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孟父之死
老人走後，當晚就進行了火化，孟超越沒有跟著去，她在聽到她奶奶臨走時的話后，就渾身顫抖個不停，就連最基本的說話都成問題。
因為怕讓人見著笑話，譚芳就把她安置在一個黑洞洞的裡間里，那個小房間里放著亂七八糟的雜物，孟超越就縮在一個小板凳上倚靠著牆壁瑟瑟發抖。
因為送殯儀式明天舉行，房子太小住不下，親戚們都得回去睡覺，秦淮就自願請纓開車送一些較遠的親戚回家，等一波又一波的親戚送走後，時間都到了晚上九點鐘。
當秦淮邁著疲憊的步伐進入已經設上靈堂的小屋時，孟超男正穿著一身白色的孝服坐在靈堂前為老人燒著紙錢。
他大步走過去，在一旁空著的板凳上坐了下來，拿起一張燒紙送入了火盆，孟超男抬眼看向了他，眸光里是滿滿的感激。
「秦總，大老遠讓你跑來跟著受累了！」
秦淮笑著搖了搖頭，道：「都是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以後該改口叫我姐夫了。」
孟超男也笑了，是呀，他們是一家人，他過來也是理所應當，他怎麼給忘了。
「姐夫，謝謝你！」
秦淮聽到那聲姐夫很是欣慰，伸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後背。兩人靜靜地坐著為老人守靈，時不時聊上幾句。
不一會兒，譚芳端著一個盤子走了過來，盤子上是熱氣騰騰的麵條，他們忙活到現在都沒有吃晚飯。
當譚芳跟秦淮目光相遇的時候，兩人還是很不自在。盤子放好后，三人圍坐在了一起。
譚芳先把一碗麵條遞給了孟超男，后又把另一碗遞給了秦淮，秦淮默默接過，鼓足勇氣說了三個字，「謝謝……媽……」
聽到「媽」這個字，譚芳一愣，抬眼看向他真摯的眸子，所有的恩恩怨怨頃刻間化為烏有。
「孩子，辛苦你了，多吃點，不夠的話媽再給你盛！」譚芳慈愛地說著，說完此話終沒忍住掉下了眼淚，這是幸福的眼淚，她喜歡這孩子，從開始就沒變過。
秦淮的眼圈也紅了，無需多說什麼，他們已經是一家人，疙瘩全解開了。
譚芳的手藝很好，簡單的麵條做得色香味俱全，秦淮破天荒地吃了兩大碗，譚芳很是歡喜。
三人吃完，譚芳端起最後一碗遞給秦淮，道：「孩子，給超越送去吧，她就在那屋炕上，你將就著跟她睡一晚吧！」
譚芳已經把裡屋里的孟超越安置在了西邊那個屋，老人在東邊那屋走的，肯定是不能睡人的。
「那好，我去看看她！」
秦淮說完站起了身，他早就迫不及待想見她了，今下午她顫抖的模樣讓他心疼，他跟隨眾人去了火葬場，又把親戚送回家，已經好久沒見她了，心裡想的很。
當來到西屋，房間里烏黑一片，就著窗外的月光，他看清了炕上那蜷縮著的影子。孟超越靠在牆上坐著，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
秦淮脫掉外套和鞋子上了炕，坐到了孟超越身邊，這才發現她是睜著眼睛的。
炕上燒了火很是暖和，秦淮把冰冷的腳伸進了溫暖的被褥底下，伸手把孟超越身上的被褥打開來，攬過她的肩膀讓她靠在了自己懷裡，再把被子裹在了兩人的肩頭。
孟超越緊緊抱著他，把頭深深地埋進他溫暖的胸膛，此刻他是她的依靠，有他在她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超越，我們聊會天吧！」秦淮磁性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的夜裡異常好聽，孟超越從沒想到身份尊貴的他會陪她待在這麼簡陋的房子里。
「嗯。」孟超越輕輕答應著，聞著他身上特有的味道，好想永遠這樣倚靠著他。
秦淮知道要說的話會引起她的衝動，但是又不得不說，於是把她抱得更緊。
他思忖著怎麼說會讓她不至於那麼衝動，良久開口了，「你喜歡我爸爸嗎？」
提起秦偉業，孟超越激動萬分，他對她的種種好她都感受得到。
「他是我見過最慈愛的父親，他的出現讓我知道了什麼是父愛，我希望他能健康長壽……」孟超越笑著，為那個偉大而慈愛的父親。
秦淮摸了摸她的頭髮，下巴抵住了她的頭頂，「可以跟我說說你的爸爸嗎？」
孟超越身子一僵，秦淮感覺到了，將她緊緊禁錮在懷裡，接著說：「別怕，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我跟你一起承擔。有些東西你越壓在心底，就越無法走出來，相信我，讓我陪你把這一關邁過去，好嗎？」
孟超越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感覺他爸爸孟祥就在某個角落看著她，要抽她的筋扒她的皮……
「不能說，不能說，他會回來找我索命的……」孟超越渾身打起了哆嗦，話語也跟著遲鈍起來。
秦淮看著她驚嚇過度的模樣，心疼得不知所措，想說的話也不敢繼續說下去，唯有緊緊抱著她，生怕她會跑掉。
良久，可能是源於信任，孟超越竟然開口了，所說的話語就連空氣都凝固了。
「我爸爸是個惡魔……他……他除了會喝酒賭博，剩下的就是打人，我媽遭受的暴力慘不忍睹，曾經還挨過他一刀子，好在救了回來……」
「有一次他賭博輸了錢，回來找我媽要錢，我和我媽正在門口的菜園子里除草，他紅著眼走到我們跟前，奪過我媽手裡的鐮刀架在了我的脖子上，要挾我媽拿錢給他還賭債。我媽以為他只是嚇唬人沒理他，下一秒他……」
「他就把鐮刀鋒利的尖對準了我的眼睛，再次要挾我媽，若不給他錢就剜掉我的眼睛……」
「我媽真是被他逼瘋了，欠了一屁股債哪還能拿出錢來，於是就說你要是想死就剜吧！這話剛說完我爸就真的把鐮刀插向了我的眼睛，還好我及時別過頭去，鐮刀插到了我的眼角，一塊肉也跟著掉了下來……」
「這時我媽才瘋了般沖向了我爸，跟他搶著鐮刀，剛好我奶奶來了，看著我滿臉的鮮血，又看著扭打在一起的爸媽，於是跟著我媽一起對付我爸，我爸人高馬大，兩個女人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很快被逼紅了眼的我爸打傷在地，後來是周圍的鄉親們幫著制服了我爸……」
「三天後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我爸死了……我們解脫了……」
孟超越話說完，眼淚打濕了秦淮的毛衣，但是沒有哭出聲。
秦淮知道她說得太簡陋了，他斷定她肯定知道些內情，不然也不會如此害怕面對死亡。
「超越，我聽到了你奶奶臨終的話，你爸爸是被你奶奶毒死的，對嗎？」這話他必須得說，這是癥結所在，不能逃避。
這話一出黑洞洞的房間里靜極了，孟超越慌亂地搖著頭，猛地推開了他，這是犯罪，是倫理不容的事情，不能承認。
「不，不，他是酒精中毒死的，是自然死亡，沒有人殺他！」
秦淮再次將她攬在懷裡，他發現她已經哆嗦得不成樣子，「超越，老人已經去世，這個秘密也跟著進了棺材，但你要走出來，不能老是活在恐怖的陰影里，你是無辜的……」
孟超越想到了那個可怕的夜晚，就連老天也跟著一同咆哮，雷雨交加，電閃雷鳴。
本來已經睡下的她被一個響雷驚醒了，發現身邊躺著的只有沉沉睡著的弟弟，她就下炕去找譚芳，剛走出門口，她就看到東屋的燈亮著，隱約聽到了譚芳和奶奶的說話聲。
本來要直接推門走進去的，可是從門縫裡傳來奶奶的一句話讓她再也不敢邁進一步。
「芳，待會兒我給他灌下藥后，你趕緊用被子燜住他，這葯很厲害的，很快就會斷氣的……」
譚芳看了看炕上因醉酒呼呼大睡的男人，戰戰兢兢道：「娘，真的要這麼做嗎？他……他可是您兒子啊……」
「他必須得死，否則你們娘三就沒有活路了，來吧芳，娘這輩子虧欠你太多了！」
老人說完拿起了準備好的一小碗黑乎乎的葯，毅然決然地走向了躺在炕上的孟祥。
孟超越從門縫裡看著她奶奶將葯活生生灌進了孟祥的嘴裡，他要反抗卻是手腳被綁根本動彈不得，譚芳快速用被子蒙住了他的頭，騎坐在他頭上，老人騎坐在他腿上，孟祥很快就沒了動靜。
再次掀開被子，她看到孟祥眼睛似厲鬼一般圓睜著，五官出血，臉色鐵青，面目猙獰……
她嚇得失聲了，看著他奶奶和譚芳手忙腳亂地給孟祥擦著五官的血，也不知道是怎麼回的房間，這場噩夢徹底將她的心封鎖了起來。
第二天天不亮，她就聽到譚芳假裝的哭泣聲，「孟祥啊，誰讓你喝那麼多酒的，看都醉死了吧，嗚嗚……」
街坊鄰居聽到了都紛紛來看，都指責死得好，說他們娘三解脫了，就這樣孟祥以酒精中毒死亡下了葬，這個秘密就被埋進了土裡。
「告訴我，你爸走的那晚，你是不是看到了什麼？」秦淮的話打斷了她的沉默，他知道無情，但是必須要面對。
儘管她奶奶去了，可是還有她媽媽，她知道譚芳也參與了這場命案，所以她不能讓別人知道她唯一的媽媽是個殺人兇手。
「是，我是看到了我奶奶毒死我爸爸的過程，這件事是我的心結，還請你替我保密！」奶奶已經走了，她只能把責任往她身上推，這是她唯一的退路。
「嘎吱」門開了，接著房間的燈亮了，譚芳抱著床被子走了進來，透過她赤紅的雙眼，孟超越慌了，她聽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