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章 閑談與靈魂革命
駱有成此時正和赤蝠聊著閑天。赤蝠沒有嘗試去說服駱有成,也沒給駱有成說服他的機會。似乎把駱有成帶回他的精神世界,他就忘記了初衷。
赤蝠在和駱有成講他的母親,一個偉大的母親。
偉大之一,沈琬琳是他見過的預測最準確預感最敏銳的預言師,就連吳廣旭的老師肖恩都不及她。從赤蝠的嘴裡,駱有成第一次聽到了廣旭哥授業恩師的名字。
偉大之二,沈琬琳有勇於犧牲和奉獻精神。總之,赤蝠認為駱有成應該為這樣的母親而驕傲。
赤蝠把自己從沈琬琳的死中摘得乾乾淨淨。他說駱母死於流匪之手,她死得很慘,但卻讓大兒子免於一死。
流匪本來是要殺死母子倆的,但沈琬琳對流匪說:
「你殺我只需砍一劍,殺我兒子也只需一劍。你把對我兒子的那一劍用在我身上,我再讓你多砍三劍,你放過我的兒子。」
不知道是不是流匪頭子感念沈琬琳的護犢之情,居然答應了。這是隗逄臨聽到的。事實上,沈琬琳被拉到遠處處決時,還與流匪頭子單獨說了好一會兒話。說的什麼,隗逄臨聽不到。赤蝠猜測是給流匪頭子做了預言,這才是流匪頭子放過隗逄臨的真正原因。
流匪頭子很實誠地砍了沈琬琳五劍,先砍掉了她的雙腿,又砍掉了雙臂,最後砍掉了頭顱。流匪頭子也很守諾,丟下隗逄臨走了,任他自生自滅。
聽到這裡,駱有成說:「你要以我哥哥為容器,難道沒有派人保護他們?」
「那時候,中美洲爆發了一場大規模定居點衝突,我和老三忙著在那裡收集靈魂。你媽媽這裡我倒是安排了一個異能者,這個慫貨看見流匪人多,沒敢露面。等我得到消息,已經是七天後的事了。你媽媽的靈魂也散了,否則,倒是可以安排你們母子見一面。」赤蝠惋惜地說。
「你媽媽真的很偉大,她用自己的死,救了兩個兒子。」看到駱有成有些疑惑的神色,赤蝠解釋說,「因為你哥哥沒出事,所以我的主魂依舊留在北美,否則我的主魂不得不遠赴東亞,到榮城守著你了。」
赤蝠講述的時候,駱有成情緒格外的平靜,就像在聽一個外人的故事。感知格外敏銳的他,早就發現赤蝠的氣息在不斷變化,比剛剛從他哥哥軀殼裡出來時,強了不少。他猜測赤蝠的增強可能與自己的情緒有關,雖然不知道是哪種情緒,但他最好沒有情緒。
赤蝠神情複雜地看了駱有成一眼。
「你為什麼選擇我哥哥而不是我?為什麼嘗試來奪舍我的魂那麼弱?為什麼你的兩個子代魂不來?」駱有成發出了三連問,如同被人遺棄的小怨婦。
赤蝠則像一位稱職的導師,很耐心解答了三個問題。
以隗逄臨為容器,是因為沈琬琳告訴他,如果他敢去碰她小兒子,會招惹大麻煩,甚至會神魂俱滅。赤蝠鑒於沈琬琳神乎其神的預言能力,選擇了相信。或許他並不是太相信,但他寧可信其有。
第一個問題有了答案,第二個問題的謎底也就隨之揭開了。赤蝠派了一個很弱的孫代魂奪舍駱有成,並不是為了真正奪舍,而是為了分散程序員(指吳廣旭)和兔子(指托尼)的注意力,讓他們無暇顧及北美的隗逄臨。
所以,第三個問題不需要回答了。但赤蝠很厚道,附贈了一個問題和答案。
他解釋為什麼不在他們還是嬰兒的時候就強佔容器。因為嬰兒的大腦過於稚嫩,這時候奪舍,強大的意識體會讓嬰兒大腦不堪重壓,變成白痴或者瘋子。
赤蝠說隗逄臨向五個小丫頭強行灌輸知識是很冒險的行為,幸好她們是從屬於帥德恆的第二人格,用的是帥德恆的腦子,否則就被隗逄臨廢了。
他接著說,最佳的奪舍時間,是在容器的大腦發育相對成熟的階段,也就是十七八歲。
這個年齡段大腦有了一定的承壓能力,同時對社會有了基礎的認知,看待問題逐漸偏於理性,是一個能夠開始溝通的年齡。隗逄臨就是在赤蝠的「說服」下,主動放棄了對身體的控制權,赤蝠佔據這個容器沒費吹灰之力。因此,吳廣旭才沒能來得及救援。
隗逄臨的妥協和後來的反抗,都是出於保護弟弟的目的。赤蝠在此時特意提了一嘴,駱有成應該為這樣的哥哥驕傲,可惜駱有成平靜地像灘死水,讓赤蝠有些遺憾。
赤蝠又告訴駱有成佔據容器還有一個很好的時間段,就是在胎兒時期。胎兒的大腦一片空白,意識尚未形成。要取胎兒為容器,自然不能用意識體去佔領,但可以種下一顆靈魂種子。靈魂種子會伴隨著胎兒大腦的發育,逐漸成長。
這種方法的缺點也很明顯,因為靈魂種子的信息容量極小,只能包含一些潛意識信息和執念。孩子在成長過程中,社會認知、性格會受到父母和周圍環境的影響。
種植靈魂種子,類似於轉世。靈魂是你的,卻因為不同的成長環境,不同的人生,變成不同的你。
用禪宗的話說,你是你,你不是你。
「長大的你,未必是你希望的你。」赤蝠這樣總結,「而且,他缺失你的記憶,你強行把你的記憶灌輸進去,很可能會導致人格分裂。所以,種植靈魂種子,絕不會成為我的選擇。」
這些知識,都不是老師能交給駱有成的。老師不會更不屑去佔有別人的身體,他想分身,意念一動,就能創造出一具完美的身體。
駱有成卻需要這樣的知識,他手裡有噓噓的靈魂種子。噓噓的上輩子是春風的情人,駱有成希望她下輩子成為春風的小棉襖。他虛心地向赤蝠請教了種植靈魂種子的方法。
赤蝠雖然汲取不到駱有成的驕傲情緒,但樂得在這裡拖延時間。因此,他講解地極為詳盡。
不知不覺,外界過去了一刻鐘,而精神世界,已經過去了一天。兩個都「忘記」了要去說服對方。
赤蝠特地在他的世界里為駱有成擺下了豐盛的宴席,就在兩人入座的時候,赤蝠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此時,正是傑弗遜自投羅網鳥入樊籠的時候。
赤蝠借口要去洗手間。他畫蛇添足地解釋,說他的精神世界過於真實,吃喝拉撒樣樣不能避免。
駱有成做了請便的手勢,心裡卻在冷笑:你一個意識體,身下的鳥未必還能吐出一滴水?他知道赤蝠在拖延時間,他何嘗不是呢?
赤蝠沒用多久就回來了,表情輕鬆,因為他又重新感應到老三傑弗遜的意識,稍稍有些虛弱,但依舊健在。
赤蝠在席間與駱有成談笑風生,說著不著邊際的笑話。宴席進行到一半,他卻笑不出來了。
老二常院長,好像遇到了麻煩。
……
駱有成的第一分魂把掛鐘變成了豎中指的拳頭,把「鐘擺精神病康復中心」改成了「我日精神病康復中心」,依舊不滿足。
他走進精神病院。那些精神病靈魂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怔怔地望著缺失了眼睛的第一分魂。
第一分魂心有所感,讓眼睛重新出現在臉上。他面帶微笑,環顧四周。每一個精神病靈魂都覺得他在看自己,從他的目光,他們感受到了力量。
第一分魂滿意地對著他們點點頭。然後他的頭四十五度仰天,沖著天花板惡狠狠地豎起了一根中指。大吼一聲:
「常院長,老子要爆你的菊。」
精神病院的病人們同時收到了一條指令。他們如同訓練有素的士兵,整齊劃一地仰起頭,握緊拳頭,彈出中指,再惡狠狠地往空中一捅。
「常院長,老子要爆你的菊。」
成千上百個聲音匯聚成聲浪。天花板瑟瑟發抖,牆壁在打擺子,鐘擺精神病院像遭遇了七級以上的強震。
天空中傳來一個聲音:「穩。」
天花板和牆壁立刻恢復了平靜。
天空中的聲音繼續道:「秩序。」
天明了又暗,暗了又明,明暗展開拉鋸,就像整流器損壞的日光燈。天空中舉著金手指的金拳頭掙紮起來,試圖變回掛鐘。樓頂的「我日」想變成「鐘擺」。病人們堅毅的臉變得猶豫不決,舉在空中的手指想放下,又捨不得。
第一分魂晃動著高舉的中指,口中爆喝:「常院長,你想以一己之私,凌駕於集體意志之上?痴心妄想!不可理喻!」
天復明,金中指跟著第一分魂的節奏擺動,「我日」兩個字變得更高更寬。所有的病人都擺動起高高豎著的中指:
「痴心妄想!不可理喻!」
天花板和牆壁再次劇烈顫動起來。
「集體意志不容褻瀆。今天,我就以集體意志捅破你這片天。」第一分魂慷慨激昂。
病人們精神振奮,他們突然發現,自己不應該是病人,自己不屬於這裡。
「全員都有,跟老子一起爆他的菊。」
第一分魂聲音不算太大,卻穿透了精神病院,進入每一個病人耳里;繼而傳導到常院長的整個精神世界,包括關押著數千個囚犯的靈魂集中營,進入每一個被囚禁的靈魂的意識中。
每一個病人,每一個囚犯都堅定地舉起手臂,豎起中指。常院長的精神世界,即將掀起一場靈魂革命。
「常院長,老子要爆你的菊。」
多了四千多名囚犯的加入,更加聲勢浩大。如果說剛才是七級大地震,那麼現在就是八級了。牆磚剝落,玻璃碎裂,招牌字「精神病康復中心」從樓頂栽落,碎成一堆建築垃圾。
第一分魂在強震中毅力不倒,病人和囚犯在強震中毅力不倒,「我日」在強震中毅力不倒。搖搖欲墜的只有囚禁他們的牢獄。
第一分魂喊道:「大伙兒再加把勁,烈度到10,咱們能震碎這片天。」
「常院長,老子要爆你的菊。」
病人和囚犯吼得聲嘶力竭,聲浪直衝雲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