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鳳皇無知,雷霆無情(下)
慕容棠聽聞,傅文玉即便再寵愛一個女人,也從不會連續兩夜召幸她。
如今傅文玉的寢殿被慕容棠占著,而傅文玉就算行事再荒唐,也不會重演嫻貴人之事,那日不過是個意外,畢竟還是要顧及一下慕容棠的感受。是以,傅文玉每晚都會離開書房一些時候。
但無論夜宿在哪個妃嬪的宮裡,卯時前,傅文玉必定回來。看一眼睡夢未醒的慕容棠之後,再去早朝。
當慕容棠聽說傅文玉今晚已經是第三次夜宿熙和宮時,心裡還是高興的。他是宮中女子唯一的依靠,慕容棠希望自己的皇姐得寵。
卻不想,傅文玉今晚去了沒多久,子時不到便氣沖沖的回來了,手上還帶著傷。一臉陰沉的坐在自己床邊,眼神混亂。
慕容棠不是被他叫醒的,是睡夢中忽覺額頭上冰冷了一下,慕容棠便醒了。
沒多久,就見榮順端著盒子,將傷葯急急忙忙的送過來,而後又悄沒聲的退了出去。
慕容棠便坐在那裡看著傅文玉自己熟練又迅速的將傷口處理了一下,問道:「是皇姐傷了你嗎?」
傅文玉低著頭纏著手上的繃帶,點頭『恩』了一聲。
慕容棠不解道:「皇姐為何要傷你?」
傅文玉聞言,手上的動作忽然一滯,而後又繼續若無其事的將繃帶纏好。只是眉頭緊皺,神色大為不悅。
慕容棠見他不說話,又問道:「你在生皇姐的氣嗎?」
傅文玉『恩』了一聲。
慕容棠又問道:「那你會殺皇姐嗎?」
傅文玉抬起眼睛看著慕容棠,認認真真、清清楚楚地回了一個字:「會。」
慕容棠有些吃驚,獃獃的看著他,說不出話。
傅文玉道:「但是,只要棠兒聽話,我便會看在棠兒的情面上,不殺她。」
慕容棠道:「為什麼?」
傅文玉反問道:「若是我殺了棠兒的皇姐,棠兒會恨我嗎?」
慕容棠道:「我會殺了你。」
傅文玉聞言不禁一笑,伸手拍了拍慕容棠蓋著被子的腿,似在威脅又似在承諾,低聲道:「不會有那一天的。只要棠兒乖乖的,榮貴妃就會好好的。」
傅文玉坐了片刻之後,重新將慕容棠扶下躺好,為他蓋好被子,面色與聲音都略帶著疲憊,低聲說了一句:「棠兒早些睡吧。」便起身離去了。
傅文玉回到書房,躺在榻上,卻睡不著了。
手上的傷的確是在熙和宮受的,卻不是被慕容清所傷。
慕容清跪在地上,淚流不止以死相逼,傅文玉掐住她的脖子將她按倒在地時,不小心被她手中的金剪戳傷了。
慕容清是和親的妃嬪,即便自己不喜歡傅文玉,但也從來沒有拒絕過侍寢。而且因著傅文玉兩次救下慕容棠,如今又封他為王爺的事,慕容清對傅文玉是心存感激的。
可是就在今夜兩人纏綿恩愛情意深濃時,傅文玉不自覺的一句話卻讓慕容清驚惶至極。
慕容清聞言如被雷電劈過一般五內顫抖,不可置通道:「皇上方才說什麼?」
傅文玉正是意亂情迷之中,完全沒意識道自己說了什麼,問道:「朕說了什麼?」
慕容清推開傅文玉,坐起身,驚恐道:「皇上說『棠兒』?」
傅文玉聞言也驚住了,自己竟不自覺的喊了慕容棠的名字。
慕容清看到傅文玉目光閃爍卻毫不否認的神情時,才猛然意識到這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
慕容清當即堅決道:「皇上不可以對棠兒動這樣的心思。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傅文玉反問道:「為何不可以?」
慕容清道:「棠兒是我西燕國的太子,他是個男子!」
傅文玉道:「男子又如何?朕是真心喜歡他。西燕國已滅,你二人無依無靠,他留在朕的身邊,朕可以給棠兒他想要的一切。」
慕容清此時才恍然道:「原來皇后那日所言,並非含血噴人。」
慕容清想起皇后那日的話,不敢再往下想下去,胸腔內一片酸楚,恨自己粗心大意,沒能早點看透傅文玉的為人。棠兒日夜留在他寢殿,不知他有沒有對棠兒怎樣。
慕容清稍微一想到此便覺的萬分委屈、怒不可遏,雙手狠命的捶打傅文玉的胸口哭喊道:「棠兒還是個孩子,你混蛋!」
傅文玉被罵的愣了一下,制止住慕容清,反問道:「什麼?」
慕容清不想再說,只問道:「皇上難道沒有嗎?」
傅文玉這才反應過來,扔開慕容清的手,氣道:「朕沒有!朕當然知道棠兒還是個孩子,所以朕沒有!」
傅文玉確實沒有。可不知為何,面對慕容清的聲淚質問,自己雖然問心無愧,卻莫名的一陣心虛,做不到理直氣壯。
慕容清聞言才放了心,於是當即下床,跪在地上,懇求道:「未免皇上日後犯下大錯,臣妾懇請皇上送棠兒出宮。」
傅文玉道:「你在指責朕嗎?」
慕容清道:「臣妾不敢。只是棠兒是絕對不會接受皇上的。長痛不如短痛,請皇上放棠兒出宮。」
傅文玉聞言氣憤,起身下床,穿上衣服,斬釘截鐵道:「絕無可能!棠兒的事情要棠兒自己決定,即便你是棠兒的皇姐,也不能干涉。」
慕容清聞言,起身抓過妝台上的剪刀,抵在頸前,擦了擦眼淚,堅決道:「皇上若是不答應,臣妾今日便死在你面前!只要臣妾死在你面前,棠兒必定恨你入骨。」
傅文玉氣道:「你放肆!」
慕容清道:「若是臣妾放肆,可以讓皇上改變心意,那臣妾便放肆了。如果不能令皇上改變心意,臣妾今日情願一死。就算豁出性命,臣妾也要保住棠兒清白,斷不能讓棠兒受此奇恥大辱!」
傅文玉不解道:「朕只會寵著棠兒、愛護棠兒,朕怎會讓他受屈辱?」
慕容清恨道:「皇上就沒有考慮過棠兒的感受嗎?堂堂太子淪為天子玩物,是要被天下人恥笑的,這就是屈辱!皇上讓棠兒以後如何抬得起頭做人?我與棠兒雖是亡國之身,但可殺不可辱!與其活著受人唾棄,不如我與棠兒一死了之!」說著,就要揮剪自我了斷。
傅文玉見勢心下大驚,平素只覺的慕容清溫婉和順,卻不曾想她竟是如此剛烈之人。只不過她的這份剛烈不是為她自己罷了。
傅文玉迅即一手奪下她手中的剪刀,掐著她的脖子將她按倒在地,威脅道:「你最好給朕乖乖活著,看在棠兒情面上,朕今日不會降罪於你,但你也不要再逼朕。否則,貴妃氣絕之日,便是棠兒侍寢之時。朕說得出做得到,你給朕記住了!」
慕容清被他掐的會吸困難,滿臉漲紅。當傅文玉鬆開手時,慕容清猛的咳起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心中萬分不甘卻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洶湧淚流的狠狠瞪著傅文玉摔門而去的背影。
榮順看到傅文玉手上有傷,連忙向一旁的太監吩咐道:「皇上受傷了,快去傳太醫。」
傅文玉不悅的『恩』了一聲攔下榮順,說道:「榮貴妃,心智失常、瘋癲無狀、損傷聖體。罰封宮禁足、靜思已過,無詔不得踏出熙和宮半步。」
榮順應道:「是。」
傅文玉道:「多派一些人伺候,日夜監視,給朕看緊她。貴妃若有任何閃失,朕拿你們陪葬。」說完,便憤然離去。
傅文玉回到寢殿,回想著慕容清的一番話,心下混亂不安。但很快,便鎮定了下來,樂觀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我真心相待,一定可以讓棠兒愛上我。
傅文玉就是這樣自信又不言敗的一個人。
只是過於自信的人,過於相信自己能力的人,往往會因為蔑視天命而忽略一個更古不變的道理:天道輪迴、報應不爽!
傅文玉以往踐踏揉碎了多少女人的真心,讓多少女人肝腸寸斷痛不欲生,以後自會有一個人,百倍千倍的奉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