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你
手機的微弱光芒在深夜的半山別墅區『門』口如星火般閃爍,那通電話已經撥出滿一分鐘了,幾秒后,無人接聽,窗口消失。
早在六號那天晚上,承諾就發現自己再也不能通過任何方便快捷的方式找到凌茗了,但是還好,終究他知道她在什麼地方。
手機扔進一字龍戒里,隨手拿出空間屏障代能器,拐進左邊的『陰』影角落,雙翼展開,燃火向天。
這世上再也沒有蘭家了,所以東方家家宅的空間組守衛雖然保持了下來,卻恢復到正常水平,時至今日,承諾只消使用靈的些微能力,就能趁他們被動放空的一小點時間進入凌茗的房間。
格局幾乎沒有更改,『門』邊架子上掛著凌茗常穿的那幾套夏裝,鋼琴被絨布好好地蓋著,承諾覺得不太對,但還沒等他想出哪裡不對,就有人明白回答了他。
雖然不過是房頂大燈,但只要有光,就絕對閃亮。眼前突然出現的強烈反光讓承諾本能地眯起眼睛,下一秒就被莫名從窗口扔了出去。
雖然事後克制住了,但在空中忘記自己還是個極致靈的承諾用展開火焰羽翼的方式來自救,順便把東方家修剪整齊的草地撕開了兩道焦黑的豁口。
「我…」承諾本來萬分委屈,但在站直抬頭過程中想起強烈反光源自何處后,心中卻只剩下冷顫。
他的關係導師、凌茗的外公、東方家的家主東方立親自釋放鐵甲扔他出來,這還能是什麼意思?
「即便是國家法律,都不允許『私』闖民宅。」東方立的嚴肅,向來給予承諾真真切切的導師之感。
「是,對不起。」承諾懷抱一絲希望,可能只是找凌茗的方法被東方立批評了,誠懇道歉保證絕不再犯后還是可以見到她的,但是一向嚴謹正直的東方立沒事幹管小輩這種事的可能『性』,幾乎是零。
「你走吧。」東方立像是『私』自做了一個意義重大的決定,轉身就要離開,假裝並沒有見過承諾。
可是承諾,這一次選擇讀不懂他的意思,因為他想要把握的希望,太過重要。
「導師,我道歉,但是,能不能讓我見見凌茗?」
東方立轉身回來,帶著惱怒,但其實在意料之中。
「不能。」
「為什麼?」
「承諾,承家本代第三人,目前隨同本代另兩人在外固守,欺天計劃發布后至今未給出反饋,當前判定為不合作。」東方立一字一句,清楚明白地說出了承諾最懼怕聽到的東西,「凌茗,東方家與凌家後代,所屬世家早年均已答應加入欺天計劃,作為世家子弟隨同家族參與。」
東方立話語稍頓,滿頭白髮和一身銀甲在圍燈的照耀下恍若白晝烈陽,不可抵抗,「在你答應加入欺天計劃之前,凌茗不可能和你再有任何接觸。」
「可是…」
剎那間寒光閃爍,再眨眼東方立已提兩把大刀在手,周圍窸窸窣窣,本來看在家主面子上沒有出現的守衛也進入第一戰備狀態,東方家對此事的應對,包含動武!
「嘩!」本來已經收起的羽翼再度展開,烈火升騰,空氣『波』動,息空上手,只是從未想過初戰如此,對面是自己的恩師、是能力者大族東方家,但或許是什麼傻氣沖了頭,承諾甘願一試!
兩道森冷的寒光分列兩側、不相上下,不同的是,那一側的寒光身後,密密麻麻,俱是劍拔弩張的強力戰士,這一側,只有一個人,和他的執念而已。
他的執念…
東方覺已經站到了凌茗房『門』口,他維持的這一片幻覺屏障每時每刻都在受到空間組和靈力量的雙重衝擊,要不是實力強大,或許真的撐不下去。而在房間里,凌茗已經不知道是多少遍彈奏那首《唱給你的歌》了,指間流轉是重複過無數次的旋律,一直一直不曾中斷,彷彿只要停下,世間就再也沒有希望。熊熊燃燒的冰裂紋法拉利模型擺在『床』頭,那個習慣『性』側身的方向,幻覺創造的房間里當然有不對的地方,那裡怎麼可能沒有任何承諾的痕迹呢?
「嘣!」雖然是鋼琴,但實在彈得太久太久,久到皮膚承受不住,最終出血。凌茗幾乎和東方家的監察系統同時發現承諾,然後東方覺緊急在第一『波』『精』神放出去前設下幻覺屏障,從那時開始,無法和外界有任何溝通的凌茗就不斷重複這首歌,她知道說話沒用、『精』神沒用,但卻莫名相信,這首歌會有用。
「凌茗,別彈了。」血落在白『色』的琴鍵上觸目驚心,東方覺不能撤下幻覺屏障,但他怎麼可能不為妹妹心痛,「他聽不見的。」
幻覺屏障,一旦設下,一切皆是幻覺。
「鏘!」鋼鐵與鋼鐵的撞擊,實打實的力量對沖,這一次不是測試、不是教學,學生和導師,兵戎相向。
承諾竭力穩住自己的身體,想盡辦法卸力,最初的對峙是熱血升騰、年少無畏,但是一旦『交』鋒,身體就會明確地告訴他:沒用的,沒用的,那些身後的人根本不需要出手,這是77歲高齡、能力愈發強大、恍若魔神的東方立,承諾的天賦異稟、幸運奇遇,在他面前依然不值一提。
「你走吧。」東方立再次給他這個機會,隨意衝鋒,承諾就跌出了東方家的草地,「沒可能的。」
面前的導師巍峨如山,背後更有諸多守衛,承諾能夠清清楚楚地感知到凌茗房間有限制的力量包裹,大約是東方覺的幻覺屏障…
銅牆鐵壁、千軍萬馬,承諾的確不可能闖進去,奇迹很多,可真的沒有那麼多。
承諾握著息空,虛抓了一把空氣,突然地大吼一聲,背身而去。
他想見的人,或許就在那個房間里,可是隔著屏障,隔著東方家大軍,看不到,聽不到,觸『摸』不到,感知不到…
東方立、東方覺和守衛們看著那個背影,自其烈火加身後,就從沒有一刻像現在這般黯淡,人失執念,如失其魂。
凌茗的手指沒有停歇,但淚水湧出,『混』合著鮮血,一同滴入琴鍵的縫隙之中,那一音一律,本是說好亘古不變的誓言。
抱著你,我說過,如何一起高飛,這天只想帶走,還是你。
而我終究沒有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