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合力

三十七、合力

四日後,詹沛攜鄭氏姐弟及郁娘啟程返回礎州,為防盤查,幾人都穿得極盡樸素,但一路心情大好。

詹沛起初本不欲他們此時回到戰火紛飛的礎州,無奈鄭楹抓住他的袖子苦苦哀求,說自己是再也熬不下去了,寧肯回去死於戰火,也比在此活受罪強。

詹沛聽得揪心不已,又見鄭楹吃穿用度都是上乘,人卻依舊形銷骨立,可見客居他鄉從未舒心過,又想到楊昉既已決心合力,荇澤眼下應可保無虞,便一咬牙替周知行拍板做了這個決定。楊昉挽留兩位外孫時,鄭楹跪地拜謝,說多年不曾去陵前祭拜父母兄長,也是該回去看看了。初與周知行結盟,楊昉也不好太恣肆顯揚強留薛王遺孤,只好贈與重禮和車駕,由他們隨詹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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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萬舉得到詔令,急急忙忙趕到皇宮,只見永正帝和衣頹然卧在塌上。萬舉行過大禮,皇帝依舊一動不動。

「陛下。」萬舉遲疑半天才敢開口,許久,終於聽到鄭巒一聲長嘆。

萬舉猜恐是出了什麼大簍子,杵在一旁,不敢做聲。

「楊昉怕是……」

一聽到楊昉的名字,萬舉就意識到肯定是大簍子無疑了,正想出言寬慰,皇帝又道:「你也別得意,楊昉倒向周知行,不是因為朕的監視——你沒猜對。是因為……他的女兒是遭……遭侮辱和虐殺……死於此案的。他,從一開始就在周知行那邊,對朝廷的恭順,全是裝的。」

永正帝死氣沉沉地說著,忽轉為雷霆一般的口氣:「你說巧不巧,獨獨她一個,偏又是楊昉的女兒!朕說沒針對楊昉,誰會信?朕又能上哪去訴冤?!」說話間,皇帝臉上神情怪異,看不出是哭還是笑。

「朕其實一早就看出來了,從周知行往弋州打通時朕就看出來了——楊昉是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跟礎州沆瀣一氣!都是你們這群廢物,被他做戲騙了,嘰嘰喳喳說他不會往周知行那邊靠,說得朕也……沒了主意。」

鄭巒心裡對自己多次的心懷僥倖懊悔無及,嘴上卻只罵臣屬無能。這話委實冤枉了萬舉,不過此刻顯然不是他辯白的時候。

「陛下請即刻點將往弋州布兵,嚴陣以待,一旦有弋州兵出巢,則立時出擊,還以顏色。」萬舉進言。

「你明知兵力都牽制在礎州腹地,若撤兵,楊昉未必立刻就有動靜,而周知行必然趁機反撲,那朝廷在礎州豈不是白忙一場?!」

「陛下可調京畿守兵前往。」

鄭巒一聽,更加煩躁,高聲駁斥道:「禁軍一共才不到七萬,派一半過去也不過三四萬,弋州那麼大,這點兵力布到哪兒都是杯水車薪,何況,若楊昉一直按兵不動,他們難不成就長駐弋州,不守京畿了?!」

「陛下請聽臣一言!」萬舉知道情勢危急,雖當著九五之尊,也不由抬高了語調,正色奏道,「陛下只需在弋州通向礎州的幾個重要關口布防,確保他們難以互通款曲,之前曾陷落過的臨瀾、沨陽都應加緊布防,霞明也至關緊要。」

受挫的皇帝此時終於不再剛愎自用,稍加琢磨便拍板道:「你明日立刻與兵部的人商議此事,儘快草擬詔書。」

萬舉領了命,又問道:「陛下,獨楊女遭虐殺是否屬實?若屬實,可知是何人自作主張,擅殺楊女?此人當重罰!!」

「朕問過蔣相毅了,說確有虐殺之事,是淄衣侍里一個叫翟威的乾的……已經令蔣相毅去把那人千刀萬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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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相毅與翟威曾因此事交惡,對翟威心存恨鄙,如今得到命令,正中下懷。翟威一押到,蔣相毅親自「上陣」,用遍私刑,令其嘗盡苦楚滋味后,砍斫數刀送下地獄。

手下闖禍,蔣相毅自己也難逃御下不嚴的責罰,被罰俸一年。本以為就此了結,不料過了幾天,皇帝又想起蔣相毅先前私放老婦之過,這一翻舊賬,不免激起余怒,於是傳令追加責罰,不僅解了蔣相毅總使之職,還賞了一頓打。

蔣相毅自知辦事不力,識人不明,對追加的重罰毫無怨言,咬牙挺過,本是鐵一般的身軀,一頓毒打下來,命已沒了大半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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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薛王府在戰火中有損毀,鄭楹回到礎州后,便被周知行安排送往荇澤以南八十里暫無硝煙的蘿澤,暫住在周知行的一所私宅里。三人一安頓下來,詹沛無暇多做停留,匆匆辭去歸營。

此次臨別,竟和三年前的那次如出一轍——晨光熹微,鄭楹佇立門畔,靜看詹沛收拾馬匹行囊,然後聽他承諾得空會來看自己,再然後望著他打馬而去。

離人已遠,鄭楹正要歸去,忽見詹沛於馬上短暫回望了一眼,目光中半是決絕,半是流連——?弋州加入戰局,投入戰事的兵力勢必大漲,朝廷必然也要相應增員,可以想見,此後會有數輪激戰,且激烈程度將遠超以往,能不能活到最後就要看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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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要合力,那麼一條便於兩方互通有無的通暢道路必不可少。二月,計策議定,由詹沛再度率部貫通礎弋兩州,路線相較之前選定的略有改變——因朝廷已增加了三地的布防,尤其是在首當其衝的臨瀾,詹沛於是建議繞過臨瀾,直取沨陽,弋州錢糧兵馬經霞明至沨陽后可照舊走原先那條偏道進入弋州,雖也有難行之處,較之前還是輕鬆太多,待顧全眼前後,再覓良機奪取臨瀾。

數年的沙場生涯,加上之前的經驗,詹沛攻打沨陽可算得是熟門熟路。想要繞行至沨陽,需經由一片荊棘叢生的丘陵,雖然在礎州勢力範圍內,卻非常難行。詹沛撥千人先行,於荊棘叢中開闢出一條通路,自己帶兵經由此道繞行至沨陽。

沨陽守備哪裡料想得到擋在前頭的臨瀾還未陷落,自己倒成了頭一個對敵的,驚慌失措中趕緊組織抵抗,又急派人請臨瀾守備發兵增援,可朝廷曾對臨瀾三令五申絕不可中敵人調虎離山之計,於是臨瀾守備只敢調三千兵力前去,無異於杯水車薪,走個過場罷了。而詹沛此次卻是今非昔比,率了足足五萬人馬捲土重來。最終,沨陽守軍請援的奏報和敗報幾乎接踵而至,呈於皇帝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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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之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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