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慘無人寰的惡行
京城內一座府邸,褚武睡的很香,他帶兵剿滅天齊國負隅頑抗的殘餘軍隊,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合眼,回到了臨時府邸,倒頭就睡。
鐺,鐺,沉重的敲門聲,將他吵醒。
他立刻坐了起來,沒有惱怒,而是握緊了刀,身為將軍,他清楚的很,若不是有要事,手下人是不會打擾他的。
幾個箭步,開門,看見了馬子云和姚風走了進來,兩人的臉色很難看。
「大哥,你快去看看吧,如今城裡亂套了,大軍開始屠殺百姓,見人就殺,老弱婦孺也沒有放過。」馬子云憤怒道。
「什麼,這幫兔崽子們,他們怎麼敢這麼做,來人,集合部隊,跟我走。」褚武喝道。
隱隱約約間,他覺得此事有點不對,左將軍魏雄帶兵將違反軍紀的士兵已經抓起來了,怎麼還會有人敢違反軍紀。
先不要想了,救人要緊,tmd,老子帶兵去,看他們誰還敢殺人。
他一馬當先,帶領著匆匆集合而來的部隊,去阻止殺戮。
他首先路過一條街道,這條街道兩旁全部都是商鋪,有鐵匠鋪,金銀首飾鋪等等,很繁華。
可是,如今,街道上,到處都是屍體,男女老少都有,鮮血將街道染紅,他們很多人都死不瞑目。
他們在臨死前,都不明白,他們只是普通的老百姓,不是士兵,為什麼,霍皓軒的大軍就不能放過他們,不是說,他的大軍是仁義之師嗎?
褚武的心顫抖了,他看著這些百姓的屍體,堅強的他,淚水滴落,如果這些人都是負隅頑抗,不肯投降的天齊國士兵,殺了也就殺了。
可是,他們就是普通的百姓,昨天,他們還熱情的招待褚武的部隊,今日,他們就去了閻王殿。
褚武朝著左邊的客棧跑了進去,一進門,看見了大廳里桌椅破碎,到處都是屍體,有客人的,也有夥計,還有老闆,老闆娘的屍體。
她在哪裡?褚武朝樓上跑去,這家客棧老闆的女兒,他很喜歡,看見那個女孩,就想起了在飢荒歲月時,自己餓死的妹妹。
當時,她很小,餓的已經不行了,自己跑到了百裡外,找到了食物,回來時,她已經餓死了。
褚武抱著妹妹,痛哭流涕,他不明白,為什麼,他的妹妹還這麼小,她只是想活著,好好的活著,難道就連這個小小的願望,上天都不能滿足嗎?
他用自己的手,挖了一個坑,泥土堅硬,他的手,指甲,都破了,鮮血淋漓,可是他不感覺痛,嘩啦啦的大雨下著,寒風裹著冷雨澆在他身上,可是他沒有感覺冷。
將妹妹的屍體扔入了坑內,他開始埋土,一個小土包前面,立了一塊木牌,上面用刀子,雕刻了妹妹的名字。
他想給妹妹置辦一副上好的棺材,立個墓碑,厚葬。但他只是一個窮小子,沒有錢,只能在心裡發誓,等將來有錢了,一定要回來,將妹妹風光大葬。
後來,他成了農民起義軍的首領,也有錢了,回到村莊時,妹妹的墳已經不見了,聽村裡人說,毀於戰火。
他心碎了,妹妹的遺體都沒了,他痛恨這個世道,也發誓要憑藉著,自己的力量帶領志同道合的人,改變這不公平的世界。
後來,他遇到林冬雨,確定了一點,這個人就是他一直在尋找,能改變天下的人。雖然她一直在強調霍皓軒才是那個救世明主,但褚武卻在心裡不信任這個人。至於原因么,自己也說不清楚。
他堅信,林冬雨這個人,一定會改變世界,因為她有勇氣,智慧,謀略,她有成為英雄的一切必要能力,而且她還善良。
想起這些,褚武就淚眼朦朧,但他沒有忘記,自己的目的,來到了二樓,沒有見到小女孩。
他跑到了後院,看見了小女孩的閨房敞開著,一股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他壓抑住狂跳的心,還有那不好的想法。
那個可怕的結果似乎已經出現了,但他在心裡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不是,自己想錯了,一定是想錯了。
他不敢朝屋內走去,他怕看見一副在他腦海里已經出現的情景,他不知道,一旦真的出現了,他該怎麼辦?
深呼吸,但願自己是錯了,褚武發現自己這時候,像老太婆一樣,絮絮叨叨。身為武將的他,這種情緒何曾有過。
他走進了屋內,看見了小女孩衣服被撕扯的一條條,她嘴角流血,眼睛瞪著屋頂,脖子上有一道淤痕,顯然是被人掐死的,是先奸后殺。
在這一刻,褚武感覺世界都安靜了,他撲了過去,用棉被裹住了女孩,將她抱在懷裡。
他嚎啕大哭,這幫畜生,這幫混蛋。
他的心在滴血,在吶喊。
不知過了多久,馬子云,姚風進來了,他們都知道,大哥對這個女孩很喜歡。
「大哥,我立刻去調查,查到,不管是誰,我一定殺了他。」馬子云說完,提刀要離開。
「慢著,二哥,你太衝動了,如今兵荒馬亂,你怎麼查,就算查到,你沒有證據就殺人,按照軍法,你也活不了。大哥,我知道你很傷心,可是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外面還有很多百姓等著咱們去救呢。」姚風還比較冷靜。
褚武是一個明智的人,分得清孰輕孰重,他將小女孩放下,說道「子云,你帶十幾個人,留下來,將街道上,所有百姓的屍體,都找個地方埋了,讓他們入土為安。三弟,你和我走。」
褚武帶人繼續前進,所過之處,沒有見到一個活著的百姓,房屋被毀,街道上都是屍體。
怎麼會這樣,攻下了京城后,不應該是迎來光明嗎?褚武在心裡問道。
一個士兵跑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道「將軍,發現前面有幾百名士兵,正在屠殺幾千百姓。」
褚武大喝一聲「跟我走。」
他帶領著士兵,將那幾百名士兵包圍,一聲大吼,聲如震雷,驚得所有人都住手。
他帶來的士兵,手持弓弩,將幾百名士兵,連帶著幾千百姓都包圍了。
「你們把刀給我放下,你們還是軍人嗎,殺百姓,你們的良心都被狼吃了嗎,誰在敢動百姓,哪怕一根汗毛,我就殺了他。」褚武道。
百姓們看見了救星,眼裡湧出了淚水,他們被殺的,已經絕望了,沒想到,上天可憐他們,派了一位好人,來解救他們。
一個校尉從士兵們中走了出來,褚武認得他,是霍皓軒的老部下。
「褚將軍,王爺下了屠城令,怎麼,將軍,沒有接到命令?」校尉恭敬行禮后,說道。
褚武愣住了,他知道這個校尉的脾氣,好殺成性,但從來不會撒謊。
「不可能,王爺不會下這樣的命令,你在說謊。」姚風道。
校尉冷冷道「說謊,姚將軍,你可以去打聽打聽,除了你們左一營,其他大營都收到了命令,也不怪你們,你們去百裡外作戰,剛剛回來,還沒有收到命令。」
姚風看著褚武,希望他能拿一個主意,要真是王爺下的令,該怎麼辦?
這時,魏雄騎馬帶著衛兵趕來,他說道「諸老弟,有事和你商量,咱們去那邊的客棧吧。」
褚武也想找他,和他商量事情。立刻說道「好,魏大哥,我也有事,要和你商量。在我沒回來之前,你們敢殺百姓,別怪我不客氣。」
一行人來到了附近不遠處的客棧,此時客棧內到處都是屍體,褚武和魏雄來到了三樓的雅間。
「你們都出去,做好警戒,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上樓,去吧。」魏雄下命令道。
士兵們,還有姚風都離開了,姚風離開時,還特意看了褚武一眼,意思很明確,希望他和魏將軍想到一個妥善的解決辦法。
見人都走了,褚武說道「魏大哥,怎麼會這樣,王爺為什麼會下這樣的命令?」
魏雄嘆氣,道「我和范龍將軍,都勸他了,可是,王爺根本就不聽,若是林將軍在此,能勸動王爺,可是現在,她不知去向。這一城的百姓,還有那三萬叛軍的命就不保了。」
「什麼,還有三萬叛軍,他們都投降了,自古以來,不殺降兵,若殺之,天怒人怨。」褚武怒道。
「褚老弟,這些話,你在我這裡,說說,還行,在外面,可不能亂說。我將你叫到這裡,就是讓你清醒一下,那個校尉和我有些交情,我和他說說,叫他不要將此事彙報給王爺。你也知道,王爺對你們一向是有看法的,這個時候,林將軍不在,誰能保護你們。
王爺,連百姓還有降兵都殺,更何況是你們。這個時候,你還是不要衝動才好。」魏雄好心勸道。
褚武自然知道,魏雄是為了他好,可是如今那幾千名百姓眼看著,就要被殺了。他冷眼旁觀,於心不忍。
「我去進言,王爺在犯錯誤,我要直言。」褚武道。
「褚老弟,我的話都白說了嗎,現在除了林將軍,別人的話,王爺是不會聽的。你去了,就是死路一條。」魏雄剛剛說完,褚武就聽見了外面傳來了慘叫聲,透過窗戶,他看見了幾千名百姓被殺的血流成河,他們嚎叫著,躲避著。
褚武的血氣上涌,他大步就要走出去。
「站住,褚老弟,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去阻止,怎麼阻止,殺了那些士兵,不管你怎麼做,違抗軍令,下場會怎樣?你在左一營的勢力根深蒂固,你一死,你手下會善罷甘休嗎,王爺是什麼人,他是不做而已,要做就要做絕的人。
他會對左一營進行大清洗,你的兄弟們,他們有家人,有孩子,你忍心,讓他們的妻子守寡,孩子沒有父親,白髮人送黑髮人嗎?」魏雄的話,字字打入褚武的心底。
他站住了,魏雄走了過來,道「褚老弟,你不要難過,我的心裡也不好受。我一直認為,軍隊應該保家衛國,可是現在,看來,軍隊卻是某些人的工具而已。褚老弟,你我就認命吧,你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保全自己,保全弟兄們。回去后,管好手下,不要鬧事,你就呆在府邸,不要出門。王爺那邊,我替你請假,就說你,生病了。這段時間,你不要和王爺見面,以免說了不該說的話,到時可就害了你自己和兄弟們。」
褚武嘆息,對著魏雄恭敬行禮,失魂落魄的走在樓梯上。
他什麼都不能做了,這些弟兄,跟了他這麼多年,個個都是好兄弟,他們就是自己的親人,自己保不住百姓,但可以保住兄弟們的命。
眼淚落下,他發現自己很無奈,有些事,明明知道是錯的,為什麼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姚風跑了過來,道「大哥,怎麼辦?」
褚武道「帶弟兄們回去,將咱們的人,調到城外百里,聽說那裡有一夥匪徒,咱們去剿滅他們,我舊病複發,那裡山清水秀,適合養病。」
姚風愣住了,隨即明白了,城外百里,是有一夥匪徒佔山為王,不過,他們只有四千多人,戰鬥力不強,不需要幾萬大軍去征討,這是在避禍。
從來沒有一次,他對褚武的命令遲疑,這一次,他艱難的從口中吐出幾個字「末將,末將,末將,遵命。」
眼淚流下來,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第一次失魂落魄的走了,褚武看著姚風,心如刀絞。
他心道,林將軍,你去了哪裡,你知不知道,如今這裡已經變為了地獄。
......
「老孫頭,咱們這是去哪裡?」
「聽說是換防。」
「換防,咱們在城西駐紮的好好的,為什麼要換防,而且沒收了咱們的兵器,盔甲,說是,到了目的地,就換新的。可是,我不明白,咱們是降兵,就算有好裝備,好兵器,也輪不到咱們呀。」
「少說兩句吧,知道咱們的身份,還敢亂說,擔心給你小鞋穿。」
投降的三萬士兵,在行進中,議論紛紛。
今早,他們接到了命令,前往永州去換防,出發前,將武器,盔甲都上交,說是到了那裡,會有新的。
和他們一起去的,還有范龍帶領的三萬士兵。
范龍的士兵除了一百名騎兵在前面開道,引路,其餘人,都在三萬降兵的後面跟隨,和他們保持著百丈距離。
范龍的說法是,分開走,以免起衝突,發生不必要的誤會。
來到了一座山谷時,發現兩邊石壁高約幾十丈,石壁光滑,看著有點瘮人。
這裡陰氣森森,有的士兵感覺不對,看向後方,發現范龍的軍隊沒有跟上來,而前方的一百名騎兵也不見了。
士兵們開始慌張。
他們都是降兵,投降后,就心驚膽戰,擔心自己會被霍皓軒報復,畢竟當年抓捕他父親,就是他們做的。可霍皓軒卻一再重申,只要投降后,老老實實地的當兵,就既往不咎。
士兵們相信了霍皓軒,畢竟他起兵以來,一直言出必行,而且,堂堂王爺在大庭廣眾之下說的話,還能有假?投降后,他們一直安分守己,生怕惹惱霍皓軒。
但今日有些不對,換防,沒收武器,范龍的士兵消失。這一切,都是有格殺勿論的節奏。
范龍站在了山谷上方,看著下面驚慌失措的人群,心中不忍,他遲遲不下令,是實在下不了這個狠心。
他,一向心狠,覺得男人不狠,不足以成大事,他排除異己,殺人如麻,但他不殺降兵,也不會亂殺百姓,覺得那樣有違天道,留下惡名,同時,他是戰士,戰士是要給敵人帶來惡夢,保家衛國的。
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不可以做,為了榮華富貴,設計陷害政敵,戰場上,掄起大刀,砍殺敵人,這些都是該做的事,可是屠城,殺降兵,這些不能做。
身邊的心腹看著旁邊都是自己人,說道「將軍,該下令了,您要是不下令,傳到王爺那裡,恐怕會很不好,畢竟,現在,王爺對您也是猜忌。」
「我知道,可是,你看看,這些士兵,他們很可憐,活埋,多麼殘忍,」范龍不忍心道。
「將軍,這些人到了九泉之下,也不會怨您,您是軍人,要聽從命令。」心腹道。
范龍長嘆,下令,活埋。
降兵們看見了飛揚之下的塵土,終於明白了,他們的命運。他們嚎叫著,從石壁往上爬,可是,石壁太光滑,根本就爬不上去。
躲,也沒地方可以躲,到處都是土,他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真正的絕境。
一個降兵見已經無法生還,唱起了家鄉的歌謠,很多降兵都會唱,他們在死亡逼近,而自己已經什麼都做不了的時候,選擇了唱歌,以此讓自己得到最後的安慰。
范龍聽見了歌聲,心弦一動,這首歌謠,他聽過,當年他帶領家鄉人,去參軍,老人們就集體哼唱過歌謠,多年未聽,想不到在這個時候,竟然再次聽見了。
這首歌謠,包含了對家鄉的思念,對離去好男兒的祝福,期盼他們平安歸家。
范龍突然有股衝動,他想下令,阻止這慘無人寰的惡行,這些人已經投降了,他們應該回家,看看父老鄉親,未見過的孩子,憔悴倚門而立的妻子。
他剛想出口,倏然間,理智告訴他,不行,你不能這麼做,他看見了身後來了一群人,這些人是霍皓軒的親衛部隊,他們來,自然是監督,檢驗成果的。
霍皓軒果然不相信自己,派人來。
自己有三個老婆,七個孩子,還有八十歲的老母親,自己有事,他們怎麼辦?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還是保全自己吧。范龍收起了自己的衝動。
半個時辰后,山谷被填平,所有降兵都被活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