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髮女孩》上篇

「還有兩個月，回去吃點好的吧！」

「醫生我沒錢吃好的……」

「診斷費和住院費，一共1萬5000元。」

「這麼多錢！我交不起！」

「要不要通知你的家人？」

「千萬不要告訴他們！」

「來，簽了這個保密協議，就可以辦手續出院了。」

「為什麼我腦子裡突然記起很多事？」

「這個腫瘤破壞了你的尾狀核，現在由你的顳葉負責處理全部記憶。」

「醫生……，我聽不懂……」

「就是說，你可以過目不忘。」

「真的嗎？」

「不信你可以打開通訊錄，記幾個電話號碼。」

我不好意思地拿出那款，經典的諾基亞砸核桃手機，通訊錄里只有家人的號碼，但我早就會背了。

「醫生，可以把你的手機給我看看嗎？」

趙醫生從口袋裡拿出土豪金版的iphonex，齊劉海的設計看起來就像一對貓耳。

隨手翻了翻通訊錄，「醫生，你還沒有女朋友？」

「哈哈！傻丫頭，有女朋友還買得起土豪金？」

我抱著手機掃了一眼，發現這些號碼怎麼也忘不掉了。

「醫生！我怕！」

「唉！要怪就怪現代醫學進步太慢！不過，你這個情況很罕見，很多人都想要這種能力。」

「你是說，還會有人羨慕我？」

「傻孩子，晚上請你吃個飯吧！唉！實在可憐！」

辦完出院手續，我在醫院轉了一大圈。

每個人的長相，說的話，只要被我看見，聽見，就全記在心裡。

說實話，現在我的興奮已經戰勝了對死亡的恐懼！

假如在高考之前能得到這種能力，你們說，還有什麼名牌大學考不上？

到了晚上，趙醫生的電話來了。

「醫院門口的白色轎車，我在那等你。」

一出門就看見趙醫生脫下白大褂，換上一身黑西裝。

「幹嘛穿的這麼正式啊！」

「你是我的病人，當然要注意形象！」

「都辦了出院手續，那我還是你的病人啊？」

「小傻瓜！」

趙醫生氣的滿臉通紅，轉身坐進車裡。

「我暈車。」

「這個給你，吃一片就行。」

「你還隨身帶著葯？」

「職業病。」

「我喜歡吃火鍋。」

「嘿？要求還高了你！有的吃不錯了！」

初秋的城市顯得有些憔悴，可火鍋店的生意卻悄悄的多了起來。

「排隊。」

「你排！我是病人，再見！」

「嘿？這小姑娘！」我一溜煙的跑去佔座。

趙醫生拎著兩瓶冰啤酒回來了，「你喝開水，我喝啤酒。」

「我要啤酒！」

「就一杯！」

很快，服務員把菜端了上來，「你們的菜齊了。」

我掃了一眼菜單，「少一串牛肉丸！」

服務員妹子，臉紅的拿起菜單核對，「哎呦！實在是對不起！今晚上人太多，我記性不好！」

趙醫生一擺手，「算啦～算啦～，出來打工也不容易，不用換了！少吃一串牛肉丸就當做減肥了！」

我突然對趙醫生有了一些好感，「對了，剛才看記錄的時候沒細看。你叫什麼名字？」

「啊？」一下沒反應過來，我還在花痴。

「我叫李妞，來自農村。」

趙醫生端起杯子，「我也來自農村。」

「乾杯！」

一杯冰啤酒下肚，我有些頭暈。

「第一次喝酒吧？」

「嗯。」

「喝湯，喝點湯就不暈了。」

「趙醫生，你知道我有多討厭自己的名字嗎？」

「有多討厭？」

「妞，就是女和丑。我不僅丑，矮！胖！黑！笨！」

說到這，我的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來，把眼淚擦了，不然別人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你是好人！」

我有些激動，放大了嗓音，被鄰桌的一對情侶聽見了，我瞟見那個男的在偷笑。

他一定以為我和趙醫生是情侶，還給他發了「好人卡」。

「我可不是好人。」

「你是大好人！」

「治病救人是我的工作，完成工作那是應該的。可是，你的病我就治好……」

「他們要是都像你這樣，世界就沒有壞人了！」

「過的很辛苦吧？」

「嗯？」趙醫生的一句反問讓我有些不知道怎麼接。

「做醫生之前，我羨慕他們，又體面，又快樂。」

「現在呢？」

「遇到你之後，我發現，在死亡面前，自己是多麼渺小！」

「都怪我吃太多垃圾食品！」

「你一頓飯多少錢？」

「5塊。」

趙醫生臉上浮現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5塊？5塊！你在一線城市能吃飽飯？」

「我好不容易考上一所普通大學，只有班長每天會把她的飯分我一半。」

「那你的班長可是好人。」

「她家可有錢了！人又美，成績好，還會跳舞。」

「這麼優秀的女孩為何沒考上名牌大學？」

「考上了啊，可她沒去。」

「為什麼？」

「對她來講，上什麼大學最後的結果都是繼承家族企業。」

「她的父母也不可能同意吧？」

我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她爸你應該認識，劉強，某電商平台董事長。」

「認識，就是那個離婚娶了個和自己女兒一樣大的老闆。」

吃完飯，趙醫生還想帶我兜兜風。

「你們學校幾點查寢？」

「9點。」

「那我先送你回去。」

「像我這樣的小透明，在和不在有區別嗎？」

「別這麼說嘛！你現在可是超憶少女。」趙醫生拍著胸脯說道。

「哈哈哈！超憶少女？」沒想到30多歲一臉嚴肅的趙醫生會給我起個這麼中二的名字。

「怎麼不喜歡嗎？那我再想想，記憶超人？」

「算了！還是超憶少女好一些。」

一路上的清風吹醒了我的酒精，很快來到郊區的一個小區樓下。

「趙醫生！你不會是想？」

我不肯下車，生怕他的好，都是裝的。

「別怕，這是我家沒錯。只是想請你看一部，關於癌症的勵志電影。」

「真的嗎？」

「如果不想看，我現在就送你回學校，絕不強求。」

一想到寢室里每天挖苦，諷刺，看不起我的所謂「室友」，我現在覺得，哪怕他是壞人我也認了。

「誰說要回去了？今晚我還就不走了！」

「哎？那可不行，你必須回學校。」

第一次來到，單身男士的家，發現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亂。

衣櫃鞋櫃擺放的整整齊齊，雪白的陶瓷地板乾淨的，可以看到自己的影子。

「今晚我們要看的是馬克·羅斯曼導演的《Heutefinishblond》。」

「額，抱歉，我英文不好。」

「翻譯過來就是《絕色金髮》。」

「好不好看啊？」

「9頂假髮，9種身分，1個蘇菲。」

「打住！打住！請不要再劇透了！」

趙醫生的冰箱就在客廳，我習慣性的過去拿飲料。

「哇！你一個人要吃這麼多東西！」

「沒時間買菜所以就……」

拿了一瓶可樂，坐到趙醫生軟軟的沙發上。

「開始吧？」

「嗯。」

電影的開頭，是兩個德國女孩在柏林逛街。

這是我們女孩最愛的，「減肥項目」。

「做好心理準備。」

「啊？」

電影的場景突然來到一燈紅酒綠的酒吧。

趙醫生把電視音量調小，「不好意思，可以把頭轉過去。」

我以為是什麼恐怖的場景，剛想轉頭。

導演就把鏡頭就切換到一間卧室，一男一女在卧室的床上發出奇怪的聲音。

看得我面紅耳赤，人生中第一次有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