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送命題

翠環和小紅兩個慌慌張張，跑出了一身的汗。終於在眾人趕到之後，擠進了圍觀的圈子裡邊。

崔管事還有太子妃的心腹貴婆婆早就已經趕到了。

一個滿臉垂涎的色相；一個如果有鬍子的話，肯定此刻瞪眼的時候也不會忘了吹鬍子。

自知差事辦砸了，翠環和小紅躡手躡腳，盡量縮小存在感。

她們從貴婆婆底下的丫鬟手裡接過葉瀾兒攙扶著，然後低頭看著自己腳尖。

貴婆婆強按下了脾氣，厲聲呵斥道：

「兩個沒用的東西！愣著幹什麼！還不伺候你們姑娘去更衣！娘娘還等著呢！」

想了想，又補充道：「別回荒蘆院了，就去香雪閣的西廂房換！」

貴婆婆命令完之後，轉著三角眼，惡狠狠的剜了葉瀾兒一眼：「葉姑娘，聰明的就少整幺蛾子。放心，娘娘不會讓你多吃苦頭的。」

葉瀾兒彷彿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一般，腳下一軟，整個人向前傾了下去，一手伏在了前邊崔管事的手上。

這個凶婆子，那意思是讓我痛痛快快死唄。

做夢！我偏不要！我大哥都來了，還怕你啊！

前世的時候，不管闖多少禍，都是葉鋒替她收拾殘局，所以葉瀾兒對葉鋒有種本能的依賴。

剛剛看到葉鋒出現，葉瀾兒的心中已經如同暗夜升起了太陽，剎那間一片光明。又如同大力水手剛剛吃了菠菜，渾身都充滿了力量。

當然，在別人眼中，她還是之前那個弱柳扶風的美嬌娘。

她雙眼含淚，看上去柔弱又多情，對著崔管事那張令人作嘔的老臉，內心百般拒絕，還是拋了個若即若離又甜又粘的媚眼。

然後手下一松，幾塊沉甸甸的小金豬就塞進了崔管事的大手裡。

崔管事簡直如同被雷劈了一般，萬沒想到竟然被這嬌滴滴的美人兒投懷送抱又送錢。

眼皮亂顫，心跳加速，口水險些沒留下來。趕緊作勢扶住葉瀾兒，並迅速將那金子藏在了袖袋中。

葉瀾兒早就看明白了，周圍一眾小廝都偷偷用眼睛膜拜自己，而這個發福的中年油膩大叔尤其大膽直白。自打看見自己開始，就恨不得把眼珠子摳下來貼自己身上。

看他的服飾裝扮，在這王府的下人當中應該還是個領導層。

於是，賄賂加暗示，讓他以為自己如果活下來，會有他的好處。那麼，或許他會幫自己傳些消息罷。

只要讓太子知情，自己這條小命估計就保住了。男人嘛，還沒吃到嘴裡，怎麼忍心就眼睜睜看著美人香消玉殞。

葉瀾兒身無長物，那幾隻小金豬，其實是剛剛從蘇玉身上拿的，就在他給自己蓋衣服的那一瞬間。

說來慚愧，前世的葉瀾兒，是個技術一流的女飛賊。

見財起意，是賊的職業素養。

而她，一直素養就比較高……

至於那位多情的太子殿下，葉瀾兒確信他應該在府中。不然葉鋒，哦不，現在的那個睿王爺，來太子府幹嘛？

不過轉念一想，萬一那睿王爺是來約太子出去玩的呢？

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懷著這樣忐忑糾結的心情，葉瀾兒被帶到了太子妃的面前。

一眾丫鬟僕婦面容嚴肅立在兩旁，朱漆紅木古色古香的傢具什物厚重而*，沒來由就讓人心生幾分忌憚。

葉瀾兒跪在地上沒敢多看幾眼，只覺得堂上坐著的那位雍容女子著實氣度不凡。

梳著一絲不苟的墮馬髻，簪著熠熠生輝累絲嵌紅寶石金鳳簪，一襲暗紅色飛鸞祥雲錦緞華服，老遠看著整個人都流光溢彩，奪人眼球。

一想到這個女人掌握著自己的生死，葉瀾兒便更覺得她「美不勝收」了。

「你叫什麼名字？抬起頭來。」

連聲音都中氣十足，給人以威壓的感覺，著實有些女王氣場。

葉瀾兒迫於壓力，緩緩地抬起頭。

太子妃先是一怔，一雙鳳眼立刻像淬了毒一般。

「瞧這小模樣，當真是個可人的。聽說昨天晚上，你竟然違逆太子殿下？」太子妃和顏悅色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心裡酸澀的要命。

葉瀾兒低眉順眼，恭恭敬敬跪著，心裡求她能夠多罵一會兒，好給太子一些時間趕到這裡。

然而事與願違。

寬敞的廳房中間，嬌嬌小小地跪了那麼一個柔弱的女子，再配上那張根本不該存在於人世間的絕世容顏，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副極為動人的畫面。

太子妃一時覺得口乾舌燥，再也不想看葉瀾兒一眼。於是想要縮短責罵的時間安排，直接動手了。

她重重的拍在八寶桌案上：「怎麼？仗著有一張狐狸精的臉，連殿下都敢不放在眼裡了？！」

貴婆婆見狀，立刻會意，大聲呵斥道：

「放肆！娘娘問你話，膽敢不回答！來呀，掌嘴！」

葉瀾兒被那大嗓門嚇得一哆嗦，心中有一句媽賣批不知當講不當講。

既然知道自己的存在，又怎會不知道自己是個啞巴？

既然要除掉自己，又何苦弄些下馬威的手段？

這個太子妃，想必是被自己的花容月貌氣急了，想讓自己多吃些苦頭。

她抬眼望去，只見那位金碧輝煌的貴婦果真一臉內傷的表情，盯著自己的臉，恨不得親手戳幾個洞，容貌扭曲的看不出美醜來。

不一會兒掌刑的壯婆子進來了，一手拿一個薄木板，小山一樣站在了葉瀾兒面前。

這陣勢，倒是葉瀾兒始料未及的。

原本想著掌嘴是用手，沒想到竟是用木板？

原來並不是簡單的下馬威，要動真格的了。

下意識的膝行後退，堂上太子妃憤恨的聲音暴露了她雍容面具下的尖刻：「怕了？勾引太子的時候可知道怕？不知廉恥的下賤坯子，打落你的滿口牙，看你怎麼魅惑男人！」

「摁住她！」婆子命令翠環和小紅。

翠環和小紅顫抖著來摁，葉瀾兒拚命的躲。

頂上太子妃猶自憤恨：「聽說是太子從山裡把你撿回來的。都說鄉下人淳樸，沒想到竟有你這種不長眼的狐狸精！也不看看這是哪裡，竟敢就跟著來了！

我要是不治你，是不是外面隨便什麼貓貓狗狗都要進這太子府里了？！」

葉瀾兒拼勁全身力氣掙扎，卻成效甚微。心說自己好不容易穿越一回，怎麼也得有些主角光環吧，就這麼給活活打死也太冤枉了！

掌刑婆子實在等不得立功了，得了首肯，於頭頂拔下個簪子，對著葉瀾兒的後背就是一通亂扎。

葉瀾兒痛的無處躲藏，流淚暗嘆自己的命運如此紫薇，垂死掙扎。

只是這具虛弱的身子實在抵不過，不一會兒便被婆子拽住了頭髮，扯著拉回了堂中。

「給我打！」

太子妃這句惡毒的呼喊簡直像巫婆附體，幾乎要破音。

「住手！」

一個男人儒雅磁性的聲音，如同天籟，破空而入。

葉瀾兒心中一松，努力抬起頭，只見一位身著褚紅常服身材頎長書生氣質濃厚的男子沖了進來。

他幾步走到葉瀾兒面前，一腳踹翻了那個掌刑的婆子，攬住葉瀾兒的肩膀，將她扶起，護在懷中。

太子妃看見太子如此，心中的恨意都快溢出來。

「殿下！你竟然傷我的人，跟我作對？」滿口質問，太子妃底氣十足。

她娘家是鎮守邊疆的東南王霍庭東，就連當今皇上見了自己都要禮讓三分，更何況這位還要倚仗岳家的太子。

「別的都可依你，但是你不能傷了葉姑娘。」

太子的聲音不疾不徐，有尊重的態度，但也不見得對太子妃十分忌憚。

「怎麼不行？！難道這個女人妖氣了點，你就動真心了不成？我今天，就是要讓她死！你能奈我何！」

這歇斯底里的聲音，聽得葉瀾兒都肝兒顫。

「葉姑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麼能夠恩將仇報讓她慘死府中。茜雪，這次，你就順著我一次。」

茜雪？

葉瀾兒聞言，生死置之度外地翻了個白眼：這麼彪悍的女人起個名字叫茜雪，真是呵呵。

「嗬！救命恩人！救命恩人你就能把她帶進王府，藏在書房做些苟且之事？！」

「茜雪，你這是哪裡聽來的謠言？誤會……誤會！我跟葉姑娘之間清清白白！」

「哼！你以為我會信了你的花言巧語？你給我讓開！來人！把這個賤人給我抓起來！」

「我看誰敢動！」

「慕容顏，你敢攔我！」

嘩啦——杯杯盞盞碎了一地，太子妃華美的廣袖摔起東西來十分給力。

沒有人再說話，氣氛零下幾十度。

焦點人物葉瀾兒恨不得化作一縷青煙溜走。

久之，還是太子軟了下來：「茜雪，我十四歲那年外出打獵，走失在山林，誤入獵戶陷阱受傷。若不是葉姑娘，早就命喪黃泉。按道理，你難道不該跟我一起感謝葉姑娘嗎？」

「呸！花言巧語！你那點花花腸子，我要是再不清楚，就是個傻子！」

「茜雪……」

「要她還是要我，你選吧！」

葉瀾兒欲哭無淚：這可真是一道送命題。

她偷偷看看太子，再看看太子妃，正猶豫著要不要張嘴為自己多爭取一點活命的希望。這時，門廳走進來一個人。

瘦長臉，八字鬍。

高顴骨，小眯眼。

若不是身上帶著讀書人的那種氣度和上乘的衣料裁剪，這長相，怎麼也稱得上尖嘴猴腮，賊眉鼠眼。

不過人家可是太子府最受重用的幕僚，孫有才，孫先生。

適才孫先生在外面已經聽了好一陣熱鬧，眼看著不可開交的時候，踩著七彩祥雲就進來了。

邁著八字步，一邊走一邊樂：「娘娘息怒，誤會一場！」

太子妃對這孫先生倒還給面子，耐著性子，不再劍拔弩張，氣哄哄地坐下來。

「先生都說是誤會，莫非是要跟殿下合起伙來欺瞞與我！？」

孫有才撫了撫溜光水滑的八字鬍：「娘娘，有才怎敢啊！且聽我細與您說。」

說罷，他徑自走到太子妃跟前，拿把摺扇擋住臉，說起悄悄話來。

三言兩語說完，太子妃的臉色明顯好看了許多。

孫有才乘勝追擊，對慕容顏說道：「殿下，我看這葉姑娘十分虛弱，還是抓緊找個大夫來瞧瞧吧。」

慕容顏跟孫有才確認了一下眼神，真是重用了對的人。

他一時間意氣風發得意忘形，攔腰抱起葉瀾兒，大踏步向外走去。

惠風和暢，陽光燦爛。葉瀾兒眯著眼睛，覺得太子這頂人肉轎子挺舒服的，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男人公主抱。

調整了一下角度準備再享受一會兒，太子卻停下腳步，動作迅速地將她放在地上。

儒雅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局促：「三弟，你怎麼又折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