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花神廟下拜天地

第三十章 花神廟下拜天地

1.

鄴成義領了旨意,果然不負所望,選了前朝留下的承王府作為慕容棠的府邸。

這承王府可是前朝最氣派宏大的一處府邸。鄴成義命人修葺翻改一番,耗費一百萬兩銀子,一月後,便向傅文玉復命來了。

眾臣準備好的讚賞、褒獎之類的客套話尚未來得及說出口,傅文玉便命人將鄴成義拖出大殿重打了五十大板,罰俸一年,責令其閉府思過。

鄴成義不知何故,群臣更是一頭霧水。

傅文玉給出的理由是:玩忽職守、瀆職懈怠、無視天威、輕慢榮王、藐視宗法、敷衍了事。

2.

處罰了鄴成義之後,傅文玉便將此事交給了戶部尚書袁江海去辦。

有了鄴成義的前車之鑒,袁江海這個戶部尚書自接旨那日起,便可謂是提著腦袋做事了。

袁江海對戶部的大事小情一概置之不理,一門心思都撲在了府邸改建上。花了一千萬輛銀子,耗時一年,將承王府整個拆倒重建一般大改了一遍。

可是上朝復命這天卻依然心驚膽戰。

眾大臣安撫道:

「袁大人不必擔心,此番皇上必然會滿意。」

「是啊,新的榮王府我看過,真是堪比文息殿啊,哦不,依我看,比那文息殿還要奢侈三分吶。」

「那文息殿可是皇上親自設計建造的,聽說那可是一等一的華貴,外邦進貢的好東西可全都用在文息殿了。」

「這榮王府若是比文息殿還要華貴奢侈,皇上必定再挑不出錯處。」

袁江海聽著眾人的寬慰之言,臉上陪笑,心下卻依舊沒底。

不過這次傅文玉很滿意,還親自去王府觀賞了一番。

只是回宮之後,傅文玉便說自己頭痛眩暈,周身乏力,夜夜夢魘。為此,還特別找了薩滿法師進宮,做法事驅鬼驅邪。

最後定論為,榮王府,風水不善,不宜居住。

傅文玉裝病這半月,日夜纏著慕容棠快活似神仙。

可憐那袁江海提心弔膽惴惴不安,整個人暴瘦三圈。

3.

此事便又成了一塊燙手山芋,無人敢接。

最後,還是由鄴成義與袁江海兩人合力督辦,重新選吉地,擇吉日,動土建府。這次連施工的工匠都要一一查問生辰八字,但凡與王爺八字相衝的一概棄用。

又兩年,耗費五千萬兩銀子,榮王府總算建成了。

其實本不用這麼久,只是每次經費緊張,向上要錢時,傅文玉都要考慮一兩個月才批銀子。兩年中,有一年的時間,都是被傅文玉的思考花掉的。

眾臣也領教了傅文玉的賴皮,這次便再沒給他任何找理由的機會。府邸建成的那日,眾人再次『逼宮』。

這次眾人不叩頭也不下跪,而是退朝服摘官帽,搬出先帝遺訓,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幾位德高望重的老臣更是抱著大殿上的玉石柱子撞頭以死相威脅,軟硬兼施。

傅文玉孤軍奮戰,這一次是徹底的窮途末路、無計可施。

眾臣連慕容棠的出宮吉日都選好了,半月後,正月十一,黃道吉日天賜良辰,宜出行宜遷居,萬事皆宜,上上大吉。

4.

正月初九,花神芳誕。

傅文玉帶著慕容棠出宮去了花神廟,拜花神。

慕容棠道:「你一面修佛窟,一面拜花神,如此心智不專,怕是佛、道兩家都不會領你的情吧。」

傅文玉笑道:「行兩家善事,難道不該有雙倍福德嗎?」

慕容棠道:「你這個人,還真是貪心不足。」

傅文玉拉住慕容棠的手,嘆道:「我的確很貪心,得到了你卻還是不知滿足,總在妄想長久、妄想下輩子。」說著捧起慕容棠的臉,深情一吻,道:「明明我已將你獨佔,為何我心中依然不能滿足,還是想要更多更多?」

慕容棠有些慌,推開他道:「這裡可是大街上,萬一被人看到又要惹是非了。」

傅文玉聞言,拉著慕容棠躲進了花神廟,焚香的香味迎面撲來。廟中空無一人,只有一尊兩丈高的花神像端立在廟宇中央。神像下的巨大長形香爐中,卻插滿了燃半的香。

傅文玉抱住慕容棠吻的纏纏綿綿。

慕容棠的臉唰的一下,登時漲的通紅,拒絕道:「別——」

傅文玉卻成心與他作對一般,非但不放開,反而抱得更緊、吻的更深了。但見慕容棠並不配合,於是停下,說道:「是你主動吻到讓我滿意,還是讓我自己吻你到滿意為止,棠兒自己選。」

慕容棠紅著一張臉,窘迫道:「你都不知道羞恥的嗎?」

傅文玉道:「親吻一下就要感到羞恥嗎?那我們那麼多的日日夜夜,豈非是賠上全天下人的羞恥都不夠?」

傅文玉低頭抵在慕容棠的額頭上,兩人鼻尖擦著鼻尖,在濃郁的焚香氣味當中,傅文玉還是聞到了慕容棠臉頰上的淡淡花香味。傅文玉喉結輕動,咽了一口,問道:「棠兒選擇好了嗎?」

若是讓他自己吻到滿意,以他的性格,怕是要沒完沒了了。

慕容棠決定還是自己吻他一下好了。

只是看著傅文玉近在咫尺的雙唇時,慕容棠的心跳忽而慌亂起來,不知為何驟然間會感到一陣緊張,索性閉上眼睛什麼也不想,仰起臉吻了上去。

傅文玉依舊是吻到心滿意足才鬆開。慕容棠隱隱覺著自己似乎又被他騙了。

慕容棠放眼環顧廟宇內外,疑惑道:「怎麼都沒人,香火還如此旺盛?」

傅文玉笑而不語,走到神像后,端出一個盒子走到慕容棠身前。

慕容棠掀開蓋在盒子上的紅布一看,盒中是兩身大紅的喜服。

慕容棠一愣。

傅文玉放下盒子,為慕容棠寬衣。

慕容棠拉住他的手,問道:「做什麼?」

傅文玉拿開他的手,脫下他的衣衫,為他穿上那身喜服。

傅文玉時常為慕容棠寬衣更衣,細緻周到,只不過這一次,一件一件穿的更加細緻周到。

最後為他披上外衣時,看著已經長到自己下頜高的慕容棠,傅文玉笑道:「穿喜服自然是要拜天地。」說著,自己也換上那身喜服,仔細整理妥當。

慕容棠打趣道:「北秦的皇家習俗,難道是先洞房,再拜堂?」

傅文玉道:「錯。我都是直接洞房,不拜堂的。」

傅文玉拉著慕容棠走到花神像下,見地上的兩個四方蒲團歪斜著,便彎身將它們擺的正正噹噹,說道:「大婚的時候,一切事宜都要細緻妥當,這樣,姻緣才會和順美滿。」

慕容棠道:「嗯嗯,成過親的人果然不一樣,懂的真多。他日我再成親時,也一定記得。」

傅文玉認真道:「不會再有下一次的。王爺的婚事都是天子作主。而我是不會給棠兒賜婚的。棠兒不必再想。」

慕容棠只是那麼一說,自己從來都沒有過要成親。

慕容棠道:「你求姻緣為何拜花神?而不是月老?」

傅文玉道:「月老牽的紅線,有福有孽。這花神不一樣,只結良緣。」

傅文玉拉著慕容棠跪下,笑著對花神像祈願道:「弟子傅文玉,找到了一生所愛之人。願花神憐惜,保佑我二人今生白首、來世偕老。生生世世,不失不忘、相依相伴。」說完,看著慕容棠問道:「棠兒願意嗎?」

慕容棠也看著他,問道:「還可以說不願意的嗎?」

聽到這個不算回答的回答,傅文玉的眼中明顯的暗淡了一霎,卻隨即轉過臉,望著神像朗聲道:「一拜天。」而後便恭恭敬敬的叩拜下去。

傅文玉保持著叩拜的姿勢一直沒有起身。

一直到在余光中看到了慕容棠叩拜的身影,才起身。

傅文玉接著道:「二拜地。」話音落,兩人一同彎身一拜。

傅文玉轉過身,面對著慕容棠,道:「夫妻對拜。」

慕容棠也學著傅文玉轉身,與他相對,最後深深一拜。

傅文玉起身後,在慕容棠唇上輕快的啄了一口,滿意的笑道:「禮成。你我今後就是夫妻了。」

慕容棠見他雖是在笑,眼中卻是藏不住的哀傷,更多的是不舍,於是逗他道:「哦?原來此前的幾年都是不作數的。」

傅文玉道:「當然做數。」

傅文玉拿起盒子中的一條紅繩手鏈,環在慕容棠的右手腕上。而後讓慕容棠將另一條手鏈環自己的左手腕上。

慕容棠習慣用右手,傅文玉將紅繩系在他右手腕,是希望他可以時時看見,時時想起自己。

傅文玉執起慕容棠的手,看著兩人手腕上一樣的紅繩手鏈,說道:「只是拜過天地之後,棠兒便不能再反悔了。有這滿天神佛為我作證,不論今後棠兒走到哪裡,都是我的愛人,是我的人。」

慕容棠根本不相信這些鬼神之說,更不信前世今生之言,但是見他滿含期待又如此認真,不忍心再挖苦嘲諷,轉而寬慰道:「我只是出宮獨自住,王府就在長安城內,我其實並沒有離開,只是不能再與你朝夕相對了而已。」

傅文玉勉強彎了彎嘴角淡淡一笑,沒有再說話,只是輕輕的抱住慕容棠。

兩人分開前的那一夜也是如此。

沒有親吻、沒有歡愛,甚至沒有隻言片語,傅文玉就只是這樣靜靜的抱著慕容棠,抱了一整夜。

亥時,早朝的時刻,慕容棠朦朧醒來時,見自己依然在傅文玉懷中,只覺一陣冰涼水滴滑落在自己額頭上,沿著額頭滑進耳邊鬢髮里。

慕容棠抬頭去看,卻被傅文玉一手按住頭摟在懷裡。

只聽傅文玉極力剋制的抽噎了一聲。不知他是醒了許久還是一夜未睡。

慕容棠也抱住了他。

分別在即,這便是自己與他在一起的最後一個夜晚。

從此,宮牆內外,一個人間,兩個世界。

榮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來,提醒道:「王爺,該起了。袁大人說要辰時準時離宮才好。再遲,便要錯過吉時了。」

慕容棠聞言,鬆開傅文玉,與他道別:「雷霆,我走了,再會。」

傅文玉忽然吻過來。

親吻之中,慕容棠才發覺傅文玉的臉頰上早已冰涼一片。

辰時末,慕容棠在皇宮侍衛的護送下,在滿朝文武的注視下,一路風光的走出了這個曾經一度被自己看作是牢籠的地方。

期盼了三年、等待了三年,等著他敗陣、等著他認輸,就是想看他的笑話、看他在眾臣面前君威盡失、看他在天下人面前顏面掃地。如今等到了也看到了,而此時此刻,自己為何沒有歡天喜地?為何沒有興奮激動?為何連一絲一毫的想笑的衝動都沒有呢?為何會這樣?

出宮的路上肅靜悠長,慕容棠走的有些木然。

邁出宮門的那一刻,慕容棠還是忍不住回頭了,望了一眼身後的森森城樓。

天青如畫,紅牆高立,而城樓之上,卻並沒有自己意料中該有的那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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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花之鳳泣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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