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蠱蟲
「原來是沈府的。」蕭郅聞言,眼底笑意便有些淡了。
沈知心裡正慌亂著,並沒有注意到對方這一瞬間的異常反應。
忽然,蕭郅道,「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沈知心裡一顫,下意識看過去,便見蕭郅正眼帶探究的看著她,有那麼一瞬間她恍惚以為蕭郅是對上一世的她有印象,但很快
便清醒了過來,指導對方之所以會這麼說,大約是因為前段時間,在長青山上匆匆一瞥過的緣故。
她張嘴,正欲否認,一個人去突然出現在了蕭郅身邊,道,「主子,宮宴快開始了。」
灰翎向來五官敏銳,幾乎是在說話的一瞬間,目光便鎖定在了沈知身上,只是看清她的面容時,眼底不由閃過一道詫異。
蕭郅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卻沒說什麼,淡淡道,「走吧。」說著,他看了一眼沈知。
沈知連忙道:「我也要走了。」說罷,便轉身快步離開了。
蕭郅看著她漸漸淡出視野的身影,道,「你認識她?」
灰翎反應過來這是在問他,連忙回道,「上一次在長青山腳下,便是這位沈府沈二小姐的馬車被攔了,屬下當時出手相幫過。」
蕭郅只是隨口一問,並沒有太放在心上,或者說原本還有幾分興味,但也在知道對方身份后便立刻淡了。
沈府的小姐……
他似是想到了什麼,哼笑了一聲。
宮宴開席,百官入場,珍饈美味如流水般一道道端進店內,穿著舞衣的舞女們魚貫而入,在樂曲聲中緩緩舞動了起來。
回來以後,這還是沈知第一次見到皇帝,以及端坐在皇帝身邊雍容華貴的皇后。
上一世到最後,皇帝已過中年,纏綿病榻,許久不接觸朝堂之事,一切都是太子在主持,而現在的皇帝卻還正直健壯,大約三
十多歲的樣子,面容飽滿,精神奕奕,身上有的是只有上位者才會擁有的的威儀不容忽視。
皇后坐在一旁,端莊美麗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疏離的笑,俯瞰著四周,眉目間帶著矜持與高貴。
觥籌交錯,言笑晏晏,殿內一派熱鬧。
沈知坐在女眷這邊的角落位置,看著一眾貴婦你來我往的說說笑笑,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心裡頗覺諷刺——也不知道這些人
撕下虛偽的面具時,該是怎樣的嘴臉,又或許面具帶的久了,她們也都忘記了自己原本的模樣也說不定。
這世上,誰都虛偽,她也一樣。
自嘲的笑了笑,她索性不再去看,專註在眼前的食物上。
「啊……」隨著一聲淡淡的驚呼,一個宮女似是不小心被自己裙擺絆住了腳,摔到在了她的面前,手上端的盤子也都灑在了地上
。
好在她們這裡靠近角落,這宮女摔倒的動靜也不是很大,殿內眾人還沉浸在舞女們絕美的身姿中,一時間根本沒有注意到這角
落里發生的事。
「你沒事吧?」沈知看到自己的裙角濕了一小片,便知道對方應該是將酒水給弄灑了,且碎裂的杯盞碎片還將她的手給割開了一
道小口子,一點殷紅的血珠滲了出來。
「奴婢沒事,驚擾到小姐了,還望您恕罪。」宮女卻像是沒看見自己受傷的手般,驚慌的伏地。
「沒事便好,你快去重新準備一番吧。」沈知不知道對方為什麼這麼怕自己,她也不像是刁蠻狠辣的人啊,但對方顯然真的很害
怕,聞言,連忙收拾起地上的狼狽來。
突然,一個細長的小管子從對方的袖袍里掉落了出來,她正想出言提醒一聲,對方卻已經眼疾手快的連忙撿起來重新藏回了袖
里,只是手上動作更加顫抖,正是寒冬,她低著頭整理時,額角上竟細細密密的沁出了汗意。
沈知心下一頓,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收回了目光,像是沒看見方才那一幕般,鎮定自若的將目光投到場中舞女們的表演上。
而那宮女在小心瞥了一眼沈知,發現她表情鎮定自若,不像是發現了什麼的樣子,這才鬆了口氣,心裡胡亂想道,倒是她自己
心虛了,這個東西,正常人都不會察覺出異常,更何況才這麼點年紀足不出戶的千金小姐呢……
待到宮女收拾好狼狽端著盤子離開,沈知這才微微轉過頭,看著對方的離開的背影,眸里若有所思。
她的生母當年也是個非常有名氣的醫女,留給她的遺物里,便有一本不知道是誰撰寫的醫本,裡面記載了豐富詳細的醫術,以
及各種偏門狠辣的毒術。
上一世她發現自己中了紅袖香的癮后,曾想過要去找解決方法,然而那時她的神智已經時而清明時而狂亂,又被沈芸牢牢控制
著,根本無法自行找出解救她自己的辦法,及至最後身死,那本醫術她也沒來得及看翻閱多少。
這一世她回來后,便從母親的遺物里找出了那本醫毒孤本,只大約翻閱了一部分,其中便記載了這樣一種毒術——據說南疆那
邊有一種天水,無色無味,看著與普通水無異,實則這天水裡,卻是養著一隻透明的蠱蟲,若想悄無聲息的對付一個人,只需
將母蠱蟲植進自體內,再講子蠱蟲植入對方體內,待到子蠱蟲經由血的滋養蘇醒后,子蠱蟲會無師自通的順著經脈一路鑽入心
臟,慢慢釋放毒素麻痹心臟以及全身筋脈。
這個過程大約需要幾年時間,便能讓對方正常而又悄無聲息的病重死去,誰也無法找出問題來。
只是這種蠱蟲的母蠱蟲,會對血腥味極度敏感,這也是施術者將對方提取出來的方法所在。
提取蠱蟲時,施術者將食指割開口子,讓血腥氣散入空氣中,蠱蟲便會慢慢泛粉,蠕動著尋找血腥味的來源,這個時候,施術
者便可將母蠱蟲順利的從天水裡取出來,種到自己體內。
剛剛那個小管子從宮女袖袍里掉落出來時,她便隱約看見了其中一點粉意,只是對方瞬間便將東西撿起來塞了回去,她沒法看
的更加仔細,所以一時間也不能十分確定。
或許只是她想太多了?
沈知將這個狐疑壓到心底,再看後來進來的宮女時,便下意識的多看幾眼,只是直到菜肴酒水已經上完全了,也沒再看見那個
宮女現身。
或許真的是她多心了吧……
沈知搖搖頭,將這個事拋到了腦後。
另一邊,一個穿著宮女服飾腳步匆匆身形鬼祟的宮女卻是繞過幾條長廊,慢慢往一處僻靜的園子去了。
待看見站在園子里的人時,她心裡一松,腳步也慢了下來,走到對方身後,輕聲道,「爺,您讓奴婢做的事,奴婢已經完成了。
」
「你親手送過去的?」那人壓低聲音問道,嗓子低啞,聽不出音色,在這寒風敗庭中平添幾分詭譎。
宮女猶豫了一瞬,還是老實回道,「奴婢進去時,不小心摔倒在不知是哪個府上的小姐身邊,那個東西掉出來了一瞬,但奴婢瞬
間就撿回來了,以防萬一,所以奴婢後面便沒有再進去……」說到這,宮女似是怕對方發怒,急急解釋道,「但奴婢是親手倒進
了酒水裡,且親眼看著別人端進去的,絕對不會出問題。」
園子里一片安靜,宮女緊盯著眼前人的身影,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的手裡漸漸滲出了汗意,被冷風一吹,便涼透了。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久到身子都有些麻了,對方才輕輕說道,「辛苦你了。」
宮女心裡一松,臉上還沒來得及露出一個笑意,一把彎刃便自背後刺進了她柔軟的胸膛。
她震驚的低頭,看見從自己胸前透出的刀刃,滲著血的刀尖在月光下泛著殷紅的妖冶色澤,令人頭暈目眩。她瞳孔緊縮,急促
喘息了幾聲,喉間發出嗬嗬的粗喘聲,似是想要說些什麼,下一秒卻身子一軟便斷氣了,放大的瞳孔里還殘存恐懼與不敢置信
。
一雙手伸出來將她的眼睛闔上,然後看向了那個站在庭院里對身後場景不為所動的身影,道,「主子,解決了。」
「嗯,處理好善後。」
「是。」
夜幕上幾點星光明明滅滅著,這個僻靜的庭院里所發生的一切,就在寒風中不知不覺的掩埋了過去。
而這時,宮宴的氣氛已然漸入佳境,大臣們之間互相調侃著,時而說些好笑的事情,引得眾人哄堂大笑,就連上座端著儀錶姿
態的皇后也不由用帕子掩住嘴輕笑了起來。
酒過三巡,皇帝臉色泛紅,開懷道,「朕今日是真高興,已經不記得又多少年,沒有與我皇弟一起好好吃頓飯了,今年,他終於
肯賞臉了,朕是真高興啊,哈哈哈。」
沈知察覺到殿內氣氛猛然間停滯了一瞬,但又瞬間都活泛了起來,大臣們滿臉笑容,跟著附和,彷彿剛剛那一瞬間異樣的停滯
不存在一般。
皇帝看向一個方向,半撐著頭,臉上帶著醉意,面上卻是很高興的樣子,「皇弟,你今年也有十七歲了吧,可曾想過娶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