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章:祭品
外面寒風呼嘯,山洞內卻溫暖無比。每走上十來米的距離,總能在頭頂上方的石縫中,見到一個由人類腿骨製成的火把。這些人骨火把的頂端塗有秘制的獸油,可以持續燃燒一天一夜。完全不必擔心照明不足的問題。
男巫師走在隊伍最前面,他似乎對山洞內的環境十分熟悉,不斷地囑咐後面的人跟緊些不要掉隊。與亞蘭一起進洞的還有另外四名野蠻人,同樣也是兩男兩女。他們像是丟失了靈魂的傀儡,毫無生氣地拖著沉重的步伐,一點一點地向前移動。亞蘭與米拉婭則跟在隊伍最後面。兩人一邊走,一邊用餘光觀察著洞內的情況。這個神秘的洞穴似乎很早就有被人利用過的跡象。岩壁上刻有許多詭異的符文和一些看不懂的法陣圖案,在一些岔路口的位置,還能見到由手工打造的石拱門。
一行人沿著曲折幽深的隧道中走了十幾分鐘,卻還是沒有抵達盡頭。越往深處走邪惡的氣息就越發濃重,從洞穴深處吹來的陣陣陰風,不禁讓亞蘭感到毛骨悚然。
繼續前行了幾分鐘的路程后,眾人終於來到一個比較開闊的洞窟中。這個洞窟顯然是自然形成的,幾十米高的洞頂上懸吊著大大小小數百枚鍾乳岩。位於洞窟中央的位置,是一個由白骨堆砌而成的四方形祭壇。大祭司正端坐在祭壇上閉目養神,其餘五名白骨法師則圍坐在祭壇的四周念誦著聽不懂的咒語。在祭壇的正前方,是一個人工挖鑿的血池。暗紅色的血液顯然是不久前才注入的,遠遠就能聞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男巫師領著六名祭品,直接走到白骨祭壇前,恭敬地開口說道:「尊敬的大祭司閣下,這六名族人是屬下為您精心準備的活祭,願祭司大人的身體早日康復。」
「你做得很好,下去吧。記得明天這個時候,再送二十四名活祭來。」男巫師奉承的話,並不能給大祭司減輕任何的痛苦。大祭司的雙目依然緊閉,儘管附在他右肩上的冰霜基本上已經融化,但由於之前的寒氣已經滲入到他的肺腑中,未來五年內大祭司的魔力都很難恢復到與雷恩交手前的狀態。要不是野蠻部落源源不斷地呈上供他攝取的活人祭品,想要保住性命恐怕都很困難。
這個人就是大祭司么!
隔著面具亞蘭的視線偷偷轉移到白骨祭壇上。映入眼中的是一個瘦骨伶仃的老者。毫無血色的蒼白臉龐,看起來既疲憊又虛弱,一個普通的人似乎就能輕易地把他殺死。但亞蘭知道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先弄明白他們在這山洞裡搞什麼鬼,再行動也不遲。
「二十四名活祭!」聽到大祭司的吩咐后,男巫師聲音里無意間流露出為難的情緒來。
「有什麼問題嗎?」大祭司突然睜開雙眼,怒視著發出質疑之聲的男巫師。如果目光也能殺人的話,男巫師恐怕早就被大祭司殺死千百遍了。
意識到說錯話男巫師,趕緊哆哆嗦嗦伏跪在地。「沒有問題,祭司大人。屬下明天一定能湊齊足夠數量的活祭。」男巫師嘴上這麼說,心中卻暗暗叫苦。二十四名活祭,豈是那麼容易就湊齊的。只有一些骨質特異的族人才有資格成為活祭。而這一部分人只佔到整個野蠻部落人數的六分之一。
除了體質上的要求外,活祭的年齡和性別上也有著非常嚴格的規定。一般以一男一女為最基本單位。二十四名活祭,就意味著必須湊齊男女各十二名。人數上必須嚴格配對,如果多出一名男性,或少了一名女性,都不算完成任務。要是男女數量都達到了要求的話,最後還要滿足年齡上的要求。活祭的年齡必須從老到幼,囊括各個年齡階層。而這最後一個要求是現如今最難以達到的。
此次出征的野蠻人大軍總數約在兩萬五千人左右。其中絕大部分是年輕力壯的男性,也有少數的女性從事特殊的後勤工作,至於孩子更是鳳毛麟角。戰爭原本就不是婦孺參與的活動。但在嚴酷的北方,野蠻部落也與漫雪國一樣,為了使族群早日適應殘酷的鬥爭,一些強者也會讓自己的幼子提前經歷戰火的洗禮,以便在今後的競爭中取得優勢。
昨天送給大祭司的祭品中,就有幾個是野蠻酋長的子女。這還是自己使出威逼利誘的手段硬強槍過來的。而現在已經沒有多少孩子了可以提供了,即使把自己的子女也貢獻出來,也很難滿足大祭司的要求,男巫師無奈地想到。
「你知道就好,湊不齊足夠數量的活祭,不但我的傷勢很難復原,就連白骨大陣也無法維持下去。如果讓漫雪國的大軍成功突圍的話,我們之前一切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大祭司的回答,猶如在亞蘭心中掀起一陣驚濤駭浪。果然就如父親猜測的那樣,維持那片白骨叢林,是需要付出相當代價的。沒有足夠的活祭,大祭司就不能繼續施展他的邪骨秘法。山谷外的那片白骨叢林肯定也就不攻自破。亞蘭恨不得立刻就飛回到營地中,把這個重要消息告訴父親大人。但他轉念一想,不如趁現在這個絕佳的機會,直接殺死白骨大祭司,豈不是更好。
「好了,你且退下吧。半個小時后,再把剩餘的祭品也給我帶進來。」大祭司重新閉上了雙眼。
「是!」男巫師唯唯諾諾地點頭應道。帶著一臉的憂愁離開了洞窟。
陰森的白骨祭壇前,只剩下四具沒有生氣的活祭和偽裝后的亞蘭與米拉婭。大祭司的嘴中又開始念誦著聽不懂的魔法咒語。
亞蘭把手偷偷伸到了背後,風之神刃幻空被他藏在麻衣的下面。只要自己再靠近一點,就能夠出其不意地殺死眼前這個惡貫滿盈的白骨祭司了。
突然亞蘭感覺到腳下傳來一陣震動。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血池內蠢蠢欲動。亞蘭趕緊把風之神刃對準了大祭司的方向。自己現在所處的位置,還不是風之神刃的最佳攻擊距離。能不能一擊殺死大祭司,亞蘭心中並沒有底。
就在亞蘭猶豫不決之際,兩個白色的圓柱緩緩從祭壇前的血池中升起。在場的祭品們全都不由之主地揚起了頭,亞蘭的目光也隨之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只見這兩根不斷向上生長的圓柱,竟然是由數千個人類頭骨拼成的。所有的頭骨都是臉面朝外,神情也是各不相同。有悲傷的,有驚訝的,有憤怒的,有哭泣的。每一顆頭骨似乎都在述說著臨死前那份無法宣洩的怨氣。
這兩根由頭骨拼成的圓柱一直生長到五六米的高度才戛然而止。緊接著池中的血液好似滾燙的開水變得沸騰起來。血紅的液體從池中躍出,幻化成了四條如蟒蛇一樣粗壯的觸手來。四條暗紅色的觸手迅速地纏繞在其中兩名成年祭品的腰部,隨後將兩人拖到白骨圓柱上。
或許是意識到性命即將終結,兩名活祭掙扎著哭喊著,完全沒有表現出一個犧牲者應有的覺悟。血之觸手將兩人的四肢牢牢地束縛在白骨圓柱上,以便進行獻祭的儀式最後一步。
有兩名白骨法師緩緩走下白骨祭壇,兩人手中各握有一把由人骨打磨成的刀刃。白骨法師將骨刃抵在了活祭的胸口,熟練地剖開了獻祭者的粗麻布衣服。鋒利的骨刃直接劃開了皮膚與肌肉,巨大的創口由氣管一直延伸到腹部。
殷虹的鮮血匯聚成了一條直線,與內臟一起被傾倒進了血池之中。絲毫不顧獻祭者發出的慘叫,白骨法師又迅速地把手插入到祭品的身體里,然後猛地向外一拽。一具完整的骨架竟然就這麼被活生生地抽了出來。殘留在白骨圓柱上的血肉,則被深紅色的觸手吞噬殆盡。
「嗚……」亞蘭強忍住嘔吐的衝動,全身不由顫抖起來。
儘管之前聽說邪骨部落種種駭人聽聞的傳言,但當自己親眼見到這殘忍血腥的一幕後,亞蘭還是感覺到自己的心臟似乎承受不住。為了達成自己的野心就可以這麼肆無忌憚地殘害一個生命么。即使被當做祭品的是敵人那邊的人,也不可饒恕。亞蘭的眼中燃起了無法抑制的怒火。
白骨法師拖著兩具血淋淋的骨架,雙手呈獻到大祭司的面前低聲說道:「祭司大人,請享用。」
大祭司伸出枯樹枝一樣的手爪,按在兩具還在顫抖的骨架上。獻祭者的骨架立刻化為了兩股白色的磷光,緩緩流入大祭司的身體里。
緊接著渾身上下散發著白色磷火的大祭司,猶如一具被點燃的焦屍,發出火焰燃燒時噼里啪啦的聲響,場面極其詭異駭人。剩下的兩名活祭早已嚇得伏跪在地上。全身瑟瑟發抖,連頭也不敢抬。
數秒鐘過後,磷火逐漸熄滅。大祭司也恢復到原來的面貌。他輕輕吐出一口白氣,透明的空氣里立刻凝結出一道白霧似的結晶。
「真是爽快。快把另外兩個祭品也給我獻上來。」猶如吸食毒品上癮的癮君子,大祭司的眼中射出貪婪的目光。新鮮完整的屍骨對於大祭司來說是最好的滋補品,吸收了祭品身上的能量后,大祭司已將體內的寒毒逼出了一部分來,臉上的痛苦之色也隨之減輕了不少。
鮮紅色的觸手再次從血池中竄出,捲起了跪在亞蘭與米拉婭身旁的另外兩名獻祭者,朝著白骨圓柱拖去。被當成活祭的那對野蠻男女,發出臨終前的悲鳴。痛苦的呻吟聲,回蕩在洞窟中久久不散。如此殘忍血腥的獻祭儀式,終於徹底點燃了亞蘭心中的憤怒。
「動手吧,米拉婭!」忍無可忍地亞蘭掀掉了頭上的面具,露出銀白色的短髮和精緻秀氣的面容。一直藏在粗麻布大衣下的風之神刃,也順勢斬向了高坐在祭壇上的大祭司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