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凌雲十萬八千里

?因方寸山人少，故而每日里養花修樹，四處掃灑的雜活一直是悟空在干，晨光熹微之際，他就要扛著掃把出門去。

黃昏之時，便來到藏心閣，修習法術。浩如煙海的典籍里，他左翻翻，右翻翻，心無定性。翻到一本玄鐵棍法的書，便拿著身上的掃把依樣揮舞起來。

他這樣上躥下跳無一刻安靜，渺渺終於看不下去，忍不住走過來提醒:「悟空，你應該多讀些聖人治世之道的書，學些為人之理，免得以後誤入歧途。「

他舞到一半的掃把生生停住:「知道了，知道了，嘿嘿。「邊說邊隨手又敷衍般地亂翻了幾本書，似是什麼詩詞歌賦，瞟了兩眼便扔在一邊。

「不過我看你剛才這棍法舞卻是有點模樣，你隨我來。「

藏心閣外的空地上，渺渺拿過掃把，「你看好了。「

她隨手一拋，那掃把無風自舞了起來，颯颯之態猶如雷霆乍起，棍法凌厲，將書中四十九式玄鐵棍法在空中演了一遍。

「你來試試。「渺渺又把掃把拋給他。

悟空接過掃把，依樣舞了起來，渺渺折了一旁樹枝，變作一把桃木劍，與他過起招。

木劍木棍，舞出萬千光影。

耀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不過一刻，卻是木劍一起一落，悟空手裡的掃把從中間斷為兩截。

渺渺輕笑:「你輸了。「

悟空不服:「我此時是輸給你了，但我總有一日會贏。「

悟空轉身離去，渺渺在他身後說道:「你若是贏了我，我便送你一樣東西。「

悟空拿著兩節掃把回去時，被獼猴王笑話了一番。

「我說師弟呀，你這幹活是有多賣力？哈哈哈哈哈哈。「

如此七日，每一日悟空晨起出門，夜間方歸，嶄新的掃把變得破舊不堪，棍法卻日日精進，還被獼猴王去祖師處告了一狀，說他毀壞公物。

第八日黃昏時他終於贏了渺渺。

渺渺不甘道「你修行尚潛，若真的打，怎能不用術法而只憑招式？你還是贏不了我的。「

悟空湊近，看她的臉色:「哦？輸了就是輸了，你可不能抵賴。「

渺渺瞪了他一眼:「好好好，算我輸了，行了吧。「

「嘿嘿，這還差不多。「

「好吧，輸就輸了，今日我送你一騰雲之術，名喚『筋斗雲』，你跳起之時，掐訣念動真言，翻一個筋斗，就有十萬八千里！「

悟空聞言欣喜，只因他平日練習霞舉飛升，不過一去二三里，離地四五丈，卻是七個人里飛的最慢的。

附耳記下口訣后，便施展起來，凌空飛起，瞬間雲霧過眼，早已看不見方寸山。

他一路向更高更遠飛去，看蒼茫天際雲霞漫漫，碧海潮生落日溶溶。

飛了不知道有多久，他躺在柔柔雲朵之上，肆意悠閑。

「怎麼樣，悟空，我看這筋斗雲可是很適合你。「

渺渺飛落在他身旁，風吹仙袂飄搖舉。

「咦，怎麼不見你騰雲？「

「我不用騰雲，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變，又何須藉助外力，這筋斗雲雖快，我卻覺得飛起之時要翻一個筋斗，太不雅觀，從未用過，今日剛好送於你。「

「渺渺，這筋斗雲可快的過三師兄么？「

渺渺也隨意坐在雲朵之上，被這一聲問的一愣，低頭看悟空一副閑散模樣，想起從來只有師兄與師父直呼過自己的名字，皺眉道:「你怎麼如此沒大沒小，你既已先拜了祖師為師，縱然這樣，我又年長於你，你也該尊稱我一聲師姐才好，怎可直呼我的名字？「

悟空一臉風輕雲淡:「稱呼而已，何必如此執著？你年長？呵，我生於花果山頂的靈石之中，師父說那靈石開天闢地之初就存在了，怎麼？開天闢地到如今多少歲月，你竟然這麼老了么？「

「強詞奪理。「渺渺緩緩吐出四個字，面帶惱色，女子大概都不願意聽見一個「老「字吧，卻又釋然，也不做爭辯，究竟不過一個稱呼罷了，她本就平易近人，根本不在乎什麼尊卑之念。

「你還沒說呢，筋斗雲快不快的過三哥？「悟空又問她。

「你真是貪心，他是鵬族，與生俱來就會飛翔，同風而起，扶搖直上，那是他的天賦，與鵬族比飛行，你是如何也快不過他的。「

「天賦啊......「悟空翻了個身，雙手托腮。

「是天賦，就如你大師兄力氣巨大，二師兄有覆海之能一樣。「

「那我有沒有什麼天賦呢？「悟空想起平日里牛魔王幾個常常切磋武藝互相打成一團，

而他每次都是挨打的那一個，任是拳打腳踢，毫髮無傷。

「難道我的天賦是挨打么？「悟空哭笑不得。

渺渺道:「也許是你生於頑石的緣故，所以身體強硬？「

「嗯，有道理，那你的天賦呢？「

「我么？我大概，沒有什麼天賦吧。「渺渺一揮袖，撥開眼前繚繞的雲霧，夜幕已臨，銀河浩渺，圓月當空，雲朵之上，二人一坐一卧，枕風眠月，閑散隨意，宛如泛舟天際，不拘飄向何方，時有流星劃過九重天幕，當真美絕。

一語未發，靜默良久。

.....

翌日天光晴好，悟空等一干弟子如往常一樣坐在靜室內，等候祖師來授業解惑，講修鍊法門。

「師弟，你以後少往後山去。「牛魔王竟也這樣告誡他。

後山里住著渺渺，悟空更好奇了:「牛哥，你總該告訴我這是為何吧！「

牛魔王面露尷尬之色，不滿道:「別問那麼多，總之你照做就是了。「

復又警告道:「怎麼，我的話你也不聽了？「

悟空擺擺手，「聽聽聽，行了吧。「

話音未落，渺渺從門口走了進來。

「今日祖師有事，這兩個時辰，你們靜坐即可。「

她一揮手，香爐里燃起熏香，凝神靜氣。

從渺渺走進來那一瞬，悟空就觀察牛魔王幾個人，見他們每個人臉色都不太自然，眼珠一轉，他想到了一個主意。

說是靜坐，眾人哪有安安靜靜坐在座位上的性子，不過一刻便一切如舊。

交頭接耳談天說地，發獃走神坐沒坐相，這廂獅駝王直接倒頭大睡起來，呼嚕震天響，那一邊牛魔王竟和蛟魔王下起棋來，仔細一看，車馬象士楚河漢界，下的卻是象棋，正殺的不亦樂乎。

渺渺充耳不聞，自顧自坐在上首隨意翻著什麼書。

只因祖師看起來雖然不嚴厲，平日里眾人散漫自由慣了，每日這兩個時辰的「修身養性「卻是必不可少，祖師曾有嚴令，眾弟子一律不準以任何理由缺席。所以縱然千萬個不情願，每日也要熬過這兩個時辰。

半晌，悟空慢慢揚起頭，看向渺渺恭敬問道:「師姐，敢問你的修為是何境界？「

渺渺被他問得一愣，不知他這畢恭畢敬的態度從何而來，又看他面帶狡黠，估計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你為何這麼問？「

「哦，我想知道你和大師兄誰更厲害，我是該維師姐之命是從呢？還是要時時聽大師兄的？「

此語一出，滿座皆靜。

牛魔王早在那猴子開口和那個女人說話之時，便豎起了耳朵，待聽得他問這一句時，拿著棋子的右手生生停在半空，因他平時頗為自大，身為七個人里的老大，常常說一不二，作威作福，眾人也都給他面子。此刻卻尷尬無比，又不好發作，這猴子定然是又皮癢了，若是那個女人不在這裡，早就一拳打過去了。

渺渺掃過眾人各自不同的表情，玩味道:「這個嘛，自然是要......聽你大師兄的話嘍~「

此後的一段時間用如坐針氈四個字來形容也不為過，若眼神能殺人，悟空已經被牛魔王千刀萬剮。他天生一顆好奇心，實在不明白其餘六人對渺渺的態度會是既有些畏懼又有些無可奈何，所以出言一試。待兩個時辰終於過去，渺渺一聲時辰到了便自顧自離去。

牛魔王啪的一聲掀了桌子，也不言語，直衝到他眼前，一拳向臉上打過來，打人豈可打臉？被打的多了，自然有經驗，悟空橫起雙臂防住迎面而來的拳頭，卻被那衝擊力沖的飛了出去，撞破窗戶直落到外面空地之上。

牛魔王跟著沖了出來，卻被禺狨王死死攔住，「大哥，大哥，冷靜啊，冷靜！「又轉頭訓斥悟空，「你這猴子，就不能安靜些嗎？「

悟空被獼猴王拉著扶了起來，一臉習以為常，「是是是，師兄，小弟知錯了。「拍拍身上灰塵，心內已有計較。又道:「小弟既然知道錯了，師兄還請原諒。「邊說邊如往常一樣，一溜煙的跑了。

......

禺狨王一路跟過來，「悟空，你......「

悟空打斷道:「師兄，不必說了，我曉得你要說什麼，你們幾個和渺渺師姐到底是怎麼回事？「

「唉......「禺狨王嘆了一口氣，「此事我若不說，怕是你也不會死心，那我便告訴你吧，不過你千萬不要再嘴碎說出去啊！打聽了就當沒聽過，懂么？「

悟空嘿嘿一笑，「懂懂懂，師兄你快說！「

「此事要從我們初入師門之時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