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罪因果 第三十三章 清明有雪,一碗熱湯

替罪因果 第三十三章 清明有雪,一碗熱湯

車馬軒榭,亭台樓閣。

七匹白馬行於寬敞的宣武道徑之上,車上坐有四位少年,一青衣,一黃袍,一長褂,還有一位身著青藍色長袍。

四人圍桌而坐,除卻北邊那位,其餘三人均來自中郢。

他們此行,是為了去往隕星閣談判。

吹開杯麵的霧氣,青衣少年輕抿一口杯沿茶水,回味后凝目左手邊的少年,面帶微笑。

這感覺,可真是一言難盡吶……

青鈴少年托腮望去,對面的長褂少年則是趴在桌子上睡著了,不停地打著呼嚕,此起彼伏間喧囂了大半個早上,也不見醒,平白壞了這車馬內安詳靜怡的氣氛,所幸這瀰漫開來的香氣比較重,不然免不了要被他吃進肚子里去。

熱茶入喉,溫熱輕柔,似是一雙小巧的嫩手,揉按著渾身肌肉,長吐一息,略微銷魂。

這是青樓的閨茶。

而他們的三皇子殿下就好這一口。

白彥似笑非笑地看著右手邊的黃袍少年,對方面色不變,坦然自若,也任他觀望。

閨茶好喝,刺激,誘惑,嫵媚,若美人在懷魂飛天外,卻又一口清氣收斂,回味無窮,如此寶貝,怎麼就不能喝了?

段止翎開眸一笑,笑得有些玩味,似是在挑釁那青衣少年。

你若不喝,我也沒逼你呀。

少年神情無辜,謙謙君子。

似是看不到兩人神情交流一般,征炎垂眸吃著橘子。

中午上車前看他這做派,那長褂少年眼裡寫滿了「做作」與「偽君子」的字樣,也不知是被他激得,還是白衣少年的那一次回眸太過深刻,以至於這原先不曾忌諱的閨茶被他置於桌上良久,等那霧氣散盡,等那橘子剝了三四個,卻到底是沒有喝上一口。

放下手中的橘子皮,藍袍少年神情古怪。

也不知道是因為那紫袍少年的言語之故,還是那白衣少年生得太美,使得現在的他對那男男之事好像沒有從前那麼抵觸了。想起如今自己的態度,又想起影無蹤那親昵且不要臉的語氣,他竟然無法如同以前一般生氣,至於那白衣少年,那魅惑且凄涼的一眼讓他久久難以忘懷,從未有女子讓他這般記掛,何況是一少年?

煩氣地扔下橘子皮,杯中水面晃蕩,白彥看了一眼那因蘇顏而左右困惑的青藍少年,卻是一句話沒說。

蘇顏有一禁術,可化作男兒身,這是他無意間知曉的事情,段止翎給騙過,譚貞給騙過,也就盧呈似是天生缺根筋,對男女之別沒有清晰的認識,上去就勾肩搭背哥兩好,反倒是佔了蘇顏的便宜,此後紅衣少女對棕綠少年的態度便一直很差,時不時地冷嘲熱諷一下,讓那長褂少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得罪她了,只能歸結於自己的運氣不好,每次都能碰見她的「那幾天」。

想起盧呈那懵懂的且憤懣的表情青衣少年就想笑。蘇顏是天驕,哪有「那幾天」?

打量著對面那缺乏常識的棕綠少年,青衣少年面色似有無奈,輕聲一笑。

怎麼會有這麼蠢的天驕啊?

不,是這麼蠢的絕代。

想著白彥搖了搖頭,喝了一口茶水潤喉,下一刻面色卻忽然地染上了幾分紅潤,回味后凝眸段止翎,面露不善。

畜生。忘記了你泡的是閨茶了!

被青衣少年惡狠狠地盯了許久,青冠少年也不見動作,平靜地喝著茶水,雲淡風輕。

表哥。你還需要歷練。

想著他溫和一笑,自顧飲茶,再無情緒波動。

打量著他這模樣青衣少年泄氣一嘆,面容稍顯悲戚,良久,卻是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中土三國,北宸長公主是絕代,西曌小公主絕代,太子天驕,這使得兩國國運昌隆,中郢為了與之抗衡讓他們幾位天驕伴讀段止翎,長久得溫養之下他也自比天驕了。

殊不知那一線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奇才看那一線覺得他瀟洒,朦朧,如謫仙,天驕之風采無疑,但是在真正的天驕看來他卻是裝模作樣的故作清高,便如這閨茶一般荒唐。

能夠與之相比的,或許便只有陳選的那匹大紅母馬了。

只可惜這兩位自比天驕的少年與霖昶一樣,都屬中郢麾下。

白彥無聲搖頭,秋裳那一眼黃袍少年覺得自己擋下了,其實沒有,不僅沒有防住,這十多年的養氣所得也是因此蕩然無存,此後再無天驕路可走。

似是有所察覺一般,段止翎的手微微顫抖,周身瀰漫開來一種怪異的氛圍,如狼皮羔羊第一次吃肉,卻發覺自己吞咽不下,那種被排斥的感覺越加得明顯了。青冠少年額頭出汗,隨後凝氣養神,屏息運轉周天一氣。

沒辦法補救的。

青藍少年徐徐睜開雙眸,不再理會對面的少年,望向白彥,唇齒間似是有話要說。

萬曆十五年走得匆忙且糊塗,這天啟元年則是來得不急不緩,但是這兩年的交替過程卻沒有給南域的生靈絲毫反應的時間,就那麼來了,下一刻車上的旅客便向著終點飛速前行,落下的,便要在原地等上無盡歲月,被永遠地拋棄。

至於那床榻上的綠袍少年更是凄慘,他,在車站睡著了。

且不知何時會醒。

銀月臨空,白馬車廂平穩地疾馳於蒼穹天際,化作一道追逐流星蹤跡的箭羽,刺穿十萬里江山,劃開一片紫藍色星空,瞬息天地。

這馬車上看似坐了五人,但其實真正需要它的,只有軒禪一人。畢竟那車內的四人功力不俗,光是有意前行所邁步的距離就比這車馬快多了,中郢三人之所以在車上作陪,這緣由有三。

一是車馬安全,自帶陣法,在北宸出使的這一路上難保沒有人為的「意外」,畢竟這都是天驕,如今斬殺了便相當於除掉了未來的一位老祖,出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其二則是因為那綠袍罐子昏死了過去,他們總不可能攜帶著他奔跑,快速的空間跳轉是那琉璃晶體所承受不住的,若是讓他碎了,會讓許多契約憑空作廢,而代價便一定是他們承擔的;其三卻是因為禮儀,他們三人身份特殊,車馬是身份的象徵,出門在外不能因此丟了體面,這是出使的大忌。

當然,盧呈的臉面,隨便怎麼丟都沒事,中郢的上道者都習慣了,甚至緣和殿因此都曾想過換道子,但是絕代和天驕之間的差距使得他們放棄了這樣的選擇,畢竟天驕道子太多了,占不到什麼機緣便宜。

雖然這所謂絕代也沒有讓緣和殿撈到多少好處,只是拉上去了明面上的排名。

說完這三位,那青藍少年在馬車上停留的緣由就複雜多了,道子在外的行事可以全權表達背後勢力,他如今的舉動相當於把離山往中郢方向靠攏,不管是出於何故方才做了這樣的決定,卻都和中郢有著密切的聯繫。

更耐人尋味的是離山的地理位置。

離山和執法殿、順天府一樣,屬於南方大勢力,但他們的道子卻是於萬曆十五年七月開始北上,落座於北宸隕星閣買酒,這一買,還就是五個月。

因為來得早,所以他來此的原因不可能是這破罐子,思來想去,宣緣才是最合適的理由。

但是征炎來了,在天啟元年之前就來了,不急著落子,也沒有試圖爭奪七大絕代,就那麼安穩地坐於二樓軒窗,這等虧本買賣離山是不可能做出來的,既然沒人指使,那這青藍少年來此是為了什麼?

看著對面端坐的青藍少年,青冠少年無語心塞。

他距離天驕始終是差了一線,很多事情天驕心下瞭然,他卻要推算上一夜方能知曉。

黃袍少年閉目,取出了識海中的羅盤。

平江山曾試圖和軒禪碰面,渡江也和他見過,但征炎卻放著平江山的消息來源不問,放著那華衣少年提刀跨步而不理,偏偏在金鑾山等自己,還上了自己的馬車。

他到底要什麼?

離山絕代七子連珠,低於十,無法獨自成就氣候,來北方鐵定是要尋求突破的,……

突破。

他不是來要棋子的。

他,是來要軒禪的!

青冠少年震撼,青衣少年搖頭,那青藍少年則是含笑不語。

你,猜不到的。

車馬疾馳,這盤棋,天驕才有落子的機會,絕代才能看清局勢。

而那黃袍少年與綠袍少年一樣,都只能猜,都只能先落子,然後被通吃。

天亮了,那車馬後的綠袍少年,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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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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