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李逸

這日，楚玄在菜園裡忙活了一個晌午，累得氣喘吁吁、汗流浹背。眼見烈日當空，自己負責澆種的菜地還有將近一半沒有完工，惱得他一聲大喝，將手中的桶和瓢狠狠摔在地上。

「夠了！我受夠了！」

一想到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一年，他就心急如焚，他現在滿腦子只想著復仇，一刻都不願再等。

「你道一宗不收徒，小爺還不能偷師么？」他轉念一想，只覺十分有理，扭頭看了看四周，發現沒人注意自己，於是丟下菜地，悄悄離開了後山。

幾經騰挪，楚玄從天而降，緩緩落到道一宗。然而道一宗內部實在過於龐大，到處都是宮殿樓閣、高牆深巷，他一面尋找宗中弟子的修行之所，一面還要提防著不被人發現，因而像沒頭蒼蠅般亂撞了一個下午，這才找到一處道一宗弟子修行的大院。

他立刻運轉身法，像鳥雀般輕輕飛上牆檐，好在沒弄出什麼聲響。俯看前方，只見不遠處的天井下，盤腿坐著百餘名道一宗弟子，皆昂首挺胸、聚精會神地朝一個男子望去，似乎在聆聽對方的教誨，全然沒有注意到楚玄的存在。

那男子十分地年輕，比楚玄似乎大不了幾歲。容貌倒也不差，頭上戴著網巾，身穿一襲緋色錦袍，腰系玉帶，腳踏長靴，越看越像個富家公子，不像個修道之人。只聽他向眾人道：

「諸位同門，承蒙殿主青眼，堂主襄助，特擢羅某為青鱗門新任門主。還望各位鼎力支持，年終的諸門會武，全仰仗大家了！」

男子名叫羅瀾，乃是新升任的青鱗門門主。青鱗門隸屬於青螭堂，青螭堂隸屬於青龍殿。原來在道一宗，除四殿十六堂外，門主是不常設的，年年都會更換。道一宗每年都會招收新弟子，而舊弟子也會在年終的會武中淘汰掉一部分，給新人騰出位置，各門的門主也在其列。

楚玄默默地聽了一會兒，那姓羅的男子除了啰啰嗦嗦一堆廢話，並沒有提任何關於修行的知識，不由得一陣失望。眼見時候不早，他只好先離開道一宗，返回後山菜園。

菜園有專門供雜役們吃飯的地方，楚玄早已飢腸轆轆，一回菜園，馬上就來到飯堂。

「老兄，今天張老頭沒來菜園檢查吧？」逃了一下午的工，楚玄有些心虛，忙向身旁一個打飯的雜役問道。

那雜役道：「你不知道么？他有事離開崇聖島了，半個月內不會回來。」

「是么，還好還好，多謝老兄了。」

楚玄鬆了口氣。好傢夥！這豈不是說，這半個月的時間自己都可以偷偷溜進道一宗偷學了？楚玄不禁暗喜。

果然，之後的幾天都不見張老頭的身影，他乾脆把手頭的活通通丟了，每日早早地起來，偷偷潛入道一宗，聽那宗中的長老們向門徒傳授法門。

…

是日，風和日麗。

楚玄慵懶地卧在一座宮殿的房頂，只見檐下一個白髮白須白衣的老頭，正在向一群年輕門人訓話：

「老夫知道，諸位都是青年才俊，且大多數人出身不凡。你們有機會來我道一宗修行，還能被宗里委為門主，充分說明了你們的實力。不過老夫還是要強調，不管你在崇聖島外如何呼風喚雨，到了我道一宗，就必須老老實實地，無論是誰，膽敢違背我宗宗訓，一律掃地出門，絕不姑息！」

「糟老頭子，絮絮叨叨說了這麼多，沒有一句有用的。」楚玄在心中暗罵。

他並不知道，這一身白的老頭其實就是朱顏的父親，道一宗白虎宮宮主——朱庭芝。朱庭芝年過花甲，育有三子一女，朱顏是他最幼的女兒。

朱庭芝的修為非常深厚，早在幾年前就已經達到了小天虛境。三元大陸數千萬的修士，實力達到這個地步的人，只怕不會超過兩百人。

按理說，楚玄每日來偷師，以對方如此高的修為，應該不會不知道。但事實上，朱庭芝還真不知道，因為楚玄天生隱脈，靈氣不會外泄，即便修為如朱庭芝，同樣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楚玄繼續俯看，只聽朱庭芝又道：「各位門主，前些日子，我讓四大堂主傳授了你們幾句心法口訣，大家可還記得？」

當中一個黑臉少年道：「記得，口訣是這麼說的，『道一心法，首在棄執。唯其棄執，法不墮邪。唯不墮邪，行之則永……」

「道一心法，首在棄執？」

屋頂上，聽了這話的楚玄不禁大吃一驚，這心法口訣和自己修行的窺天冊何其相似！窺天冊開篇便說：窺天之道，棄執為先。棄執忘我，道亦自然……這難道是巧合不成？

正在他思考得入神之際，忽覺有人拍了拍自己肩膀，差點沒把他嚇得從屋頂摔下去。凝神轉視，身後又是一個老頭，這老頭比檐下的朱庭芝還要老上許多，額前光禿得只剩幾縷稀疏的白毛，口中的牙齒也脫落得沒有幾顆了。

「老家…老前輩，怎麼稱呼？」楚玄差點一個沒忍住，把老前輩說成老傢伙。

那老頭子倒是很和藹，笑著問：「小娃娃，你是哪個殿的弟子啊？怎麼偷偷跑到青龍殿來偷學了？」想不到老頭雖然一把年紀，說起話來，口齒還是非常清晰的。

楚玄撓了撓頭，瞎編道：「晚輩是青龍殿、青螭堂，青鱗門門主，羅瀾。」還好，還好，他那天剛好聽到了這人的名字。

「羅瀾？」不料老頭子聞言，略微思考了一下，竟道：「我上回在後大殿見過你，那時候你好像不長這樣吧？嗯？小娃娃，說謊可不好喲。」

楚玄聞言，頓感不妙，暗暗試探了一下，發現眼前這老頭的修為實在深不可測，自己根本看不出他的虛實。只好坦白道：

「不瞞老前輩，晚輩是南元人，不遠萬里而來，是想拜入貴宗門下！因為貴宗今年的收徒時間已過，晚輩不得不先在宗里的菜園打雜……」

那老頭聽罷，捋了捋鬍鬚，眯眼道：「娃娃還是不誠實，既在我宗下打雜，那便安心打雜，等到明年便是，何以要冒風險出來偷師呢？我看你必是有什麼急事，迫不及待地想變強吧？」

想不到老頭這麼精明，見瞞他不過，楚玄只得點點頭：「沒錯，晚輩確實有急事，但事關重大，我不能說。」

既然楚玄不願意說，老頭也不想追問，仔細打量了他片刻，老頭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吃驚道：「怎麼？你這娃娃，難道也是天生三十六道隱脈！」

楚玄大吃一驚，忙搖頭否認：「前輩在說什麼，晚輩聽不懂。」說罷作勢要走。

那老頭緊緊抓著他的手，不讓他離開，聲音顫抖道：「老夫不可能看錯，你就是三十六道隱脈！蒼天啊！老夫一直以為像這樣的人，當世恐怕不會有第二個了！想不到，哈哈，居然兩個都讓老夫遇到了！」

楚玄嘗試了片刻，發現掙不脫，本指望體內的黑劍幫自己，奈何黑劍卻視而不見，一直不肯出來，他只得無奈道：「老前輩，既然你看出來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吧。」

「哈哈，哈哈哈！」老頭大笑了幾聲，道：「殺什麼？剮什麼？你既是如此的天才，老夫豈忍加害於你？你放心，從今日起，你就是我道宗弟子！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幸福來得太突然，楚玄心下大喜，忙道：「晚輩名叫林玄，多謝老前輩青眼！對了，老前輩怎麼稱呼？」

老頭笑眯眯地望著他，彷彿看寶貝一般，道：「老夫姓李，單名一個逸字。」

「什麼！您就是道一宗執宗真人李逸老前輩！」楚玄心道，自己真是走了狗屎運了！

李逸道：「什麼真人不真人的，都是外界給的虛名。楚小子，明天開始，老夫會安排你到白虎宮白犀堂的白鳳門去，從普通弟子做起。」

楚玄聞言，心中有些失望，不過還是恭敬道：「謹遵真人之命。」

李逸看出他臉上的失落，安慰道：「道一宗有道一宗的規矩，老夫不經測試，就破格取你為弟子，已是壞了規矩，若是再將你提拔成門主，你叫其他人怎麼看？」

楚玄細細一想，道理的確如此，於是俯首作了一揖，再次向他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