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聖女教真相
在聖壇最高點站定,默默注視聖女湖片刻后,聖女威嚴地默默轉身,幾千號人都不自覺地低下了頭。「你們想知道前因後果,這很好。」清亮的聲音被溫暖的春風吹到每個人的耳畔。「若想搞清楚我為何沉湖,就得先從聖女教為何確立才行。匡子,」
匡子一愣,慌忙出列,跪拜在聖壇前,現在他也搞不清聖壇上站著的是聖女還是自己的妹子若水,「請聖女吩咐!」
「我從華城帶回的行禮箱中有長爺的筆記,請速速拿來。」
「您的行禮箱已經在這裡了。」匡子連忙說道,「你說過手頭有關於聖女教的重要物證,所以,我們今天就把您的行禮都拿來了。」匡子說著,慌忙轉身,在妻子小雲和大椿幾個慌手慌腳幫助下,打開了她的行禮箱,長爺的筆記就在上面。
「杜憲,請你到聖壇前。」猛聽聖女召喚,杜憲慌忙走上前,「你現在是坎恩族的長老,德高望重,而且沒有參與當年聖女選拔,所以由你宣讀這份資料最為公允。你們誰有異議?」聖女炯炯的眼神掃視一周,最後落到彭翔臉上,「彭家兄弟,你們有異議嗎?」
「沒,沒有,杜憲長老老實持重,一向在族中深得大家的尊重……」
「沒有異議,那就請匡子把長爺資料交給杜長老!」
長爺那沓厚厚的資料遞到了杜憲手裡,「你熟悉長爺的筆記,先看看是不是他寫的!」
杜憲捧著那沓資料,彷彿見到了故友,不禁紅了眼眶,「是長爺的筆記!」說著他還端著資料來到貴族席,那些年長的貴族都曾跟長爺共過事,看了紛紛點頭。
「聖女,確鑿無疑,這是長爺的筆記。」杜憲重回聖壇前,虔誠地說道。
「好,從裡面摺疊那頁開始讀!」聖女面無表情地吩咐道。
「好好,」翻了翻那沓筆記,果然有一頁折了起來。他大聲讀了起來:
「族長真是很有心計的一個人,今天他找我議事,竟提出用宗教統治庶民。」讀到這裡,杜憲一愣,他知道聖女的選拔是大哥為了統治庶民而設的毒計,而長爺的這段筆記,恰恰揭示了那段歷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看來這句話真有道理,當年大哥乾的那些齷齪之事,必將在長爺的記述中大白天下。他很快平復了自己的情緒,繼續讀了下去。當年老族長利用坎恩族流傳已久的聖女傳說,在坎恩族建立聖女教的真相慢慢揭示出來。
貴族席上一陣騷動,而庶民卻都支棱起耳朵,凝神傾聽,當他們聽到長爺為了挽救庶民免受宗教統治的命運,竟半夜秘訪阿傑時,禁不住交頭接耳、暗暗讚歎。而當聽到阿傑為了抵制老族長的毒計,竟把自己的女兒獻出,禁不住陣陣唏噓。而當那些年老的礦工聽到礦里埋藏的讖語被挖出一節,才知道那竟是長爺按照老族長事先吩咐偷偷埋進去的,簡直有點義憤填膺了,「難道那是騙我們的?」老劉頭喊了起來,「那讖語是我第一個發現的,當阿傑念了讖語后,我還激動地以為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聖女因此會保佑我,誰曾想竟是他們事先設的局!呸,呸……」
「對啊,難道一切都是騙人的。」
「什麼聖女教,從頭都是騙局!」有人恍然大悟道。
「是啊,那……聖女……」
人們把目光投向聖壇上的聖女,但她神態安詳,並沒有因為長爺所記而受影響。杜憲看了聖女一眼,繼續讀了下去,很快人們被老長記錄的若水的機智吸引,紛紛慨嘆她的聰明,直到最後讀到她最終被選為聖女,有些人竟然還鼓起了掌。
「好了,杜長老就到這兒吧!」杜憲已經退回貴族席,人們重又把眼光投到聖壇上,聖女微微昂著頭,看著遠處那抹淡淡的浮雲,出神地說道,「從成為聖女的那刻,我的命運就徹底改變了。」她的眼神從浮雲上收回來,竟帶著一臉的悲傷,「每一天我都生活在痛苦之中,老族長拿山珍海味供養我,用華美的綢緞和稀有的鑽石裝飾我,要把我培養成徹頭徹尾的貴族。而父親卻日勝一日的懷疑我,擔心我被他們貴族化。我一方面假意應承老族長的安排,另一方面希望父親能給我這個缺失父母關愛的孩子充分的信任。唉——」聖女一聲長嘆,「但最令我痛苦的還不是這個,……」她話語一轉,冷峻的目光掃向貴族席,「隨著時間的流失,我越來越意識到自己充其量就是你們這些貴族維護血腥統治的工具。我想彌補,盡我所能幫助那些庶民們,卻讓聖女教更加深入民心,隨著聖女教的深入民心,反倒更有利於貴族們對庶民的壓榨……兩難啊!」她長嘆一聲,人們沉默了,默默望著聖壇上亦真亦假的聖女,「我……我真想結束這一切,」她眼含淚水望著她的信徒們,「但卻發現若要斷絕貴族們對聖女的利用,就要廢掉聖女教,若要廢棄聖女教,我就得死。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越來越意識到自己就是聖壇上最美的祭品,唯有死亡才成就它的美麗。」她沉默了,人們都沉默了,命運對於聖女來說的確太殘酷。「正在我為自己的未來痛苦難決的時候,我邂逅了從山外歸來的世子。他跟我一樣厭惡坎恩族沒有人性可言的殘酷統治,渴望改變它,他彷彿荒漠里出現的綠洲,讓我這個絕境中的人看到了希望,更讓我感到我的人生還有美麗的一面,生活原來還可以如此美好,……」她沉默了,含淚的雙眼默默望向了杜立青。
「若水,你……你都記起來了。」杜立青蹣跚著走到神壇前,激動地說道。
「對,我……我記起來了,是……是你的母親救了我!」
「我的母親?」優雅的大太太的影子閃入杜立青的腦海,「她……她一定想成全我們……」許久沒了母親的信息,若水突然提起往事,喚起了對母親的思念,杜立青禁不住熱淚盈眶。
「是的,有許多人不希望我死,父親、長爺、河娃,還有許多許多善良的人,都希望我能逃走,但是……我若逃走,庶民們被血腥統治的命運恐再也沒機會改變。父親來了,他頭髮都花白了,望著我的眼神,現在想起來還是那麼的令我心痛。長爺也來了,他把我培養長大,同樣不希望我死,但是他們心裡都清楚,從把我推舉上聖壇的那刻,死亡將是我的終點。」聖壇下死一樣的寂靜。
「唯有我死,你們才自由,所以我選擇捨棄生命成全你們……」她沉默了。
「你們還想讓她沉湖嗎?」杜立青默默轉過身,面對坎恩族百姓痛心地問道。「你們覺得聖女教還有必要重新建立嗎?」
「不,」老劉頭大聲喊了起來,「聖女教是假的,我們決不再擁護它,若水是好樣的,為了我們死了一回,我們應該跪下來,謝謝她的成全。」
「對,我們欠她太多,跪拜一下應該的。」不遠處的牛叔吸了吸鼻涕,大聲說道。
「對,對,謝謝聖女成全……」年老的跪下了,年輕的也跪下來,跪下的人越來越多,聖壇上的聖女掩面而泣……
「哼,真是感人,可我的父親冤死了當怎麼說,雖然聖女教都是老族長用來騙人的,可聖律就是聖律,當年世子違背聖律,就得跟聖女一塊沉湖,這些難道都不算數了嗎?」彭翔咬著牙,心裡有一萬個不甘心。
「彭翔,我們都曾為愚昧的聖女教付出慘痛代價,」杜立青痛心地望著他,「若要尋求補償,在場的哪一位沒有一本血淚帳要算。」
「對!」有人附和道。
「放下過往,重新開始,不好嗎?」
「哼,聖律是前頭的族長定下的,我只尊重祖法,再問一遍違背了聖律該不該死?」彭翔瞪著血紅的眼睛叫囂道,「若該死,你就得跟聖女一塊沉湖?」
杜立青失望地把眼神轉向周遭的百姓,「好,既然彭翔堅持,現在是讓聖女死,讓我倆沉湖,還是放我們一把,成全我們,全由你們決定!」
「不,坎恩族百姓們,」聖女大聲喊了起來,「我已經記起了過去的一切,當初我已經決定犧牲自個兒,成全大家,就讓我一個人沉湖,但……你們的族長……」她默默望了杜立青一眼,「他還肩負著振興坎恩族的重要使命,放過他吧!」
「不,若水,當初讓你獨自赴死,這讓我後悔了十年,也讓我等了你十年,終於見面了,怎能讓你獨自離去,」杜立青眼裡滿含淚水,「沒有你,什麼都沒有了意義!」
周圍黑壓壓一片靜寂,突然,一個年輕女孩弱弱的聲音傳來,「太感人了,為何不成全他們?」
接著一個年輕後生大聲喊道,「你們誰都不能死,我們成全你們!」
「可違逆了聖律就這麼算了?」角落裡一個陰險的聲音傳來。
「誰,誰還提那樣的鳥話,那都是騙人的,為那些騙人的東西,再搭上兩條人們,就是傻子也不會這樣啊!」
「對,過去的都過去了,我們應該向前看!」
「族長,您就娶了聖女吧!」
「對,族長娶聖女!」
「族長娶聖女!……」年輕人們聒噪起來,聲音越來越大,連年老持重的老頭老太太也鬆動了僵硬的表情,左瞟右瞧,囁嚅著嘴唇,成全之類的詞也或高或低迸了出來。
紅暈盪上了族長的臉,他回頭望了望若水,她正一臉淚水,卻笑魘如花。
「哼,想的美!」眼見坎恩族百姓成全族長跟聖女的呼聲越來越大,彭翔橫跨一步,「要想成全他們,先過我這一關。」
「你想怎樣?」他的阻攔像湯鍋里冒出了只死蒼蠅,大家厭惡地嚷起來。
「哼,我要鑽石,沒拿到鑽石,聖女休想自由!」
「嘁——口口聲聲說報仇,卻原來盯著鑽石……」不屑地嘲諷從四面傳來。
彭翔有點臉紅,眼見形式越加不利,拿到鑽石趕快溜走的念頭就越強烈,「快拿鑽石,以鑽石抵血債,拿鑽石換聖女,否則,我跟聖女同歸於盡!」他拿刀就要上聖壇,彭家軍也圍攏了上去。
「好,那就先解決鑽石的問題,」杜立青大聲喊道,「正好請聖女作個見證。」人們紛紛點頭,剛要上聖壇的彭翔聞言,停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