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

?「當日,民女見段公子頭部受傷,倒於血泊之中,氣息全無,唯恐遭受牽連,故偷偷喚來郁梅一道將其屍首抬往小悅房裡,然後命郁梅割破手腕,留下一地鮮血,妄圖藉此混淆視聽。後來民女大病一場,神思恍惚,竟把此事忘得一乾二淨。如今民女病癒,想起過往種種,但覺追悔莫及,因而民女特來向大人領罪,請大人按律處罰。」說完,寧雪向堂上俯身叩拜,舉止端莊而恭敬。

礙於莫知府餘威,眾人心中震驚雖更甚先前,可這一回,再無人膽敢作聲。一時間,公堂內充斥著讓人不安的靜寂。置身於這片極靜之中,莫念聰彷彿能聽見寧悅的淚水滴落的聲音。倘若寧雪之言屬實,那麼,在寧悅沉冤得雪的同時,她自己也不可避免成為本案嫌犯之一。堂堂尚書府千金,為什麼要把自己推向萬劫不復之地,著實令人不解。

不等莫知府回過神來,莫念聰抓緊時機乘勢問道:「片面之詞,不足為信。你可有憑證?」

「郁梅,給莫大人看看你手上的傷。」寧雪輕聲吩咐道。

郁梅急忙捋起衣袖,露出象牙色的手腕,其上果真有一道長約三寸的疤痕。

見狀,莫念聰臉色一沉,怒聲斥道:「荒唐!這不過是一尋常刀傷,豈能作為證據!」

莫知府一聽,即刻連聲稱是。他這樣做,僅僅是為了迫使寧雪知難而退。需知道,一旦寧雪涉入其中,寧鎮海勢必會出面袒護,而段南天也絕不會因此而息事寧人,如此一來,除非官府能尋得真兇,否則命案便再難有了結之日。作為主審,莫知府自是不願見本案一拖再拖。好不容易等到寧悅認罪,偏偏寧二小姐又在此時出來攪局,這讓我該如何是好?我的命怎麼這樣苦啊!莫知府暗自長吁短嘆道。

對於莫知府的憂慮,莫念聰倒顯得不以為然。他繼續以疾言厲色步步緊逼道:「寧雪,關於段明之死,你可還有隱瞞?」

聞言,寧雪心中一驚,稍一失神,握在手中的匕首便從袖口滑落在地,金石相碰,發出「哐當」一聲悶響,吸引了眾人的目光。捕頭眼疾手快,迅速上前撿起匕首,以免寧雪情急之下傷己傷人。除此以外,我還能說什麼?寧雪既委屈又心焦,轉頭看向郁梅,見其雙眼發亮,嘴角微翹,似有期待,不由得氣上心頭。好一個陰險小人,你為了側妃之位,竟打算陷害我!既然已經瞞不住了,那麼,還不如由我來說出一切,總比她胡編亂造要好……郁梅,你這一輩子也別想得逞!想到這裡,寧雪抬頭直視莫念聰,神色凜然。

「段明是死在我房裡的。」寧雪咬了咬唇,接著說道:「那日郁梅驚慌失措,清理房間時未必仔細。興許裡面會留有他的血跡或是近身之物,大人若要證據,可以派人去尋。」

話音剛落,眾人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即便最終找不出任何證據,僅憑這番話,也足以令人信服。畢竟,對於大家閨秀而言,她們看重自己的名聲更甚於性命,若非事實,寧雪斷不會編造此等謊言來毀壞自己的清譽。

「可段明為何會在你的房裡?」莫知府大驚,脫口而出問道。事已至此,即便他想包庇寧雪,怕也是有心無力。為今之計,只能退而求其次,儘力為寧雪開脫,以免其背上殺人罪名。

寧雪只當莫知府有心為難,頓時羞憤填膺,垂眸凝噎道:「他……」這時,一隻冰冷的手覆在她同樣冰冷的手背上,不知為何,竟讓她心頭一暖,熱淚盈眶。

「二小姐,求你別說了……」寧悅低聲嗚咽道。寧悅深知以寧雪的心性,絕不可能想出此等害人的法子,更何況,她對自己被葯昏一事一無所知,可見,她並未參與其中。

早在升堂前,莫念聰便已從寧風送來的信函中得知段明之死來龍去脈,他之所以逼問寧雪,一則,他需要寧雪的供詞來證實信函所述之事屬實,二則,是想要對心存惡念之人施以小懲大誡。寧雪的坦白,是他所始料未及的,他不明白,究竟是什麼值得讓寧雪如此奮不顧身,如此無懼無畏。

看著堂下一雙淚眼婆娑的姐妹,莫念聰心生惻隱,出言制止道:「且慢!段明乃是中毒而死。本官手中有嶸王爺親筆信函一封,其上所寫,與寧雪所言相符,請大人過目。」說完,他從懷中取出信函和小瓷瓶,一併遞給莫知府。

莫知府急忙接過,展開信函來看。眾人皆屏氣斂息,聽莫知府低聲念道:「……本王容不得此人藏於暗處窺聽,故命人放蛇驅逐之……此蛇毒性奇特,中毒者血不凝固,傷后血出不止……特附上一顆蛇牙予以爾等驗證……嶸字……」

莫知府將瓷瓶傾側,一顆頂尖泛黑的小牙骨碌而出,然後靜靜地躺在案上。眾人見之不禁後背一寒。

「煩請師爺至刑部調取從叛軍處搜出的軍機要函,以比對兩者筆跡及印鑒是否一致。」莫念聰沉穩地吩咐道。

「卑職馬上去辦!」語畢,師爺帶著兩名衙役匆匆走出公堂。

「段明在你房間等候之時,不慎絆倒撞傷頭部,因中毒而血流不止,最後致失血而死。你為獨善其身,故而施計嫁禍寧悅殺人。寧雪,本官問你,當日之事可是如此?」莫念聰神情嚴肅,目光如炬,字字鏗鏘,震懾了公堂內的每一個人。

寧雪沒想到莫念聰會斟詞酌句以保全她的名聲,怔住許久,方才輕聲回道:「大人英明……」

莫念聰一拍驚堂木,厲聲道:「寧雪,你妨礙官府辦案在前,知情不報在後,論罪當責三十大板。來人,用刑!」

莫知府一聽,嚇得渾身癱軟,險些從座上摔落。奈何他絞盡腦汁,終究想不出撤回杖刑的理據,只好強裝鎮定,聽之任之。

「慢著!」寧風疾步走進公堂,擋在寧雪身前,雙膝下跪道:「莫大人,舍妹身體孱弱,懇請大人法外開恩,准許寧某代其受罰!」昨夜,戰龍把信函交託予寧風后,寧風當即前往知府府衙,同莫念聰徹夜商討對策,直至晨曦初現,才打道回府。剛一睡下,便有家僕來稟二小姐行蹤不明,二夫人正派人四處找尋,問寧風有否見過她。寧風擔心寧雪會去公堂添亂,顧不上換上官服,便驅馬趕來。守門衙役見他一身布衣,不信他是朝廷命官,硬是將他攔在門外。幸得出府辦事的師爺解圍,寧風方能進入府衙。

莫念聰蹙眉看向寧風,抿嘴不語,眉宇間似有盛怒。

「大哥……我不要你來替我受罪……」寧雪拉著他的手臂,泣不成聲。

莫知府猶豫了半響,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道:「准了。」

「郁梅,你助紂為虐,與主謀同罪。本官念你忠心事主,從輕發落,現責你二十大板。」語畢,莫念聰把目光移至寧悅,毫不掩飾眼中的責備與慍怒,沉聲說道:「寧悅,你罔顧法紀,冒認死罪,等同欺瞞官府,論罪當責五十大板。本官問你,你可知錯!」

寧悅向莫念聰躬身一拜,哽咽道:「大人息怒,民女甘願領罰……」

「寧某管教舍妹不嚴,致使她們誤入歧途。如今大人降罪,寧某理應一力承擔,求大人成全。」寧風向堂上叩首道。

「大哥……是我自作自受,與人無尤……」寧悅哭著說道。

「寧大人,你可要三思啊……」看他不過是個文弱書生,恐怕這八十大板未完,他便要一命嗚呼了。想到這裡,莫知府不由得心驚膽戰。若是把寧尚書的獨子給打死了,那我……

「那五十大板,由我來領受。」就在莫氏父子無所適從之際,戰龍突然出現在寧悅身旁,雲淡風輕道。

「你是何人?」莫知府怒氣沖沖地瞥了捕頭一眼,氣勢洶洶地問道。

「無名之輩。」戰龍輕笑一聲,悠悠地回道。察覺到寧雪正以怨憤的目光瞪著自己,戰龍斂起笑意,冷冷地睨了她一眼。

「你憑什麼代她受罰?」寧雪本想問他和她是何關係,,為何要這樣護著她,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寧大人既能代你受罰,那麼,我為何不能代她受罰?」戰龍反問道。

寧雪語塞,頓時氣得滿臉通紅。

莫知府見他非但沒有行禮,態度還高傲至極,心中更怒。「擅闖公堂,蔑視朝廷命官,該當何罪!」

戰龍解下竹青色的披風,順勢將它蓋在寧悅身上,然後漫不經心地回道:「大人儘管重判,在下絕無異議。」

聽了戰龍的話,莫知府氣得臉色鐵青,大聲吆喝道:「狂妄!來人,給本官重杖二百!」

「爹!」「大人!」聞言,莫念聰和捕頭不約而同叫出聲來。

「誰也別想替他求情!來人,行刑!」莫知府一拍驚堂木,甚是威風。

莫念聰無奈地向捕頭使了個眼色,捕頭心領神會,悄悄出府去張羅刑杖。等二百大板打完,已是正午時分,衙役們累得氣喘吁吁。莫知府望著一地斷木,欲哭無淚。

「大人,刑杖全沒了……」捕頭搔了搔頭,一臉難堪地稟道。

莫知府狠狠地剜了戰龍一眼,拍響驚堂木,令到:「其餘兩人的杖罰明日再行,退堂!」

響午,師爺攜刑部出具的公文回府。公文中清晰寫道,經刑部比對,該信函確是出自嶸王爺之手,其上硃砂印鑒亦與嶸王爺所持之金印無異。至此,段明命案總算告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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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罪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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