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血饅頭
「下來。」秦深用手臂圈著她的腰,稍稍一用力,將她從桌上抱了下來,提筆重新寫下了自己的大名,「這是秦,這是深。」
喬蘇對他的名字不甚在意,滿心想的都是自己的小命,她吹乾了婚書上的墨跡,抓在手裡跑去給家人看。
「看清楚了,他就是我相公!」
她把婚書抖開了,在三叔三嬸的眼前晃悠,三叔梗得脖子通紅,三嬸氣得坐在地上直哭,遲遲聞訊趕來的祖母,被李家迎親的人攔在了大門口。
「時辰已到,叫喬蘇出來。」像是李家主事的一人,問祖母討要喬蘇。
「這,這——」
祖母急得結巴,就見喬蘇捧著婚書跑出來,高聲對迎親的人說:「回去告訴你們家老爺,我已婚配,我相公命長著呢,他想納妾下輩子去吧!」
眾目睽睽之下,迎親的人臉色不太好看,慌慌張張扯了轎頂那個大大的「李」字,轉身離去。
就在喬蘇得意之時,師爺拍拍她的肩膀說:「姑娘,這婚書尚需五十文才可取走,你可帶夠了銀子?」
喬蘇臉上的笑意一僵,三嬸不知想到了什麼,一個打滾從地上爬起來,像泥鰍似的鑽進了家門。
喬蘇摸了摸身上,又轉頭問秦深,「你,你帶錢了嗎?」
後者搖搖頭,從懷裡又掏出幾個油紙包,裡面分別是酥糖,紅棗,蜜餞。
喬蘇狠狠翻了個白眼,合著是個吃貨。
事實上喬蘇沒有錢。
爹娘在世時她是麵攤的夥計,爹娘去世,她那點錢都用來買棺材了。
之後三叔一家霸佔麵攤,連爹娘的積蓄也鎖起來不讓她動,每日讓她洗衣做飯,當傭人似的打罵。
原主就是受盡欺凌才含恨自盡的。
「碼頭招工,給我一日時間,我能籌到五十文。」秦深突然開口。
沒等喬蘇說話,師爺搖搖頭拒絕說:「不可。按律法當日若是湊不齊銀子,這婚書便當作廢。」
喬蘇心頭一顫,暗暗攥緊了拳頭。
「等著,日落之前我一定回來!」說完,喬蘇提起裙子跑出了縣衙,一路跑進了家裡。
她沒有錢,可她爹娘還有積蓄在,只要找到——
「喬蘇,你想拿錢是不是?」
剛邁進門,就聽見三嬸得意的笑聲從屋中傳來,喬蘇抬頭去瞧,三嬸右手拎著個木盆,左手攥著一把銅板,擋在了東屋大門口。
「那是我爹娘的積蓄,你們憑什麼霸佔?」喬蘇冷聲問她。
「那錢是你爹臨死前送給我們的,要我們給你口飯吃,免得你餓死!」
「你霸佔我家的麵攤還不夠?吃人血饅頭,不怕我爹娘做鬼來找你嗎!」
「你!」三嬸瞪大了眼睛,氣得直喘粗氣,她竟不知道痴傻的喬蘇還有如此尖牙利嘴的一面。
「別以為我不知道,什麼納妾,你肯定是收了李家的錢吧?」喬蘇靠近了一步,目光冷銳至極。
秦深匆匆趕來,高大的身影無形中給人一種壓迫感,三嬸手一抖,把木盆扔在了腳下。
那盆原是用來裝豬血的,頓時院子里瀰漫起一股血腥味。
「我還告訴你喬蘇,你休想從我這拿走一文錢!」三嬸不知想到什麼,忽然笑了,「你三叔已經去攔花轎了,你還是把婚書撕了,乖乖伺候李老爺去吧!」
「等我,我現在就去碼頭。」秦深在她耳邊低語,說完轉身要走,喬蘇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服。
「你有條件吧?」喬蘇看著她左手那一大把銅板,揣測說,「不如這五十文就當是我向你借的,一年之後我還你五兩!」
三嬸旋即笑了,齜著一口黃牙,把木盆踢到了喬蘇腳下,「你要是嫁給這個賤民,豈不是白吃我這麼多飯了?你怎麼報我的養育之恩?」
「五十兩。」喬蘇目不斜視地盯著她。
秦深轉頭看了看這個女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五十兩?」三嬸驚訝地挑了挑眉,但很快明白喬蘇根本沒那個能耐,她獰笑著把柱子上掛的彎刀扔進盆里,說,「你想走是不是?你身上的血是我的,肉是我的,你現在都還給我,我就讓你走!」
「殺人償命,你想吃牢飯嗎!」喬蘇從牙縫裡擠出這麼一句話。
「你嫁給這個賤民就不是蘇家的人了,我給你一口飯吃,用你的血還給我,這叫血債血償!」
喬蘇冷冷勾著唇角,反問她:「想見血是不是?」
三嬸腦筋還沒轉過彎來,就看見喬蘇猛地拾起彎刀,她的心突突直跳,卻沒有半點猶豫朝自己手臂刺去——
刀鋒落下的瞬間被一隻大手攔住了,秦深攥著她的手腕,眸底儘是深邃。
他不懂喬蘇為什麼對自己這麼狠。
「放開。」喬蘇冷冷道。
「喬蘇你個白眼狼沒良心的死丫頭——」突然,祖母哭喊著從西屋跑了出來,手裡拿著藤條要抽喬蘇,哪知腳下一個踉蹌撲進了喬蘇懷裡。
那把彎刀刀鋒一轉,眼看要刺進祖母胸口,秦深下意識抬手去擋,刀貫穿了他的掌心,一半刺進祖母的身體,頓時血噴的滿地都是。
「啊!死人了!這,這跟我沒關係!」三嬸嚇得臉白如紙,一抬手把銅錢嘩啦啦扔進木盆里,返身跑回東屋躲著。
秦深的血流進木盆里,浸濕了那些生著綠銹的銅錢,喬蘇的心也跟著狠狠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