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情人蠱
三皇子慕容恪坐在馬車中，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
回想起剛剛自己竟然為了那個奇特的女人微微動了氣，覺得自己實在是可笑。
初次相見之時，蘇玉方將她從水中拎出來。
她穿成那副衣不蔽體的樣子，渾身濕透，輕薄的衣衫緊緊貼在身子上，幾乎讓人不忍看。可她卻全不在意，面上卻絲毫沒有小女兒應有的局促嬌羞。
不但沒有，反而那樣大膽地看著自己的眼睛，並伸出小手來抓自己的衣服。
那樣清麗無邪的一張臉，那麼豪放不羈的舉動。
那時慕容恪心裡若有若無的一顫，覺得這個女人絕對不同尋常。
再次見到她之時，她奄奄一息地被太子抱在懷中，顯得那麼嬌弱可憐。但看到自己之後，卻愣是抬起頭，深情地望著自己，媚眼如絲。
慕容恪心裡，多少被撩起了一絲的好奇。素未謀面的女人，為何放著身邊前途明朗的太子不去討好，偏偏對自己這個落魄王爺秋波暗送。
可當蘇玉獻寶一般將著古琴呈到自己的手上時，慕容恪才恍然認識到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這麼多年來，慕容恪的一顆心早就冷硬無比，再難動情。沒想到被這樣一個不知檢點濫情不堪的女人輕易勾動了情思，這讓慕容恪覺得深受侮辱。
一把摸到身旁的那架古琴，抬手就要扔出去，卻愈發覺得自己可笑。
輕輕放在身邊，思索著太子最近突然對自己示好的原因，臉色沉重了下來。
十年前，沈皇后被廢，沈家百年基業也隨之毀於一旦，風光不再。
沈皇后膝下的慕容恪，更是遭夏獻帝的厭棄，被派往邊疆，小小年紀成為駐邊將軍，每日與大漠隔壁、兇悍蠻夷為伴。
原本是一顆棄子，奈何慕容恪竟然有非人的軍事天賦，在邊境屢建奇功，數度將西夷騎兵大敗於關外，以少勝多。
捷報雪花般飛往朝堂，一些感念開國功臣沈家的舊臣開始替慕容恪說話。並有不怕死的言官上書指責皇帝卸磨殺驢，恩將仇報。
畢竟，當年若不是沈皇后和沈家的一力支持，夏獻帝一個出身低微的皇子，根本不可能在爭禇大戰中獲勝。
上位者怎能容忍有人揭露自己曾經的不堪，但是夏獻帝偏偏就忍了下去。
不但忍了下去，還一度傳出了要立沈皇后之子慕容恪為太子的消息。
一時間擁護慕容恪的文臣武將多了一倍，慕容恪雖遠在邊關，但在朝堂之上的威望卻愈來愈高。
誰知過了沒多久，慕容恪駐守的西風城突然被夜襲。
西夷大軍裡應外合，城外衝鋒，城內放火。西夷主力三十萬大軍將整西風城圍得跟鐵桶一般。城內城外，鼓聲震天。
慕容恪忘不了那不眠不休抵死奮戰的三天三夜，忘不了屍山血海一片瘡痍的西風城。
三千守軍對三十萬騎兵，狼煙騰空，號角爭鳴，而一百裡外駐守的大夏國軍隊彷彿聾了瞎了一樣，未派一兵一卒援軍。
用光城內的最後一支箭，砍卷了最後一把刀。
三千人只剩不到二十人。
聰明如慕容恪怎能想不到這一切都是陰謀，但他看到自己身邊那些曾經並肩作戰的士兵，如今個個被砍的面目全非，全屍都沒有留下，心中再也沒有其它，只想與西風城同生共死。
後來蘇玉將他打暈後背著逃出了城，等待他的卻是一道敕令，和臨陣退縮的罪名。
被押送回京之後，慕容恪滿腔憤恨，據理力爭。夏獻帝終於礙於悠悠眾口，撤回了之前硬要加在他頭上的罪名。
但從那以後，慕容恪便被監視在王府之中。之前支持慕容恪的朝臣也一個個悄悄被網羅各種罪名排擠。
夏獻帝給慕容恪爵位封賞，金銀珠寶，美人名伶，卻不肯在給他一丁點建功立業的機會。
他要把自己的親兒子，養廢在王府。
這五年來，慕容恪謹言慎行，韜光養晦，但因他在軍中的威望終於還是被慕容顏忌憚，想必如今，太子慕容顏等不及要除掉自己而後快了。
畢竟，有些事情，登上皇位之後就不好下手了。
回到睿王府，蘇玉殷勤地幫慕容恪抱著琴，邊走邊問道：
「王爺，咱這些年千防萬防，盡量不跟他們接觸，為什麼這次您的生辰，不但要大辦，還要邀請太子來啊？我真想不通。」
慕容恪看著蘇玉這個武痴，緩緩道：「總要給他們施展的機會，我們才好對症下藥。」
蘇玉撓撓頭，雖然不是很明白，還是：「哦……」
慕容恪看著他，問道：「蘇玉，你今年十九歲了吧？」
蘇玉：「對啊，正好比王爺您小四歲。」
慕容恪點點頭：「是該考慮成家了。只是，我慕容恪的兄弟，斷不能娶那些身份不明不正道的女人為妻。你的妻子，不說出身名門，也必須是知書達理修養極佳的閨秀。」
反正太子府里的那個，即使送你古琴了，也不適合你。
蘇玉想了想：「王爺，我還沒想成親的事，一個人不挺好的嘛？真要成親，我本就是一個江湖草莽，要什麼名門閨秀啊？隨便一個女子，只要彼此有意，就行，沒那麼多講究。」
慕容恪一噎，不悅的看了蘇玉一眼。
「這琴，你自己留著吧！」
說完，一甩袖子，轉身去了書房。
蘇玉眨了眨眼，心說自己剛剛這番話沒毛病啊，怎麼王爺突然不高興了？以前的慕容大哥可從沒有這樣過呀？
慕容恪在書房裡坐了會兒，又去密室里查看今天接收的情報。
等他出來時，發現那不知什麼時候蘇玉又將那古琴放在了自己的桌上。
腦海里不知不覺浮現出了那張瑩潤白皙美麗非常的臉龐。
慕容恪心中一顫，終於明白了自己為什麼總也忘不了這個女人。
眼睛，原來是那雙眼睛，真的是太像了……
太子府外院書房中，孫有才也在重複相同的話。
「那雙眼睛，真的是太像了。」
慕容顏有些惱，但還是彬彬有禮地說：「孫先生，即使眼睛像，也不見得睿王會對瀾兒傾心。瀾兒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麼能夠利用她，這實在非君子所為。」
聽到「君子」兒子，孫有才心中腹誹，嘴上卻說：「我知道太子殿下行事磊落，不屑於這些雞鳴狗盜之事。但是您知道的，睿王是個閑散王爺，行事謹慎，根本就挑不出過錯來。
再加上他武功高強，輕易的也近不了他的身。
更過分的是，偏偏他又不喜女色，實在令人難以下手。
難得這位葉姑娘跟之前的秦大小姐有相似之處。這好歹是個突破口啊。」
慕容顏搖搖頭：「不行啊。瀾兒的性子太剛烈。她傾心於我，愛護我，可得知我是當朝太子，家中有太子妃，便寧可一死。這樣的女子，怎麼可能去誘惑他人？」
慕容顏生的樣貌極佳，俊秀儒雅，再加上他性情風流，外柔內剛，哄起姑娘來得心應手。
連太子妃這種粗獷的武將之女都被他哄得團團轉，見面沒幾次便愛他愛的要死要活，放著東南自由自在的日子不過，害的父兄受牽制也要嫁給慕容顏。
而葉瀾兒的前身從小在深山長大，不諳世事。這麼一個翩翩俊公子從天而降，幾句甜言蜜語下來，一顆心都恨不得挖出來給他。
後來被帶入府中，才知道慕容顏的身份。想到不能跟慕容顏雙宿雙飛，還要做人家的小妾，共享丈夫，神聖的愛情遭到嚴重褻瀆。
葉瀾兒前身怎麼都想不開，為了神聖的愛情就撞了柱子。而這也正好給了神偷葉瀾兒穿越的機會。
慕容顏喜歡葉瀾兒是真的。畢竟她天真貌美，關鍵她還真得救過自己。
並且，雖然印象模糊，慕容顏記得這個女子身上有些不尋常，所以想要留在身邊，好好辨一辨是哪裡不尋常。
孫有才知道主子的風流，捋了捋八字鬍：「殿下，只要您想，說服個女人，不在話下。」
慕容顏還是搖搖頭：「瀾兒心思單純，細作怕是根本做不來。」
孫有才老鼠笑了兩聲：「不需要她當細作，她要做的，只是好好服侍那位睿王。」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個青花瓷的小藥瓶，神秘兮兮地從裡邊倒出一粒黑藥丸子。
「這是？」慕容顏不明所以。
孫有才小心翼翼地將僅此一顆的藥丸放回去：「這是我從苗疆一神秘巫醫那裡弄來的毒蠱。情人蠱。」
「情人蠱？」
「沒錯，這種蠱毒，服下后便種在了女子體內，對女子沒有任何的傷害。一旦有男子與之交合，蠱毒便會轉移宿主，進入男子體內。此後，蠱毒慢慢發作，侵蝕男人的精血，不出幾年，此人便形銷骨立，虛弱不堪，走向死亡。」
慕容顏看著孫有才那張得意的醜臉，覺得難以置信：「真的，有這麼厲害？」
孫有才呵呵乾笑了兩聲，那意思是我不屑於回應你無聊的質疑。
慕容顏搖了搖頭：「不可。這樣豈不是毀了瀾兒。」
「有何不可！」一個尖利的女聲從門外闖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