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絕色
父母的愛真難坦白,有時又不在一個戰線。常常給人帶來分裂的錯覺。上一秒還是熱烈的漩渦,下一秒又是辱罵的懸崖。
夏諾是這樣,辰小雨是這樣,路彬是這樣。
沒有聲張轉班這件事情的原因。一方面是夏諾知道就算說出來也沒有什麼幫助,另一方面,她覺得未必得到相應的惋惜,有可能是她一個人的錯覺。
可是她的落寞還是顯而易見,像是鋼琴敲擊水面的篤定和迴響,空蕩地短暫、悠愰的彷徨。像是剛消散去的韻味,含著微微澀痛的眼睛,自哀的淅瀝又落的悄無聲息。
今天又下雪了,白茫茫的染著灰暗的夜空
夏日青荷的露珠
讓我想念你眼角的痣
轉戀就消失的迷幻
殘破的雪花沾濕了荷葉
又冬又夏
又冷冽又清透
月光皎潔
雪色迷濛
你是第三種絕色
余光中的《絕色》,辰小雨在筆記本上寫了首短詩。寫給夏諾,也寫給自己。
然而現實中的冬天冷的一點也不浪漫。晚自習放學后,辰小雨依舊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回到了家。
「冷不冷?」一回到家,阿姨就握住辰小雨的手迎了上去。
「還好,還好,....」辰小雨尷尬的微笑著抽出了手。
阿姨也陪著笑臉,慌忙指了指坐在沙發上的叔叔。
「從明天起,讓你叔叔接送你上學。」
「啊!不用了,真不用了阿姨,我沒那麼冷,就是那天一不小心起來晚了而已。」
「小雨,你聽你阿姨的,天太冷了,我從明天開始接送你。」叔叔也接話道。
「叔叔,真的不用了,你們這樣我也不方便........」辰小雨連忙拚命的擺手。「要不然這樣,我先自己騎車上學試試,實在冷的不行了,叔叔你再送我。」
一時的緩和,叔叔阿姨無奈的點了點頭。
趁著這個空當,辰小雨迅速的溜進了自己的房間。
這世上有些溫暖是讓人不適的。單戀男生一昧的主動、陌生人的殷情。想逃避的、不願面對的人或事,帶來的溫暖讓人負擔又心煩。
「你說夏諾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剛進房間沒多久,辰小雨就收到孫源清發的簡訊。
「我也不知道,我給她發簡訊也沒回」辰小雨回復到。
「那我再問問她,你也幫我再問問。」
「好的,我知道了。」
辰小雨猶豫著撥通了夏諾的電話。嘟嘟的聲音響了好久,電話才被接起。
「小雨,」夏諾沙啞的聲音。
「夏諾,你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剛才和父母吵架了,」沙啞的聲音裡帶著些哭腔。
「怎麼了?」辰小雨急切地詢問。
「我爸媽現在....非逼我......轉....轉班。」聽筒里夏諾無助的聲音。
「啊........」辰小雨回答著,由驚訝轉向低落。
天下的父母都一樣,迫切而又無理的將自己所認為的東西強加到孩子的身上。並且自以為當然又負責。
「那你打算怎麼辦?」辰小雨嘆了口氣。
「我也不知道,只能先拖著,你先不要告訴別人吧。」夏諾也嘆了口氣。
「好,你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助,你就跟我說。」最後辰小雨只記得自己說了這麼一句話。
真心但是蒼白,沉寂間掛掉了電話。她遵守著承諾沒有把這個消息告訴孫源清。
年少時的情誼總是那麼脆弱又寥落。辰小雨忽然想起初中的時候,自己和要好的同桌排座位的時候沒有分到一起,自己哭的幾乎背過去。
那時候真天真,僅僅因為座位沒有和心愛的朋友分到一起,就覺得難過的像天塌下來一樣。
她低著頭,哭得隱忍又透徹。唯一安慰她的是朋友隔著排排的座位,用衛生紙包著一半切開的蘋果,傳了過來。
她拿著那半塊蘋果,忽然就止住了眼淚,抬頭對著朋友的方向明朗的微微笑了起來。
其實脆弱和寥落有時候只是因為太過純真。
只是再純真也難逃分離...........
傷感中,辰小雨的手機亮了一下,她怔了怔看著屏幕上「路彬」的名字。
「我明天早上去你家門口。」沒頭沒尾的簡訊,讓辰小雨有些發愣。
「怎麼了?」她想了想回了過去。
「我的車子壞了,剛好你家離我不遠。」
原來是這樣。
「好的,那明天早上5:30我出門,你差不多那時候來就行了。」辰小雨算了算時間回復到。
之後就再也沒有簡訊,辰小雨不知道路彬有沒有收到,也不好再發過去確認,夏諾的事情依舊讓她覺得有些難過。
第二天鬧鐘一響,或許是怕路彬來的太早等自己。辰小雨幾乎是在鬧鐘鳴響那一刻就立即起了床。她迅速的洗漱,路過廚房的時候,看到溫水壺裡沸水慢慢地煮著一瓶牛奶。
「小雨,」卧室里阿姨的聲音。
「唉...,」辰小雨連聲應道。
「壺裡的牛奶給你煮的,你拿著到教室暖身子的時候喝。」
「好,我知道了。」
謝謝兩個字咽了回去。辰小雨從水壺裡撈出牛奶瓶,一股溫暖迅速傳遞到了她的手心。那麼冷的早晨,誰也不願意起床。阿姨不知何時起來煮了這瓶牛奶。簡單的溫暖透著可貴,用牛奶貼著冰冷的臉頰,辰小雨輕輕地吐出了「謝謝」兩個字。
掙脫短暫的溫暖,辰小雨迅速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推著車子往外走。
今天早上沒有下雪,可是天氣依舊嚴寒,空氣冷的像是一場災難。
剛騎出家門口的小巷,辰小雨就隱約看到一個身影站在路燈下跺著腳,身體因為寒冷而微微蜷縮。
頭髮有種故意梳理的痕迹,穿淡藍色夾克,雙手掩在長長的衣袖裡,因為空蕩的街景襯的他的身形消瘦又孤獨。
「路彬」辰小雨小小的叫了聲。
路彬回過了頭沖著辰小雨走了過去,路燈下的臉頰蒙著些許陰影又透著柔光。
辰小雨停下了車子。
「你車子壞了?」等路彬走近辰小雨便問道。
「嗯......」低沉的回答。因為路燈下的陰影,讓辰小雨看不清他的表情。
「行,那你坐上我們走吧。」打破了那聲長長的嗯。
「我來載你吧。」路彬說著接過了車把。
「你載我?」辰小雨用手誇張的指了指自己。
「嗯............」又是長長的嗯聲回答。同時路彬坐上了車座,然後用手指了指後面,示意辰小雨坐上去。
辰小雨看了看,將手中的手套脫了下來遞給了路彬,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後座上。
「我不用手套,你自己戴」手套又被遞了回來。
「我坐後面用不到,你不戴騎車太冷了。」辰小雨拿著被遞迴來的手套。
「真不用...........」
辰小雨沒再接話便直接拽著路彬的胳膊將手套戴了上去。戴完順勢將他衣服的帽子也拉到了他的頭上。
「好啦,出發吧。」整裝過後,辰小雨將手插入口袋鄭重地說。
空氣中都是霧靄的早晨,寒風嘯嘯地沁入皮膚。而此刻的辰小雨緊緊蜷縮著身體躲在路彬的身後,他的身影不偏不倚地剛好抵禦住了迎面而來的寒風。
「冷不冷?」路彬身子半斜著問向辰小雨。
「我不冷。」因為這一斜身,辰小雨感到有一些風迎面漏了過來。她邊回答邊更縮緊了身體躲在路彬的背後。
像是有所察覺一樣,迅速坐直了身體,截住了那一撮寒風。
辰小雨微微抬起了縮著的頭。
街道還很荒涼,路上幾乎沒有行人。遠遠的街燈上似乎還掛著發著白光的月亮,昨夜未化的積雪銀白的閃爍,路彬藍色的身影近近地散發著溫暖。
余光中《絕色》里是這樣寫的:月色與雪色之間你是第三種絕色。
「我將這句話送給你」辰小雨對著那背影輕輕地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