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和談

五十、和談

朝廷因之前持續進攻,兵馬軍需損耗太過,日漸疲軟不支,而礎州弋州兩部一經合力,立即實力大增,勢頭大盛,不但反撲了失地,又乘勝急攻,連陷數城,至永正十六年年底,兵鋒終於直抵京城。

死寂的午後,永正帝端坐殿中,兩眼如死魚般空洞無神,下面侍立著幾員僚屬,個個噤若寒蟬,眉頭緊鎖。連年的憂患使皇帝過早地衰老了,未及六旬,已然鬚髮全白,項背佝僂,日漸低矮下去,如同一截朽木,在寬闊的御座之上格外顯得瘦小。

「逆賊僥倖,暫據上風。為保陛下龍體無恙,臣等叩請聖駕幸皎津以暫避其鋒芒。」

「眾位愛卿,還不覺厭倦么?」鄭巒兩眼只半睜著,氣若遊絲,答非所問,「反正朕是倦了……朕從小就最怕……最厭惡打仗,可,厭什麼偏來什麼,硬撐了五年,只覺得……難,打仗是真難,力不從心……那些逆賊,他們是沖朕來的,朕一跑,他們定要攆著打。西邊從南到北已成焦土,朕不想看東邊也被他們禍害成那樣。若朕一死可了結這場禍事……」

「陛下身背社稷之重,豈可輕言生死!」萬舉情急之下竟出言打斷了皇帝。

「愛卿什麼都不必說了,朕意已決。只要能早日止戈休戰,朕的去留、死活,都不值一提。」與往年動輒大怒不同,鄭巒自兩部敵兵合力以來,收到再多敗報,都很少再大發雷霆,似乎早已料到了敗局。

「朕昨日已下詔給魏鯤,令他和他的皎津軍不要對峙,早早表臣服之態。眾愛卿到了那一日,也無需固守著君臣之道去徒勞相抗,各安其命即可。」

一聽此言,大殿中除了萬舉,其餘眾人嘩嘩啦啦全部跪下,俯首大哭,嘴裡念叨著不忘主恩、為國盡忠云云,而心裡都一清二楚——皇帝這是已自斷後路,徹底放棄了掙扎。

次日,萬舉燒毀手中一切機密,將家產託付密友,獨自奔赴皎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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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正十七年二月,兵臨城下之日,永正帝派出使者前去斡旋言和。礎弋兩部眾將領知道京城易守難攻,即便打下來,自身也免不了大傷元氣,於是答應休兵和談。

三十萬大軍集結在旁,幾位將領談判中底氣十足,五天後議定:礎州、弋州之軍進駐京城,接管京城和禁苑的一切守備,前提是須對百姓和大臣分毫無傷,更不得對皇帝和聖眷有絲毫侵犯。

議和之後,兩軍本當儘快調兵遣將進駐京城,而礎州軍主將高契及其副將詹沛此時卻另有一番謀划——

高契和詹沛都知曉楊昉有過的邪心野心,生怕礎州將士浴血搏來的功果在最後關頭被這個老狐狸以陰謀詭計奪去,越臨近京城越是提防著弋州部,此刻更是不願弋州部入駐京城成為日後禍患。可是,若要說服弋州部獨留在城外駐防,定是比登天還難。兩人左右為難,秘密商議許久,最終決定由詹沛帶兵進城,高契則與弋州部同留城外駐防,以穩住弋州部將士。

計策拿定后,高、詹二人立即面見弋州軍主將常豐,稱京城之內是何狀況無從知曉,萬一和談是假,設伏誘敵入城是真,那麼三軍入城恐被一網打盡,可先遣詹沛部單獨進城試水,其餘兩部分別在城外一南一北相接應,待探明安全后再進京。

弋州部幾位將領與高契、詹沛二將早已相熟,幾次合作下來,更深信二人的人品無缺,也是一心要與礎州通力協作,並無猜忌,聽了這話只當詹沛真是要憑一身古毅勇風深入虎穴為全軍探明前路,不但沒有怨言反而感激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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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一大早,便有人急匆匆跑來對弋州部主將常豐說詹沛部在城內遭遇暗算,高將軍不及知會,即連夜引兵進京相助,請弋州部留守城外接應,緊要關頭必要內外密切協調,沒有口令不可輕舉妄動。

常豐見此人說話間滿頭大汗,真以為是十萬火急的軍情,再一想就覺出不對,趕緊派人進城探聽。一探才知道,各府門要道,宮禁衙門,皆已被礎州勢力嚴密把控了。常豐勃然大怒,回話要求礎州立即開門放弋州部入城,卻被無情拒之門外!

常豐當即咬斷手指寫下血書,派手下快馬趕回弋州向主公楊昉請罪復命,將一切來龍去脈俱實呈報——

「末將大意,高契詹沛二賊姦猾,假作赤誠,末將為其矇騙,卸去戒心,又恐緊要關頭彼此猜忌將有誤大事,以致被二賊誆騙,伏請楊大夫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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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沛進京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捉拿萬舉來問話,而萬舉此時早已身在皎津。詹沛懊喪不已,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將此事暫且擱置。

因詹沛曾聽聞蔣相毅無意說起孫侍郎對皇帝多有不滿,入京后第一個拉攏的人便是孫侍郎,果然很快得手。又因詹沛之前曾放還王繼所統的京畿援兵歸京,王繼部下將領袁棟念著詹沛之恩,不願與之交鋒,恰好和約已定,永正帝令京畿各部守兵各安其職,於是袁棟翌日即表明了順從之姿態,有了這第一個打頭的,其餘眾將官便順勢有樣學樣。雖然仍不乏有誓死不從者,但大局之順利還是遠超礎州軍意料,對初入京的礎州軍來說,這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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璧之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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