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為你一人而開

古語狹義中的中原，指的便是中州。

中州郡首，名為洛陽，華夏四大古都之一，稱為東都。

距離隋唐古城不遠的國花園中。

「主人，洛陽牡丹甲天下，其中又以這國花園中的牡丹為最。不過現在早就過了牡丹的花期，要看到國花園中數十萬朵牡丹一起綻放、搖曳風景，就要等待明年五月份。」

一個看面容有些陰狠的中年人，極為恭敬的跟身邊一個體態修長的少年說道。

少年淡淡看著已經滿園枯敗的國花園，眉宇間，自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韻味，明明衣著普通，給人的感覺，卻是飄逸出塵，好似畫卷中走出來的古仙。

他就這麼隨意走著，可不知道吸引了多少遊園女子的目光。

國花園的牡丹雖然沒開，但別的花卉還是有許多的，所以便是在淡季，遊客也不少。

少年和中年人，正是已經離開蜀郡數日的蘇夜和厲若海。

蘇夜離開蜀郡后，並沒有直奔陰鬼宗山門腹地。

兩人先到洛陽，是因為蘇夜收到消息，就在明日，洛陽會有一場修行者盛會。

由中州當地幾個大族牽頭舉辦的丹師大會。

會有全國各地的練氣士趕來參加。

奪得頭籌者，會被賜予「丹王」稱號。直接獎勵一件價值連城的「法器」。

「丹王」什麼的，只是虛名。

但法器的罕有，蘇夜是知道的。

他在蜀郡發動那麼多人，搜尋那麼久，也只找到一枚「歸藏古鏡」。

陰鬼宗山門內，或許還有一把神秘劍鞘，還有沒有別的法器，就是個未知數。

而此次丹師大會，頭名卻直接獎勵一件「法器」。

此等機會，蘇夜自然不會錯過。

他不知道當今修行界的煉丹術，處於什麼水平。

不過從他接觸過的練氣士術法水平揣測，鐵定高明不到哪兒去。

而他可是直接獲得了高等修仙文明傳承的。

修行四大法，器符丹陣。

其中自然包括許多煉丹知識。

他也消化了一部分。

蘇夜相信，只要做好準備，自己奪得頭籌的概率，還是很大的。

哪怕沒有奪得頭籌，他也不會放任一件法器就那麼從眼皮子底下溜走。

實在不行，他還可以進行一下修仙者的日常嘛——殺殺人奪奪寶什麼的，可好玩了！

於是便在洛陽城中住了下來。

閑來無事，就決定來國花園逛逛，雖然看不成牡丹，但是看看別的花卉，出來走動走動，也是好的。

就在此時，幾個衣著光鮮、朝氣逼人的少女，往蘇夜和厲若海兩人走來。

少女們邊走邊交談。

卻是北方帝都的口音。

「雨蕁，你怎麼非要到這國花園來？現在這個時候，哪有牡丹可以看，咱還不如去金谷園呢。」

「曼曼……金谷園……又有什麼好看的。歌女綠珠對石崇痴心一片，他卻畏懼權勢，要把綠珠送給他人……這種負心漢修的園子，我才不去看。」

「雨蕁啊，看來你對葉蘇這個傢伙的怨念，不是一般的深……」

她們討論的是洛陽另一處名勝金谷園的典故。

日暮東風怨啼鳥，落花猶似墮樓人。

說的是西晉時候，天下首富石崇，極為喜愛一個名叫綠珠的歌女。

金谷園便是他的園子。

他在金谷源中，專門為綠珠修建了一座妝樓，取名「玉樓」。

後來綠珠被一個叫孫秀的將軍看上，石崇畏懼對方的權勢，只得將綠珠轉贈給孫秀，先前的一番深情，也就成了天大的笑話。

歌女綠珠卻極為剛烈，說一女不事二夫，便墜樓而死。

蘇夜本是背對著這群少女，也不怎麼在意這群頗為奪人眼目的少女，但他耳里極好，依稀還是聽清楚這些對話，身體驀地一僵。

他轉過身來，便看到了迎面緩緩走過來一個白衣少女。

少女二八年華，體態修長，綁著單馬尾，顏容姣好，近乎神女之貌。

她身邊幾個少女，樣貌都頗為不俗，但跟她站在一起，卻毫無光彩可言，就如皓月之旁的繁星，只能成為點綴。

「她……怎麼會來洛陽？！」

這一瞬，蘇夜心臟似乎漏跳了一拍。

每個少年心中，或許都有這麼一位姑娘。

她溫柔大方，她窈窕可人，她只要輕展笑顏，便是陽光明媚，蝸牛有角，便是鳥兒于飛，層林疊翠。便能定格住時光。

眼前的少女，便是他心中的姑娘。

三年來，他背井離鄉，心中的牽挂，除了老媽和青瓷姐姐，便是她了。

是想立馬上前，表露身份，要跟她相見的。

但蘇夜最終還是抑制住了自己。

他強行轉過了身去。

現在……還不是見她的時候。

「曼曼，玩的好好的，你提葉蘇那個傢伙幹嘛，別說他已經消失了三年，他就是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我也不想理這個傢伙。」

白衣少女微微撅著嘴巴道。

她估計是有些走累了，竟是走到了蘇夜身邊不遠處的涼亭，坐了下來。

其他少女，自然也圍了過去，跟著坐下。

「也是，葉蘇這個傢伙，把你騙的那麼慘，讓你這三年來，都沒怎麼開心笑過，他跟石崇這個負心漢啊，也沒什麼兩樣，先前的深情款款，不過是拙劣的表演。」

叫曼曼的少女，憤憤不平道。

「行了，行了，沒看雨蕁都不開心了么，別提那個傢伙了。」

又一個少女說道。

曼曼說道：

「哎，雨蕁，這國花園的風景倒是沒得說，就是沒有牡丹看。錯過了這次機會，我們下次來洛陽，就不知道要等多久啦。」

白衣少女道：

「是啊，我最喜歡的就是牡丹，要是能看到國花園中數十萬朵牡丹一起綻放，競相逐艷，這次洛陽之行，可就沒什麼遺憾了。」

她心中卻是在想，三年前，葉蘇那個傢伙，可是答應過她，要帶她來這裡看牡丹的。

現在她自己到了這裡，葉蘇那個討厭的傢伙呢？

想到這裡，她幽幽一嘆。

或許她跟他，就跟這國花園中滿園凋敝的牡丹花樹一般。

便是有過甜美的回憶，也被雨打風吹去了吧。

只是那些刻骨銘心的記憶，自己真的能夠忘記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她並不知道。

「你想看牡丹……又有什麼難得呢？」

蘇夜聽著她們的對話，唇角浮現出一抹溫暖笑意。

那是他從未對任何女子，展現出來過的柔情。

四海列國，千秋萬載，只有一個雨蕁。

而現在，雨蕁在他身邊不遠。

她想看牡丹開。

那便讓牡丹開！

他吸了口氣，搖搖一指，指著這國花園中的滿園凋敝的牡丹花樹。

淡淡道：

「開。」

話音落下，以他為中心，方圓數千米，無數精純的草木靈氣，受到牽引，飛速往此處聚集。

然後往白衣少女腳底下延伸。

她周圍的牡丹花樹，竟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出嫩綠的枝丫，然後結出花骨朵兒，最後漸次綻放，爭奇鬥豔，唯美絕倫。

便有衝天香氣，籠罩全場。

園中數百遊客，同時驚呼起來。

似乎在剎那之間，他們便置身於五月花海之中。

如此盛景，誰人見過？

這可是在初冬啊。

哪有牡丹在初冬開的？

當年武曌皇帝想在初冬看牡丹，不也做不到么？

還一氣之下，把長安牡丹貶到了洛陽來。

白衣少女看著這一幕，也張大櫻桃小嘴，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這一幕。

她起身，走動，欣賞著突然就盛開的牡丹。

說也奇怪，她走到哪裡，這牡丹，竟就開到哪裡。

似乎這滿園牡丹，只是為她一個人而開。

她只覺雲山霧罩，被濃烈的幸福感包裹。

「雨蕁，我暫且不能跟你相認。這滿園牡丹，就作為一個道歉禮物送你吧。」

蘇夜唇角微翹，笑得愈發溫暖。

他起身，最後看了少女一眼，轉身緩緩離去。

兒女情長，英雄氣短。

他身上背負太多，還有更重要的事，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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