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秋去冬來,白駒過隙,轉眼已過三年。
經過春雨的洗禮,空氣中儘是清澈,庭院里的桃花粉白相間,透出淺淺清香,春日暖陽透過樹葉的縫隙,撒在少女纖瘦的身上,斑駁的光點猶如散印在素色衣裙上的花色,為少女清雅的裝束添上與其年齡相符的靈動。
少女一手持針線,一手持布料,正全神貫注地在布料上以針線作畫。不一會兒,一片幽蘭便在寧悅精細的手藝下顯現於布上。清澈水靈大眼中的專註變為滿足,櫻唇露出甜甜的微笑。
「悅兒……」一個低沉而溫暖的聲音喚起了寧悅心中的漣漪,她急忙放下手中的刺繡,起身迎了上去。
安瑞祺踏著緩緩的腳步,飄逸而至。一身白色長褂隨風吹拂,挺拔的身段在上好綢緞的絲光襯托下更顯俊逸,腰間墨藍色的腰帶上系著的溫潤通透的玉佩彰顯著來人身份之高貴。一頭漆黑的長發用與腰帶同色的布帶簡單地綁成一束,十分清爽,凈白的臉上鑲有黑曜石般的雙眼,不時透出清亮的光輝,直挺的鼻子,輕揚嘴角的薄唇,共同構成了俊美的容貌,猶如精雕細刻般完美,但卻比雕刻的線條柔和萬分。雖是一身素凈,卻無損其渾然天成的高雅氣質。
寧悅最愛看安瑞祺的微笑,它彷彿冬日裡的驕陽,溫煦、暖徹心扉,融雪終化作一汪春水。
見寧悅婆娑上前,安瑞祺笑意更濃。他伸出雙手,輕柔地為寧悅理順被風吹亂的光滑如水的秀髮。
白皙的小臉上頓時透出淺淺的緋紅,掩蓋不住心中的喜悅,寧悅只好低下頭,擺弄著手中尚未完成的刺繡。
「悅兒為何不願看我?是不歡迎我么?」安瑞祺見眼前可愛的人兒露出嬌羞之色,不禁心生作弄之意,語畢,他便伸手輕撫寧悅臉上那片緋紅。
「二少爺你別戲弄我……」寧悅此時羞澀之情更甚。
「呵,數日不見你我竟變得如此生分了……」安瑞祺放下手,輕嘆一聲,故作落寞。
「二少爺為何如此說呢……」寧悅慌忙抬頭解釋,但見安瑞祺優雅的笑容。
「不是說好了要稱我為祺大哥么?」安瑞祺對上了寧悅的雙眼,毫不規避。
「祺大哥……」禁不住安瑞祺似能洞悉人心雙目的注視,寧悅又低下了頭,櫻唇上止不住笑意。
安瑞祺駐目面前的佳人,滿意地笑了。
兩人如往日般來到庭院的樹蔭下,在石桌兩旁對坐。
「悅兒你在綉什麼呢?」金燦燦的星點陽光散在安瑞祺的身上,恍如天神般耀眼,寧悅一時看得晃神,竟不覺羞愧。安瑞祺方才的步步緊逼、作弄人之勢早已消散,如今卻被那雙含情脈脈的大眼看得臉上發燙。
「是墨蘭……」回神后寧悅慌忙收回目光,雙手遞上刺繡。
「墨蘭……是我喜愛之物,悅兒是要送我的嗎?」安瑞祺接過刺繡,輕輕觸摸布上的蘭花,心裡感嘆眼前少女精緻的綉工。
寧悅聽后心中一喜,想到自己前些日子正愁如何藉機把自己的刺繡送予安瑞祺,不想如今他竟然主動尋她要去……臉上不由得露出甜蜜的微笑。
「只要祺大哥不嫌棄,待悅兒綉好了就給你送去……」
「翹首以待。」安瑞祺露出俊朗的笑容。
「二弟原來你在這裡啊!」安瑞祥昂首闊步向他們走來。
安瑞祥乃城中少有的青年俊傑,良人之配,他為定遠大將軍之子,身世顯赫,因自小隨父征戰沙場,軍功彪炳,年方二十二便已被封為祥武少將軍。他雖與安瑞祺為同胞兄弟,但長相卻完全不同。兩道劍眉下是明亮的眸子,麥色的皮膚、粗獷的線條透露出剛毅不凡的氣質,健碩的身段配上深藍色合身衣物,高大威武的身姿不怒而威。
「大哥今日好興緻,可是來此賞花。」安瑞祺向來人微微一笑,招呼其坐在身旁。
「小悅給我們倒杯茶吧,我本想找雪兒出外遊玩,不料她外出未歸,我在客廳來回踱步,苦等了一個時辰,連水都顧不上喝。」安瑞祥向兩人苦笑了一聲,來時威嚴已消散無蹤,彷彿他僅是一個普普通通鄰家大哥。
「是,大少爺,我現在就去。」寧悅向安瑞祥躬了躬身,快步向廚房走去。
對上安瑞祺幽幽的眼光,安瑞祥搔了搔頭,略顯窘迫。「二弟,你別這樣看著我啊,我知道打擾了你們,無奈我獨自一人在外面確實無聊,但求我們兄弟兩人暢聊一番,待雪兒歸來,我便還你們清靜!」
安瑞祺淺淺一笑,緩緩說道:「若不是大哥經常征戰在外,歸期不定,冷落佳人,定不會落得上門而不得遇之境況。」
「哎,二弟,大哥這不是身不由己嘛。近日因新王登基,江山未穩,越國卑鄙,趁機侵犯我國邊境,朝中人才緊缺,縱然爹娘不願,大哥自己也不願,仍不得不披甲上陣啊……怎得你如此閑適悠哉,快意人生呢!」想到越國之可惡,國家之不安穩,安瑞祥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往眼前的石桌狠狠的拍去。
石桌應聲而裂。
「大哥……我又何嘗不想為父兄分憂呢,奈何我身有宿疾,自是力不從心。」安瑞祺看著眼前斷裂的石桌,心中泛起了一絲惆悵。
據說自己出生之時因顧護不良,受寒而落下了頭風病。此疾發作無定時,每每發作蝕心之痛在頭部遊走不定,甚是惱人。雖父親為自己遍訪名醫,痛楚已減輕許多,但卻未得根治,每每發病都必須用盡全身的精力去對抗痛楚。是以這樣的殘軀,又如何能像父兄般馳騁戰場呢!每念及此,安瑞祺便恨自己不爭,對大哥竟有一絲嫉妒。
安瑞祥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溫和地拍了拍安瑞祺的肩膀,說道:「二弟,大哥與父親相似,自小愛武,而你卻不同於我們兩人。自小我便知道你才情橫溢,如今你是文韜武略,悉數精通,或許你不必勉強自己往父兄方向前行,在朝廷自有你展示才華之處。」
安瑞祺看了看大哥溫和的目光,輕輕地點了點頭,沉默不語。
將軍之子不能從軍,可笑可悲!
「兩位少爺,茶來了。」寧悅快步走來,手中托盤上的兩杯清茶冒出馥郁的香氣。她忙著給兩人遞上茶與點心,竟未察覺兩人之間沉重的氣氛。
「小悅泡的茶是最好的,再來一杯!」安瑞祥接過寧悅遞來的茶,一灌而下后,稍稍舒心,稱讚道。
「大少爺,你這是在喝酒還是喝茶啊……」寧悅見此笑靨如花開。
安瑞祺看著兩人,沉悶的之情一掃而空,露出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