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千心的美好時代(四)
李鬍子瞪著宋千心,眼珠子差點從眼睛里掉下來。宋千心深吸了一口氣,從容的說道:「大哥,這件事我已經有了定奪。你只管放心,不論如何,我都會將蕭大哥救出來的。」
李鬍子冷笑了一聲,極為不悅的說道:「就憑你?」說著,李鬍子上下打量了宋千心一番,目光中充滿了鄙夷。
隨後,李鬍子伸手摸了摸臉,有點煩躁的說道:「你一個娘們兒能做成啥?對了,我們幾個兄弟在城裡呆了兩三日什麼也沒撈著,讓你們班子里的姑娘陪陪我吧。」
宋千心登時驚愕,她詫異的看著李鬍子。李鬍子卻顯得無所謂,彷彿是吐了一口痰一樣。
「你說什麼?」宋千心不禁的問道,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李鬍子不耐煩的擺了擺手,不耐煩的說道:「我說叫你們班子里的姑娘來陪陪我們,幾日沒碰的姑娘了,哥幾個都快憋不住了!」
登時,宋千心氣的紅了臉。只見她渾身的發抖,像是個篩子一樣。她只感到身體發輕,只恨不得狠狠的給李鬍子兩巴掌。
李鬍子卻顯得無所謂,反而有點急躁的說:「快點。」
被氣得哆嗦的宋千心伸出了一隻手指著李鬍子說道:「你什麼意思?你把我們當什麼了?」
李鬍子冷笑了一聲,鄙夷的看著千心一眼,賊心不死的強辯道:「你們這些戲子跟勾欄里的姑娘有啥區別。早些年,我睡過的戲子不知道多少個!過去在山上啥女人沒玩兒過,快點的,兄弟們都憋好幾天了。」
一句話差一點沒把千心的鼻子氣歪了。什麼叫令人與勾欄里的姑娘沒有區別?宋千心瞪著李鬍子竟然說不出話來,若是宋千心之前從未如此討厭過一個人,那麼李鬍子就是開始。對於李鬍子的厭惡是從內心衝出,只恨不得將他踩在地上踩兩腳。而心中又恨蕭烈,為何找了這樣的一個人合作?這分明就是在給自己挖坑嘛!
李鬍子一見千心那副模樣,心中也升起一股不屑。這女人太過矯情,都是出來賣的,還裝什麼裝?
於是,李鬍子擺了擺手。
「算了算了,我們還是自己去找吧。」李鬍子說道。
宋千心的臉色尚未緩和,卻聽李鬍子說道:「我看還是這樣吧,我們就在你這裡住下。要不然,出去都是危險。」
千心臉色大變,李鬍子這是要作甚?虧得她聰明伶俐,便馬上說道:「留下李大哥住在這裡是應該應分的,只不過,只不過我這裡魚龍混雜,怕是有官府的人也會來聽戲。」
李鬍子冷冷的看了宋千心一眼,便知道宋千心這是在下逐客令。只聽他冷笑了一聲,隨後拂袖而去,口中只念念有詞的說道:「蕭大哥真是瞎了眼。」
宋千心無奈的搖了搖頭,見李鬍子已經離去,千心深吸了一口氣,扭頭轉回到了瓦子里。
戲檯子上,妙妙高聲的唱到:
「家道蕭疏未足憂,且隨緣分度春秋。月過十五光明少,人到中年萬事休。老身是開封人氏。夫主姓孫,亡過數載。只有兩個孩兒:大的必達,自亡夫主,自曾讀數行詩書之禮,乃是個儒人;小的必貴,為人聰惠,性氣剛強,只要提刀弄斧,如今在街坊做個屠戶,養育老身。日來聽得孫二要出外打旋,不知如何?等它來時,把幾句勸它則個。(末上白)買賣歸來汗濕衫。算來方覺養家難。自家姓孫,排行第二,在這街坊有上,屠宰為生,人口順只叫做小孫屠。數日來不得買賣,意下要買些人事,投鄉外幾個相識行打旋一遭。免不得說與我母親知道。」
妙妙身姿曼妙,如同在雲上舞著。千心看到了妙妙如此精妙的身段,又禁不住的翻了戲癮。
也是時候該自己出頭了!
一輩子總不能為人民服務,有時候也要為自己服務服務。想到這些,千心決定明日開始自己登台演出,主角兒自然還是妙妙,但是她也要上場過過戲癮才行。
定下了主意,千心對著台上微微的笑了。
第二日傍晚之前,全臨安的人幾乎都知道安橋瓦子的姑娘要親自登場了。都知道這位姑娘開始打點安橋瓦子,沒想到她竟然也會唱戲。
原來,宋班主之前並不想讓宋千心過於有名,所以千心只是個無名小卒。宋班主沒有利用千心是自己養女的身份炒作,也是為的保全宋千心的名聲。
這一行里最是水深,宋班主過去最大的夢想就是將宋千心嫁到一個好人家去。而他也沒有料想到,宋千心竟然是塊唱戲的料。不但是唱戲的料,而且還喜歡自己唱戲。
天黑之前,蘇克早就將宣傳海報發了出去。安橋瓦子聽戲送酒的名聲早已經傳遍了整個臨安城,這一天晚上自然是迎來了不少的客人。
宋千心四平八穩的坐在後台的梳妝鏡前面,昏暗的燭光將鏡子映照的鋥亮。千心很淡定,淡定的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她坐在鏡子前面看著自己,意外的發現自己變得成熟了許多。
這些年,那些事,不停的在腦海中回蕩。是啊,總有一個人藏在你的心底,你愛他,可是他永遠都不會知道。
我愛你。你是否聽到了這句話?只在心裡說,我知道,你永遠都聽不到。
千心對這鏡子笑了,笑容里充滿了凄然。是啊,只有藏在心裡的那個人才能知道她是有多喜歡他。當然,現實中的他卻永遠都聽不到她對他說這句話。
一個房子如果窗戶破了,沒有人去修補,隔不久,其它的窗戶也會莫名其妙的被人打破;一面牆,如果出現一些塗鴉沒有清洗掉,很快的,牆上就布滿了亂七八糟,不堪入目的東西。一個很乾凈的地方,人會不好意思丟垃圾,但是一旦地上有垃圾出現之後,人就會毫不猶疑的拋,絲毫不覺羞愧。
這就是人生。
對著鏡子,千心百感交集。而此時,在一旁為她梳頭的小可輕聲的說道:「千心姐,快上場了。」
千心又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是的,是快要上場了,有些事情還是放下吧。
而這時候,千心卻瞥見了鏡子里的小可。小可似乎欲言又止,彷彿想要對她說什麼。千心轉過頭去,小可的臉一下子紅了。
「千心姐。」小可說。
千心微微的一笑,說道:「怎麼了小可?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要對我說?」
小可咬了咬嘴唇,遲疑了一下說道:「確實有幾句話想要問姐姐。」
千心淡定的挑了挑眉毛,說道:「有什麼話?」
「姐姐,為什麼不讓曉曼姐上戲呢?」小可問道。
宋千心登時眉毛挑了起來,蘇曉曼?難不成小可跟蘇曉曼是一黨的?千心不禁的冷笑了出來。蘇曉曼竟然還在發展自己的勢力,料想不到的是,她竟然連小可這種小戲子都已經劃到囊中。
千心柔聲一笑,拉著了小可的手。
「不是姐姐不讓曉曼姐上戲,而是她生病了。你看,她病的多嚴重?若是此刻再叫她上戲,豈不是有些太過於沒有人情味兒了?放心吧,姐姐會安排好一切的。」宋千心說道。
小可認真的點了點頭,宋千心笑了。
「對了,你快些做事吧,我要上場了。」宋千心說道。
鑼鼓聲響起,素衣邁著小碎步快速上場。
一個亮相后,只聽素衣唱到:
「完顏壽馬住西京,風流慷慨煞惺惺。因迷散樂王金榜,致使爹爹捍離門。為路岐,戀佳人,金珠使盡沒分文。賢每雅靜看敷演:《宦門子弟錯立身》。」
唱罷,素衣快步下場,宋千心這個男一號立即登台。只見她一身小生的打扮,甚是伶俐。上台後,千心故意不按照套路停在了台上的另一側,只聽她唱到:
「積世簪纓,家傳宦門之裔,更那堪富豪之後。看詩書,觀史記,無心雅麗。樂聲平,無非四時佳致。」
又白道:
「自家一生豪放,半世疏狂。翰苑文章,萬斛珠璣停腕下;詞林風月,一叢花錦聚胸中。神儀似霽月清風,雅貌如碧梧翠竹。拈花摘草,風流不讓柳耆卿;詠月嘲風,文賦敢欺杜陵老。自家延壽馬的便是。父親是女直人氏,見任河南府同知。前日有東平散樂王金榜,來這裡做場。看了這婦人,有如三十三天天上女,七十二洞洞中仙。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鵲飛頂上,尤如仙子下瑤池;兔走身邊,不若姮娥離月殿。近日來與小生有一班半點之事,爭奈撇不下此婦人。如今瞞著我爹爹,叫左右請它來書院中,再整前歡,多少是好!左右過來。」
此時,妙妙快速出現在另一端,迎合一般的唱到:「廳上一呼,階下百諾。」
唱罷,兩人快步走到了一起。
這一齣戲卻完全沒有按照套路,而是按照了宋千心自己的設計方案而來了。觀眾席里發出了一陣訝異之聲,都只道今兒難道是換了一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