白衣衣。來人長身而立,風資卓然,不僅使她一驚,就是少嬉也愣在了原地,睜著雙眸不敢相認。
「少、少嬉。」手中的篦子「砰」一聲掉落在地,茶茶瞠大雙眸,手不聽使喚地拍了拍少嬉的肩胛。
少嬉愣愣站起身,眸中已是聚了淚,喃喃開口間,豆大的淚珠順勢而落:「師……師傅!」
非言踏入房中,茶茶領意,忙帶著綠荷退了出去。
「師傅!」少嬉突然奔上前,一頭撲入了非言的懷中,憋了許久的眼淚頓時傾泄而出,「師傅,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你去哪兒了呀?你究竟去哪兒了呀師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啊,我有多想你呀師傅!」
非言摟少嬉在懷中,她一哭,幾乎心都快碎了。
忽瞧得少嬉房間飾物未變,但她卻一身嫁衣如火,心頭一沉,將她微微推開一些,細細打量。
少嬉見師傅一直盯著自己,忙擦了擦淚,退開兩步,道:「師傅,嬉兒要跟你分別了,師傅今後千萬保重,就當、就當從沒有過嬉兒這個徒弟吧。」
「嬉兒,你這是……要成親了嗎?嫁給誰?」非言踟躕不前,眸中赤紅,隱約間連聲調也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顫色。
「師傅難道沒有聽說嗎?」少嬉抬起頭,小臉滿是淚痕,「魔君向帝君允諾,只要嬉兒嫁過去,魔族便永不侵犯。帝君答應了,嬉兒也答應了。」
非言乍聞此言,只覺心頭大震,袖中暗暗握拳,強忍怒火。
少嬉眸中含淚,悲戚之餘尚有一絲歡喜:「不過,能在踏入魔族之地前還能再見到師傅,嬉兒已經很滿足了。師傅,嬉兒一走,恐怕就再無相見之日,師傅可會忘了嬉兒?」
「你為什麼要嫁給魔君?為什麼要同意?」非言忽然失了控,上前抓著少嬉雙肩,再無一絲鎮定。
少嬉從未見過如此失態的師傅,也嚇了一跳:「師傅你怎麼了?你弄疼我了。」
非言這才緩過神來,鬆開了手,面色冷俊:「嬉兒你告訴師傅,是魔君強迫你,還是帝君?」
「師傅!」少嬉睜著一雙水汽氤氳的眸子,不敢置信的望著師傅。
「嬉兒別怕,往日是因為師傅不在,此刻師傅既然已經回來了,便斷不會讓人欺負你。」非言微微彎著腰,語氣溫和,「你如實告訴師傅,只要你不願,就是帝君親臨,亦不敢拿你如何。」
「師傅!」少嬉哭著撲進了非言的懷裡,聲聲悲泣,「師傅為什麼不早點回來,你怎麼回來得這麼晚呀?」
「嬉兒你說什麼?」非言心疼地抱著少嬉。
「晚了,一切都晚了,來不及了。」
「什麼晚了?嬉兒,到底什麼晚了?」非言緊緊逼問,「嬉兒你告訴師傅,師傅給你做主。」
「上神。」恰在此時,茶茶站在門欄旁,踟躕著繼續開口:「花轎臨門,少嬉……時辰不早了,該啟程了。」
少嬉方匆匆鬆開非言,胡亂擦了淚水,取了妝台上的紅蓋頭來遞給
茶茶。茶茶明白,白著臉色為少嬉將蓋頭蓋上。
「嬉兒出門了,師傅不必相送,好好照顧自己,千萬保重。」眼前蒙了紅紗蓋頭,少嬉暗自垂淚也不為人知,她伸出手,讓茶茶攙著出了房門。
「嬉兒!」非言望著她的背影,不舍一喚。
少嬉頓住步子,轉過身。她鬆了茶茶的手,提裙下拜,三拜之後,遂揚長而去,再不曾回頭。
來接親的是魔族的人,天族自有安排其他人送行,一路不曾鑼鼓敲打,甚是冷清。
茶茶站在原地望著花轎及送親隊伍再不可見,回頭卻一愣:「上、上神?」
非言負手站在茶茶背後,臉色鐵青,周身怒氣不可抑制。他望著花轎離開的方向許久,才收回目光,冷眸直視茶茶:「我想,小殿下應該知道個中原由。」
茶茶心頭一凜,頷首道:「是,我都知道。」
花轎出了逍遙澗,四周布下的天將也都紛紛回天復命。非言上神突然回來,茶茶始料未及,可眼下事情已出,便自知隱瞞不下,只好將事情首尾都一一交代了清楚。
豈料非言聽完怒氣大發,捏了個訣便直上九重天。非言剛走,後腳棲梧竟也趕了回來。
棲梧是聽說了消息才匆匆趕回來的,一路也約莫猜到了其中曲折,左右在逍遙澗中瞧不見少嬉的身影,便知是晚了。
棲梧怒極沖沖就要追花轎而去,茶茶卻攔住他,盈盈一禮:「非言上神回來了,此刻想必已經快到九重天,棲梧上神還是快些去看看吧。」
「非言回來了?」棲梧又驚又喜,可轉眼卻憂愁上臉,心中暗道不好。未及多說,也跟著上了九重天,追非言而去。
「小殿下不攔著,為何還將棲梧上神也給引了上去?」綠荷這才走過來,十分不解茶茶的用意。
茶茶長長吸了口氣:「帝父做的決定,本就是犧牲了少嬉。九重天欠下的債,早還晚還,不都是一樣的嗎?」
「可是婢子瞧著兩位上神都很是生氣,尤其是非言上神……」綠荷回想非言上神的臉色,至今都心有餘悸,「婢子是擔心,兩位上神如此怒氣沖沖的,怕是不會與帝君好好相說。怕只怕,魔族尚未興兵來犯,逍遙澗便先反了。」
茶茶怒眼瞪來,綠荷立即悻悻著閉了嘴,垂下頭再不敢言語。
「帝父當初一意孤行,還不惜以司命要挾逼少嬉就範,就該料到會有今時今日。只是沒想到的是,非言上神竟然回來了。」茶茶心中有事,也不知兩位上神此番上達九天,究竟會掀出怎樣的波瀾。
「可是,倘若讓帝君知曉,是小殿下引著兩位上神上去的,只怕會大發雷霆。」綠荷在旁小心翼翼的開口。
茶茶冷眼望來:「此刻只有我們,若是說出去了,必定就是你告的密。」
「婢子不敢。」綠荷惶恐低頭。
茶茶舒了口氣,語氣軟和了下來:「你說與不說也無所謂,若是兩位上神救不回少嬉,我也沒有顏面,再居於九天之上了。」
逍遙澗已多日無人打掃,樹葉厚厚鋪了一地,清風吹過,掀起樹葉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