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蘇青江依舊猶豫道:「可女子,學兵法是無用的。」對他來說,畢竟他見過的所有女子,無論貴門與寒門與否,學習都只會學一些關於管家的事情罷了,比如說《女誡》,比如說三從四德。
可對白自行來說可不是這樣,她微笑,溫婉道:「學無止境。無論《顏氏家訓》也好,還是四書五經也好,能夠學習,不都是好事嗎?只要不是旁門左道,還在意學的是什麼呢?」
蘇青江聞言,倒被她這番言論震驚了一下,此番言論,甚至連他手下的一些學生都無法說出,更何況,居然從他唯一的一個女學生口中說出。蘇青江不得不重新審視白自行,心中從前對她的印象都打破一些,他反倒是希望著,白自行能夠讓他大開眼界了。
蘇青江一錘定音:「好,今日咱們就學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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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青江:「自行可知,喪兵必勝是何意?」
白自侃侃而談:「意思是:因受欺壓而哀憤的軍隊。或者說,已經走到了末路。以至於,士兵只能用命反抗,所以,兇猛的怕不要命的,這句俗語不是不全沒有意思。」
蘇青江點頭,又問道:「那你認為,打戰時:天時、地利、人和,三種,哪種更重要?」
白自行:「人和。天時地利失去了還有重新來的可能,可是,若是失去了民心,那麼,擁有天時地利反而就更加不能起兵了。」
蘇青江反問:「為何不能起兵?」
白自行扯開嘴角笑了,道:「百姓都信神佛,都以為所有事情都是冥冥之中註定的。所以,失去民心的人,沒有天時地利,百姓反而會以為上天選了他,所以其他人不選他反而被上天懲罰了。但是,一個人若是既失去了民心,反而另一個人還有天時地利,百姓就會以為,那另一個人是順天意而生的,就會更加地推崇他。」
蘇青江:「你說的不無道理,可是,如何引導百姓相信有人是順勢而生的呢?」
白自行笑得神秘:「人心都是盲目的,有意牽引,它便不會偏。」
蘇青江同白自行討論完這一番,不僅折服於白自行的才情,更加受益匪淺,心悅誠服道:「看來,聖人常說的:『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這句話所言非虛,自行可真真讓我開眼界了。」他這句話,態度、語氣都異常誠懇,倒是讓白自行突然受寵若驚。
「先生,學生惶恐。」白自行頓首,半帶自謙半帶揶揄。
蘇青江深吸一口氣,做下決定:「如此,往後我便教你如同教男子一般吧,難得你有學習之心,也難得你有如此悟性。」
白自行笑眯眯:「多謝先生。」
……
翌日中午,樂山樂水回來了,正好撞上了白自行用午膳的時間,樂山樂水頓時對著白自行抱歉笑。
而白自行一看,便知曉她們已經將事情辦好了。
白自行咬了一塊豆腐,漫不經心:「坐下,一起吃。」
樂山樂水面面相覷,為難:「這……」
「又不是第一次,害羞什麼?!」白自行張嘴咬了一口筷子上的鴨肉。珠兒在旁邊聽著白自行的話,微微一愣。
而樂山樂水看了一眼珠兒,便默不作聲地坐下了,白自行:「珠兒也坐下,反正這一桌子菜,夠咱們幾個人吃了。」
珠兒低頭,望了一眼擺滿飯桌的十個菜……確實,她們幾個人也是吃不完的。珠兒便訕訕坐下,畢竟,她可從來沒有同主子一起吃飯的過往,連,看豬跑的經驗也沒有。
白自行神情淡淡,伸筷子給樂山樂水一人夾了一塊紅燒肉:「來,你們最愛吃的紅燒肉。」又給珠兒夾了一塊雞脯肉,道:「珠兒最喜歡的雞脯肉。」珠兒惶恐:「謝謝小姐。」
白自行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揶揄道:「害怕什麼,我難不成會吃人?」
馬道聞言一愣,他倒是沒想到蘇先生還有一個女學生。
白珏突然道:「妹妹,不如我們進去說吧,此題,可要好好思慮一番的。」他示意梅香院的屋子,裡面有個大廳,是用來方便他人賞梅的,白珏對著馬道說:「學之也一齊吧?」學之乃馬道的表字。
馬道聞言,點頭:「好。」實在,他對蘇先生所問,極有興趣。
三個人便一同「走」進屋中。梅香院為了方便他人觀賞,特地將屋子建成寬敞模樣,面對院子的牆特地改為門,方便了觀賞的人隨時賞梅。
白珏與馬道坐在玉簟上,白自行便坐在白珏旁邊,白珏的小廝竹子將屋內的暖爐點起,等到滿屋子都溫暖之後,將正正面對著三個人的門打開,雖然屋內的溫暖被寒風吹散了一些,只是幸好暖爐在他們身後。而珠兒,去沏了三杯薑茶,放在三個人的面前,又將白自行手中的暖水袋急急拿出去,暖水袋裡的水已經微涼了。
此時白珏開口問馬道,道:「學之對小妹所說之話,有何看法?」
馬道聞言,便將方才想出來的東西說出來,道:「我倒是覺得,蘇先生所問,是因為許多讀書人迂腐,以至於眼中瞧不見他人生死,只知曉書中的禮儀,可是這些禮儀亦是分場合的,若是遇到了蘇先生所說的情形,人命關天,便無需在意男女有別的。」
白珏點頭:「學之言之有理,我亦是如此看的。學子,不應為了書中的禮儀而放棄他人性命的,若是一心只堅守書中的聖德,而忽視了他人的性命,那便是迂腐不堪了。」說完,她偏頭看向白自行,笑著問道:「那元姑可有自個兒的領悟?」
白自行嫣然一笑,道:「自然是有的。」她停了一下,道:「『禮』很重要,那麼人命便不重要了嗎?」她自問自答,道:
「蘇先生所說此事,要的並不僅僅是如何看待,而是世人了解之後又有何種做法。許多人口中能說出『人命關天』四個字,可許多人依舊做不到善待他人。這並不僅僅因為聖賢書,更是因為世人認為,人就該貴賤分明。」她頓了頓,道:「人該貴賤分明或許不錯,可是卻不能因為此事便輕易糟蹋他人性命的。行兒認為,都說讀書人是君子,是賢人,可是,賢者並不能因為他讀書的多少而以此定論,更應該以他所做的事情而定論。」此時珠兒將暖水袋放回白自行手中,白自行停了一下,拿著暖水袋便繼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