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盛夏的天又悶又熱,一道驚雷劃破天際,這憋屈了許久的暴雨終於還是宣洩如注。蘇知暖站在教學樓的屋檐下,手裡拿著一把小小的黑傘,傘面已經被磨損得有了無數小洞洞,傘骨也懶散地戳向四周,她非常擔心這把破傘是否能扛過這場暴雨。
又是一道驚雷劈過,雨勢越來越猛烈,不能再等了,已經放學好久了,如果她比表妹梁芷晴回去得晚,一準得挨姑姑罵。
五年前,由於父母的離奇失蹤,蘇知暖從一個無憂無慮的幸福小姑娘變成了寄人籬下的孤兒。到現在為止,也沒人說得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只記得父親跟他說要去趟外地,然後,就跟母親一起出門了,自那之後就沒再回來過。警方和搜救隊都出動了,苦苦尋找了幾個月,無奈,還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蘇知暖那年才十三歲,父親母親又沒有什麼親戚,為了不去孤兒院,只能被自己的姑姑和姑夫收養。就這樣,姑姑和姑夫帶著表妹一起搬進了蘇家,這一住就是五年。
眼見著天色漸晚,蘇知暖撐起破傘、脫下鞋子,咬咬牙衝進了漫天的雨幕。一開始她還能用傘勉強遮住臉,一陣狂風襲來,本就脆弱的傘骨順著風開了花,雨水瘋狂地灌進她的眼、耳、口中,她顧不上許多,只是用手死死拽住破傘。與狂風拉鋸了幾分鐘,她終於還是放手了,傘柄已將她的手指磨破了。她在心底微微嘆息,這下子姑姑少不了又要責罵她了吧?
看著越飛越遠的傘,她無可奈何地揮揮手,轉身在雨中狂奔起來。雖然說是夏天,可是被雨淋得透濕,再被風一吹,竟冷得有點受不了。
她推開家門,咦,姑夫竟然在家。
「暖暖,你回來了啊,哎呀,怎麼淋得這樣濕?」
蘇知暖的姑夫梁天生說好聽點叫自由職業,說難聽點叫遊手好閒。他會做點木匠活,年輕的時候倒也跟過幾個施工隊,認真地干過幾天活,但是,做木匠成天木屑滿頭滿臉,又賺不了幾個錢。慢慢地,他就不願意做了,想轉行做建材生意。建材行業水深得很,他自己學藝不精,還吃不了苦,最後,把自家的房子都搭進去了,還是沒守得住生意。
現在他住進蘇家,蘇知暖的父親又留下不少存款,他就不急著工作了,只偶爾接點零散的木匠活乾乾,餘下來的時間,他都用在跟豬朋狗友的賭博上了。
「姑夫,您今天回來得真早。我沒關係的,就是傘被風吹跑了。」蘇知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一個小小的水窪慢慢地在她腳下凝聚起來。
「快去洗個澡,換件乾淨的衣服,一把破傘丟了就丟了。」梁天生試圖擠出一個溫暖的笑容,蘇知暖卻只看到一口黃黃的牙。
她的內心還是很慶幸的,幸虧姑姑不在家,姑夫對於丟傘的事並不在意,這樣的話,她就可以暫時不跟姑姑說這件事,等自己攢到錢買把新傘再跟姑姑說。
梁天生見她還在發愣,一隻手搭上她的肩膀:「暖暖,快去呀。」
她像觸電一般跳起來,躲開姑夫粗糙的手,回房拿了件乾淨的衣服,轉身進了浴室。
梁天生看著她十八歲青春靚麗的身影咽了一下口水,原來不知不覺中,蘇知暖已經長成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了,這白晰嫩滑的皮膚,看一眼都覺得難以自持。
浴室里——
蘇知暖看著鏡中的自己,長得越來越像記憶中的媽媽。五年了,到底爸媽去哪兒了呢?如果活著為什麼不回來,如果死了為什麼沒有屍體?
她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奢望,只盼著姑姑一家能搬走,把這個充滿幸福回憶的家還給她,讓她能一個人平靜地生活下去,至於父親的錢就當是報答姑姑的養育之恩了。今年蘇知暖正好十八歲,已經不需要監護人了,她想著哪天等姑姑心情好的時候就跟她提這事,一想到再忍一段時間就可以一個人平靜地生活,她覺得眼前這些小災小難都不算事。
蘇知暖輕輕脫下襯衣,伸手去解胸罩,全然沒有注意門縫裡那道猥褻的目光。
梁天生偷偷地擰開浴室的門把,他覬覦這個小侄女已久,只是,礙於老婆兇狠一直沒逮到合適的機會,今天可是天賜良機,他終於是忍不住了。蘇知暖脫下上衣,打開花灑,卻一直沒轉過身來,梁天生恨不得衝上去把她轉過來,好好調教調教她。
他握緊拳頭,手往下摸去,姿勢下流,一個熟悉的嗓門嚇得他一陣激靈。
「晴晴,今天媽媽買了魚,一會兒給你燉魚湯,馬上考試了,你多補補。」
這是姑姑蘇艷娟回來了,蘇艷娟年輕的時候很有幾分姿色,一心想當明星做演員,到處去參加文工團的表演,為此,家裡跟她斷絕了關係。後來眼見做演員無望就跟梁天生好上了,這幾年就在家裡做微商,賣點吃不死吃不好的滋補品賺點生活費。
「媽,人家要過生日了,你給我買個生日禮物唄。」梁芷晴撒嬌的聲音傳來,她跟蘇知暖同一所高中。本來她是在郊區上中學的,因為她們家搬進蘇家,戶口一併遷了過來,所以,蘇艷娟就幫女兒轉了學,沒幾年,她又跟蘇知暖一同考上了高中。
蘇艷娟兩手拎著菜,一眼就瞧見了梁天生下流地趴在浴室門上,她是什麼人?梁天生那點齷齪心思,她心裡早就有數,不過,今天正好一併解決她心裡的隱憂。
「你個死鬼,你們在幹什麼?」
梁天生一緊張,「叭」地關上浴室的門,一臉尷尬的笑:「沒,沒幹啥,我看門關上沒。」
蘇知暖聽到響動,嚇得擋住胸口,她聽到外面姑夫的聲音,心知不妙,正在發愣,蘇艷娟已經在拍門:「死丫頭,你給我出來!」
她立刻把剛脫下的襯衣套上,蘇艷娟已經蠻橫地推開門,她看到蘇知暖潮濕的襯衣勾勒出少女的線條,心裡更是不舒服:「你們這兩個不要臉的,老娘去給你們買菜做飯伺候你們,你們倆個就在家裡干這種齷蹉事?」
梁天生一臉諂媚地笑:「誤會誤會,我真的只是看一下門關上沒有。」
「你騙鬼吶,你這個死鬼,你看看你褲拉鏈還沒來得及拉上。」
梁天生低頭看向自己的褲子,轉過身去:「哎呀,不好意思,失禮。」
蘇知暖呆愣愣地看著這兩人,一想到梁天生剛剛在門外偷窺,她就一陣噁心,為什麼自己這麼大意,居然沒看出姑夫的不安好心。
「這日子沒法過了,今天有我沒她,有她沒我。」蘇艷娟一臉嫌棄。
「哎呀,暖暖還這麼小,你讓她去哪裡嘛!再說了,今天這門沒關的事,也不能怪她。」
「她小?她已經十八歲了,哪兒不能去啊!」對了,這才是蘇艷娟的陰謀,她何嘗不知道蘇知暖已經不需要監護人了,所以,得在蘇知暖要求他們一家搬走前,先想辦法把蘇知暖趕走。
「暖暖,你真的跟我爸?」梁芷晴輕蔑地看著她
「我沒有。」蘇知暖握緊拳頭,身體一陣陣顫抖。
「家醜不可外揚,暖暖,這樣吧,你搬走吧。」蘇艷娟一副為她著想的樣子。
「我是冤枉的,為什麼要我搬走?」蘇知暖強迫自己平靜下來。
「你跟姑夫同一屋檐下,我怎能放心?再說這對你也不好。」蘇艷娟語重心長。
蘇知暖抬起眼盯著蘇艷娟,眼神一片清澈,她沒有說出口的是:為什麼不是你們搬?
蘇艷娟閃避著她的眼神,有絲狼狽地說道:「如果我們一家三口連夜搬走,動靜鬧這麼大,鄰里四周肯定要問怎麼了,這件事捅出去你就這輩子就完了,只有你搬走,我就說你住校了,這樣才沒有人會追問這件事。」
聽起來真是一片苦心,蘇知暖心中冷笑。梁天生聽到這兒,有點明白蘇艷娟的意圖了,他問道:「既然如此,那暖暖搬了也好,可是,她能搬去哪兒呢?」
「林蔭路44號,我爸留下的老宅子。」蘇艷娟平靜地說道。
「那個鬼屋?」梁天生驚呼,他沒想到蘇艷娟這麼狠。
蘇家在林蔭路上有一間祖屋,據說有蘇家祖上有一代在裡面死了不少人,當時的大家長怕了才遷出祖屋,到了蘇艷娟的父親這一代,老頭子不知道為什麼晚年堅決要求搬進祖屋生活,他趕走了所有的親人,一人獨居在裡面,一直到死。老頭子死後,那屋子就更邪了,周圍人都說一到颳風下雨裡面就叮叮噹噹響個沒完。蘇知暖的父親就把祖屋封了起來,這一晃有二十多年沒人進去住過了。那裡還能住人嗎?
「暖暖還沒工作,哪有錢付房租,不住那住哪?」蘇艷娟說道。
「可是,媽.....」梁芷晴剛想開口,蘇艷娟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她低下了頭。
「好,我搬去鬼屋。」蘇知暖淡淡地說道,好像在說一件與她無關的事。
她心裡跟明鏡似的,姑姑和姑夫的狼子野心她看得清清楚楚,父親的房子也好,錢也好,他們都不會鬆手的,現在她人微言輕,跟他們硬碰硬,他們多的是手段弄得她聲名狼籍、遍體鱗傷。搬去鬼屋也好,那裡至少是爺爺留下的房子,也算有個棲身之地,就算是與鬼同居,也好過跟兩個親人互相傷害。
就這樣,十八歲的蘇知暖拎著小小的包,一個人住進了林蔭路44號的鬼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