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武林大會

那大個子事件過後，蕭霽應急做的還算好。隔天晚上人就多了起來，近日來更是一票難求，應著『金主』們的話，將那四部曲演了一遍又一遍，聽說名聲已然傳到京都去了。有錢來自然是好的，可是這今日財源滾滾，說不準明日如何的日子，真是讓人糟心。

而蕭霽此時，更是快禿了頭髮，如何呢？作新曲兒！

天知道，這廝一遇上這寫詞編曲嘍話本，就跟生孩子似的，倒在房裡十天半個月都不會出門，倒是那瞎眼和尚時不時地會進去說會話，不知道說什麼。紅衣坊的姑娘們險些以為這廝有什麼特殊癖好……比如喜歡瞎子。

「你這整日整日的，也不知道出來晃悠一下，都快臭了知不知道。」這是元娘。

蕭霽勉強從紙堆里聳出了個腦袋，應了一聲。這元娘，大抵是唯一一個喜歡和她嘮叨的傢伙了，她也樂得聽著。真心實意的話，再怎麼廢，也是足金足兩的。

「你這孩子！」

門吱嘎一聲關上了。

蕭霽不顧手上墨汁，抓起個白饅頭就吃了起來，唔，還熱乎呢。

嚼了兩下還有墨香，這味道世上別無分號了。

沒幾下門又響了，若是旁人，此刻她定然會有些炸毛，但是這個敲門聲，是美人無疑了。

美人的敲門聲大抵也是動聽的。

星闌沒收到回應，自行進來了。

「明日便是武林大會了，你該準備準備了。」

「嘖，再怎麼準備，該來的依舊會來，你見那和尚每天跑動跑西的，可見他笑了嗎？」

蕭霽斂眉，這幾日的事情真的是很多——

她也不知道看了多少和尚不知哪兒旮旯窩翻出來的古籍，還要分神寫寫詞兒，可把她憋得一副熊貓樣。好不容易，這鬼天花的解法已經在這幾日查閱古籍中找到了蛛絲馬跡，縈緹已經去尋了。

其實一開始，查資料就已經讓蕭霽痛不欲生了，使勁兒找著勞力，央著和尚抽個空幫著星闌這廝看看眼睛，好倒是好了些，初見效，好歹能看見些東西了，可惜，這廝沒幫上什麼忙。模模糊糊看著書，把書湊到眼睫毛前一個字一個字扣著，一整天都是一副美人蹙眉圖，看得蕭霽心裡堵得慌，好說歹說，浪費了一堆寶貴口水之後，愣是沒那麼上頭了。

於是，日常就變成了——這邊蕭霽翻著書，那邊讓他那學富五車的腦子稍微轉轉，顯顯靈，幫著看看近日來半死不活地憋出了本《鏡生花》來。

既然背後是變態舅舅，那憑她這麼一個小角色是造不過他的，倒不如想想怎麼解。

這些日子來，那藍穆偶爾會來，還去見了一兩次星闌，不過蕭霽並沒有初次那麼擔憂，有林妹妹幫著看顧，穆王在這青閣里的小動作倒是一清二楚。

但是這些不重要。

縈緹回來了，半身是血，血口子完全合不起來，淅淅瀝瀝的滴著一張媚臉煞白煞白的，和尚聞著滿屋子的血味兒，臉也降了個色調。

也不知道，後來怎麼好的，反正蕭霽燒著這傳說中能防止鬼天花散布的清和木。

「清和木？」星闌摸了摸，「聽說這玩意兒生長在妖界邊境。」

妖界？蕭霽看了古籍才知道有這個地方的：「不清楚……」

東西拿回來了是一回事，蕭霽燒了半天，也沒將這坨棍棍變個模樣。木灰……不知道會有希望么？連點煙都沒冒出來。

武林大會當天，蕭霽一臉郁色，怎麼都好，誰想三伏天的去人擠人呢。武林大會居然在這種破天氣召開。

這山上的別莊還不如她的青閣涼快呢。混進去之時還有些麻煩，進去之後，蕭霽就如入無人之境。

如今她縮在樹上，依舊覺得熱，這樹上也不安生，也躲著兩三個人，一個個的，這都是要上天的節奏。

蕭霽抹了一把汗，看那林妹妹在一旁玩弄著知了猴，有些無力的呼出一口氣，轉而認真地看著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雖然在這裡提前灑了符水，但是人數依舊是過半了，有一些已經是活死人了。

好在那邊界上都撒上了清和木的木灰——這可是她接連幾日的修仙成果，光是找這玩意就險些要縈緹半條命，回來時血跡淋淋，毛都快掉光了。

蕭霽瞪著鹹魚牌的目光，四處亂飛，尋找著穆王，暗這廝『好湊熱鬧的天性』，若是在這兒，那麼這些傢伙就一定有他能利用的價值——就能少曬點太陽，提前回去做好布置。

在哪兒呢？

得來全不費功夫……穆王這小妖精就像一抹見縫就鑽的風毫不起眼的躲在……她旁邊！

卧槽！！！

蕭霽心中響起警鈴，真是瘟神眷顧，倒霉鬼保佑，心底的MMP都可以成串批發了。

若無其事的移開眼睛，平日里洒洒水的演技強制上線了，內心不知該哭還是笑。

台上的武林盟主威武雄壯，長篇大論著武林怎麼怎麼地，天下怎麼怎麼地的屁話。怎麼說都是空話，扯著虎皮裝老虎的傢伙。

怎麼感覺就像無賴流氓的小幫會呢？

難不成上一輩的英雄豪傑都被自家那沒見過面的挂名娘親嚇怕了。

還是真的有貓膩。

正想著，台上已經切磋起來了，能上台的，大都是還算是有些看頭——反正蕭霽這廝半路出家，也沒什麼人引導，主業學的還都是半吊子驅魔收妖『擺攤把戲』。

「青閣的老闆也來湊熱鬧么？」

「是啊，聽聞盛事，情不自禁。特地來瞻仰下各路英雄的英姿。」

「那恐怕兄台要失望了。」

「再看看吧。」

蕭霽擱那樹上就像一片葉子，輕飄飄地伸了個懶腰。眯著眼睛，單手擋著這有些刺眼的陽光，看不清她的神色，沒精打采地活像一隻曬太陽的懶貓。

藍穆一副翩翩公子世無雙的皮囊，縱然年紀已過而立，依舊風采不減當年……若是正常些就再好不過了。

而此時坐等收網的藍穆聊有興趣的看著這個面貌普通的年輕人，這熟悉的模樣倒是讓他想起了年輕的時候。

不過那有什麼用呢。

江湖客們長篇大論之後，進入四周的看台。這才正式開始？一個個唧唧歪歪的，比娘們還能念叨。蕭霽翻了個白眼，恨不得眼睛也能通通氣。

然後，就是所謂的一對一的比試。

這個比試台就像個烤肉的盤子，上面烤著兩塊肉，地皮還滋滋地冒著白煙。

蕭霽聳了聳鼻子，彈開一隻在耳邊瞎逼逼的蛁蟟，扣了扣耳朵。

聒噪的很。

她看似懶散，眼睛卻是一動不動的看著下面的情況。其實她是不想管這什勞子鬼疫的，像她這種脆皮，沒碰兩下就大可以和世界拜拜。

可是找她幫忙的是和尚。

他給了蕭霽活下來的依仗，讓她能在這亂七八糟的陌生世界里存活，算得上大半個再造之恩了。

那……等過了這鬼天花之亂，自己這一手一把泥堆砌出來的青閣……還能保得住么？

答案顯而易見了。

下面開始有了一些騷動，一股暴躁的氣息在這夏日裡發酵著，發出了一股股土腥味兒。慶幸提前作了防範，撒了符水，那些還未被傳染之人只要不作死，就沒什麼大事兒。

「小兄弟，你說這三方嶺的拳腳比之秦汜水的掌法，何如？」

「啥？」蕭霽可不想和這廝浪費口水，這廝倒好，輕鬆得就像到此一游。

「咬……咬人啦！」

一個屁滾尿流的傢伙驚恐的看向一旁發了瘋似的撕咬的同門，一不留神身後被抓了一下，慘叫瞬間和其他人哀嚎形成一場異常悲壯的交響樂。

只要他們不蠢，知道往外跑，就不枉她早起搞得這一番布置。若是能喊上幾聲呼籲一下就好了，可惜旁邊有隻老狐狸。

「這位仁兄可知這是怎麼回事？」蕭霽假兮兮的問著，演技在線，情感滿分。

「我也不知！這時間竟然有如此毒物。」想不到他居然比她還會演，雖是意料之中，但還是不輕不重的膈應了一下蕭霽。

蕭霽仔細回想了一番，發現自己對於這個反派之前的布置，所知竟然寥寥無幾。

所以說……不愧是反派？

她手心冰涼，心底傳音給和尚。

蕭霽估摸著自己手裡的人皮面具，想著，大概不能依靠這玩意兒了吧。阿彌陀佛，祈求這穆王對自己手上的人皮面具不甚了解，否則真是分分鐘嗝屁。

既然……穆王在這裡，那這些人就不會死，起碼不會是現在。

蕭霽放心地沒影兒了。

就在她走之後，穆王突然發現了不對，溫柔公子的皮相瞬間扭曲。

這些活死人一個個在裡面兜兜轉，如同失靈的傀儡，出不去！

武林人士，聰明的已經蹦躂出去了，傻一些的，還在那裡裝模作樣的講究道義，還有些，是真的死腦筋。

看不出來，這傢伙不顯山水的居然——「居然騙了我……」

這些活死人碰到清和木灰，一個個的軀體化為像木炭，一般的塊狀，碎裂了。

庄外出現了一個和尚的身影。

到嘴的鴨子飛了！

穆王面色猙獰，揮了揮手，一個黑影出現之後，又消失。晃了晃，那扭曲的面孔有些發白，半晌，他跳下了樹。

樹冠搖曳，只剩下知了猴扯著嗓子嘶喊著，以及樹上陰影隱蔽處一個仿若干枯樹枝的佝僂影子。

「你不再留下來看看？」

「留下來，當救世主么？你要知道，救世主通常都沒有好結果。」我也沒那個能耐。

「救人一命……」貓兒沒底氣的出聲

「和尚大概已經到了，咱就別操那份心了。那些老江湖的心眼，比蓮蓬里的洞洞都多，你說，我若是跳下去大喊一聲，幫他們度過了這難關，等他們反過勁兒來，該死的可就是我這個『妖孽』了，你可別忘了，我現在可是鬼宅的主人。在他們心裡可能還比不上一個乞丐可信。」

「……」道理我都懂。

話盡於此，蕭霽也不想說什麼了。逞英雄，那也要有命在！

「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半晌，蕭霽摸著懷裡蔫嗒嗒的貓兒，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