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窺心

暗中窺心

假如你避免不了,就得去忍受,不能忍受生命中注定要忍受的事情,就是軟弱和愚蠢的表現。【1】

這句話是那個微博ID為「一門小鋼炮」的人告訴他的,自己和他在微博上聊了很多,一開始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到後面就幾乎都是關於冀轅的,只是自己一直都稱呼他為「那個人」。

而此時「那個人」正在繼續和他聊天,這條消息來自兩小時前,剛好是冀轅進廚房的時間。

——那個人做的飯好吃嗎?

——嗯!特別好吃!

對於冀轅來說,被誇讚做飯好吃是一件比較平常的事情,畢竟吃過都說好,只是沒有哪一次像這一次一樣,讓他有些興奮,在床上滾了兩圈,才又繼續回復。

——你之前跟我說你惹那個人生氣了,他還做飯給你吃啊。

——他不是只做給我一個人吃的,我和他的朋友一起的。

——可是你都沒有哄他,他就不生你氣了嗎?

——那天之後我們沒再見過面,他還把我拉黑了……

——……哎呀,真幼稚。

幼稚本人其實已經忘了這件事了,默默的退出微博,點開微信,把他從黑名單里放了出來,然後繼續若無其事的跟他聊天。

——是呀,真幼稚,不過也挺可愛的。

——我發現那個人還是有一點喜歡我的。

——他即使生我的氣,也沒有把氣撒在我身上。

一連三條消息,讓冀轅有些沒反應過來,因為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若不是這樣說出來,他可能都意識不到,自己真的從來都沒有對他發過火,即使有的時候自己已經要氣炸了,而且面對他的時候好像也比平時要更有耐心。

他一時不知道回復什麼,腦子裡一遍又一遍地過著他和夜萌相處時的樣子,好像有他在自己身邊,自己真的會對這個世界柔和很多。

消息「已讀」很久了,「一門小鋼炮」還沒有回復,夜萌發了個問號過去,卻沒有在那個問號後面看到「已讀」兩個字,心裡不禁有些失落,他現在急於想要得到一個人的肯定回復,哪怕是個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不好意思,剛才有些事情要處理。

「一門小鋼炮」的再次回復,讓夜萌的心情稍稍愉悅了一點。

——你要是忙的話,就改天再聊吧。

——不不不,沒什麼事情比愛豆更重要的,事情是做不完的,那些都只是基本的生活方式,沒有任何一種方式能代替和愛豆聊天的快樂。

——別耽誤了你的正事。

——不耽誤,愛就是一個反覆追逐的過程,因為人與人之間的各種不平等,就像你是我愛豆,我就得捧著你。

——所謂的腦殘粉嗎。

——也不能這樣說,如果有一天你殺人了,我第一個罵你。

——……

——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喜歡那個人。

「為什麼會喜歡那個人」,夜萌看著手機喃喃道,他其實沒太深思過「為什麼」,只是在見到冀轅的第一眼就覺得,如果錯過這個人,自己會後悔一輩子,所以當他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才會鼓起勇氣邁出那一步。

——沒有為什麼,就是單純的想要給他快樂,並且這份快樂和我有關。

——許一人以偏愛,傾此生之慷慨,得一人以溫柔,享餘生之感動。

——如果硬要說為什麼,大概就是這樣了吧。

冀轅看著這三條消息,鼻尖突然有些發酸,「偏愛」這兩個字,深深地戳進了他的心臟。

來自原生家庭的不認可,讓他變成一個「愛無能」的人,而「愛無能」的人往往都把自己的心分成了三層,第一層是「保護層」,保護著「感受層」,所謂「感受層」,也就是「傷痛層」,上面刻滿了過往的種種傷痛,而冀轅的傷痛就是對於各種親密關係的建立,他從來都沒有過一段穩定而牢固的親密關係,就算是和齊新也沒有過,不僅是因為她的早逝,還因為她曾經想要打掉他,即使他知道她其實也於心不忍,可是依然不能縫補他心裡上的裂痕,再到後來在冀家遭遇的所有,都讓他對親密關係產生了很強烈的抵觸心理。

最後一層就是「真我」,人人都渴望觸碰真我,而且只有觸碰到了這個層面,才能夠真正的建立一段親密關係。【2】

他的保護層,就是他心裡那一個無縫的地牢,把自己關在裡面,連他自己都碰觸不到,更不用說別人了。

人之所以想要建立親密關係,就是想要被愛,而這種被愛,與來自於別人的關心不同,是那種沒有理由的偏愛,是你能清楚的知道,那個人給你的那份愛與快樂,在其他人那裡得不到。

冀轅放下了手機,雙手撐著床,伸直了雙腿,抬頭看著天花板上的那塊玻璃天窗,漆黑的夜晚沒有一絲光亮,就連月光都照耀不到這裡,可是他心裡的那個地牢卻有一輪明月照耀著,月光透過那條縫隙灑在了他的身上,他甚至都來不及閃躲,那道溫柔的月光就強行地穿過牆上的縫隙,霸道地灑在了他的身上,讓他睜不開眼,只能背過身去,抱著頭四處亂竄,躲避那束光的追擊,可是他越躲那束光越耀眼,恨不得能搬進他那座地牢里,把每一處邊邊角角都照亮,讓他無處可躲。

——可是你怎麼確定那個人就是你要找的人呢?

過了很久冀轅才又拿起手機,每一句話都是他心裡的一道疤,每一個回答都是一劑良藥,只是心裡的疤又多又深,不是一兩天就能癒合的。

夜萌和齊翎已經回到酒店了,因為明早的飛機,已經睡下了。

冀轅這一夜都沒睡好,想要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所以每隔幾分鐘就會看看手機,即使眼皮已經開始打架了,他還是會突然驚醒,然後按開屏幕看看有沒有顯示推送。

夜萌和「小鋼炮」聊到很晚才睡下,第二天是被齊翎叫醒的。

「萌萌!」這是齊翎第五次敲他房門了,就差撬鎖進去了,「萌萌!」再一次砸門,他已經摒棄「文明」兩個字了,「夜萌!你他媽再不出來,我就拆門了,反正你的野男人窮得只剩錢了!」

裡面依舊沒有動靜,齊翎已經抬起一隻腿準備踹門了,門突然打開了,一個穿戴整齊的夜萌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五分鐘就好!」夜萌說,一邊說一邊小跑向廁所,嘩啦啦的水聲穿進齊翎的耳朵,在聽到「野男人」三個字的時候,還在迷糊中的夜萌一個激靈就坐了起來,三下五除二地就坐起來,把衣服胡亂的穿好,都是很簡單的款式,只要稍微理一下就可以了。

「走吧,」夜萌拿紙擦了擦臉上的水珠,接過齊翎手裡的包,「叫車了嗎。」

「方燚東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夜萌歪了歪頭,「他送我們去機場?」

齊翎點點頭,「冀轅吩咐的。」他舉起自己的手機,指著屏幕。

夜萌笑了笑,沒有說話,頭往門外轉了轉,示意他走了,然後抱著包外面走。

方燚東站半靠在車門上,喝了一口酸奶,看見他們出來了,招了招手,「我的祖宗,你們可算下來了,快上車,不然趕不及了。」

聽到他的話夜萌有些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不好意思,起晚了。」

「沒事兒,沒事兒,」方燚東拉開車門彎腰坐進了副駕駛,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王哥,走,」然後他從前排抽屜里拿出了兩塊蛋糕和兩瓶酸奶遞給他們,「吃。」

他們先是一愣,然後接過蛋糕和酸奶,夜萌看了看那個酸奶的牌子,又看了看方燚東,「這也是他讓你買的?」

這個「他」指的是誰,這幾個人自然是很清楚的,方燚東從後視鏡看了他一眼,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後掏出一盒煙,叼了一根在嘴裡,又拿了一根給司機,先給司機點了煙,再給自己點,狠狠地吸了一口,然後緩緩地吐出來,搖下車窗,風「呼呼」地往裡灌,夜萌把蛋糕和酸奶放在一邊,緊了緊自己的衣襟,然後繼續吃。

方燚東掐滅了剩下的半根煙,緩緩地張口道:「小可愛,你再努力一點……」他的話全部隨著風飄散進了空氣里,夜萌一個字也沒聽見。

他的內心是矛盾的,他本是一個內向的人,時至今日他也不是一個外向的人,他一直都努力地合著群,以至於外向著,外向著,他好像真的變外向了似的,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冀轅身邊的時候才會真正的放鬆,他的內心對冀轅有著強烈的依賴感,他內向那個的原因不是被霸凌,而是因為缺少父母的陪伴,雖然都是為了讓他過上更好的生活,每天起早貪黑的為了生計,他還沒醒爸媽就已經出門了,等他睡下爸媽都還沒回來,他甚至都從來沒有向父母告過狀,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因為他和父母見面的時間不足夠他訴說自己的委屈和難過,人人都道他們家是暴發戶,可是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到底磨破了多少雙鞋,賠了多少個笑臉,胃穿孔了幾次,才有了今天這樣的生活。

他的童年只有爺爺,可是爺爺老了,不能給爺爺添麻煩,這是他的爸媽和他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直到他遇見了林樂和冀轅,他們兩個就像是他的後背一樣,只要有他們在,他就安心,可是現在他的後背突然被截去了一半,可是他也知道這一半被截去的後背是給了一個更需要一整個後背的人,而他也希望這個後背能更完整,也不要再風雨飄搖了。

「你再努力一點……」他又重複了一遍,夜萌依舊沒聽見,他閉上了眼睛,本來挺悲傷的一件事,不知怎麼的,他竟然笑了,也許這就是對好朋友最真心的祝福吧,他搖上窗戶,轉過頭看著夜萌說:「小可愛,其實我一直都想問你……」他垂眸看了一眼夜萌的鞋子,突然有點穩步下去了,夜萌正穿著冀轅的襪子,那雙襪子是他送給冀轅的,而冀轅只穿過一兩次,所以他認得,他指了指夜萌的腳踝,「你怎麼穿著他的襪子?」

夜萌先是一愣,覺得有些奇怪,隨後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你送的?」

方燚東點點頭。

「哦,他說他挺喜歡這雙襪子的,就是他長得太快,穿過一兩次就穿不下了,所以一直沒捨得扔,那天在他家我……把水壺打翻了,然後他翻出來給我穿的。」

他家哪來的水壺,方燚東想,客廳里只有一個飲水機,唯一的水壺在廚房,冀轅那個畜生哪來這麼高的情商,夜萌這話半真半假,喜歡不喜歡他不敢確定,但是一直留著他倒是確定了,「哦,對了,其實我想問你的是……你到底看上他哪一點兒了?」

夜萌咬了一口蛋糕,慢慢地咀嚼著,轉換成思考狀,咽下去之後,才慢慢說:「其實我也不知道到底看上他哪一點兒了,只是我遇見他的時候,我腦子裡有一個聲音一直在跟我說『如果我錯過他,我就再也遇不到他那樣的人了,我會後悔一輩子』,然後再一次遇見他的時候,我連我該怎麼和他過一輩子都想好了……」

方燚東突然有點後悔問這個問題,莫名其妙的給自己餵了一嘴的狗糧,「那你就沒想過,以後會遇到一個更好的?」方燚東出聲打斷他,「而且大轅兒那個脾氣……」

夜萌喝了一口酸奶,舔了舔嘴角,接著說:「如果每個人都這樣想,那泰坦尼克將永遠只是一場事故,『YOUJUMPIJUMP』也許永遠都不會問世。」

我為什麼要多嘴,方燚東想,他從後視鏡里看到了來自齊翎的死亡凝視,和來自司機王哥哀怨的眼神,他還想說點什麼,被兩個人用眼神勸退了。

「愛是沒有形狀的,它需要的只是一個能收留它的容器,我愛他,他就是收留我的愛的容器。」夜萌把最後一口蛋糕吃掉,繼續說:「愛是沒有捷徑可走的,很多人都想避開愛里的那些彎彎繞繞,可是到最後基本上都是敗給了這些彎彎繞繞。」他留了半截沒說,這是他在他的爸媽的婚姻里悟出來的,如果一開始他們兩個不走捷徑,那麼不幸也許就不會降臨在他們的頭上了。

齊翎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捏了捏他的肩膀,都著他輕輕地笑了笑,那是一種能溫暖人心的笑。

「可是人啊,怎麼可能斗得過自己的心呢,那些順理成章的人和事,都激不起內心的慾望,所有人們往往會偏愛那些,不合時宜的人和事,」夜萌頓了頓,「真心喜歡對方的時候,只想讓他快一點知道,抓著他手,讓他摸摸自己滾燙的心。忘了矜持,忘了要求回應,只是想讓他知道而已。哪怕像是對著大海喊話一樣,聲音最終消散在寂靜里,也沒關係啊,至少我不會因為我沒做過而後悔。」

車裡一片寂靜,只有車載空調「呼呼」的風聲,暖風在車裡散開,沿街的樹木經過雨水的沖刷,葉子上還有殘留的水珠,在陽光的映襯下閃閃發光,一點也沒有離別之傷的感覺。

三個人各自玩著手機,方燚東給冀轅發了條微信。

而夜萌則看著那條私信,一時還沒想好怎麼回復,車已經開到機場了。

方燚東把他們送到了安檢口,囑咐了一番,「你們的座位比較靠前。」

兩個人點點頭。

「落地了給我說一聲,給李潤宇說也行。」

「你真啰嗦,」齊翎忍不住說:「整得像我們第一次坐飛機一樣。」

方燚東:「……我也不想的,」他把自己的手機舉起來,指著屏幕說:「這兒一條兒一條兒的,你們自己看……」

是一個word文檔,第一條就特別醒目,還特意把字調成了紅色,「不要叫李狗蛋兒!不要叫李狗蛋兒!不要叫李狗蛋兒!重要的事情說三遍,最後再強調一遍,不要叫李狗蛋兒!」方燚東自然是因為什麼,不過夜萌卻會錯了意,昨天李潤宇的醉話他還記得。

「行了行了,你們進去吧,落地……」

「我微信給你說。」齊翎打斷他的話。

方燚東點了點頭,然後沖著他們揮了揮手,「走了,下次來玩兒給我打電話啊。」

冀轅還在呼呼大睡,這是一個久違的懶覺,青春期的男孩子難免會做這樣那樣的夢,尤其是他這種經常壓抑自己的人,內心那種慾望在夢裡都得到了釋放。

夢裡不斷湧現出夜萌那張臉,或笑,或哭,或撒嬌,或委屈,一聲聲的「轅兒哥」回蕩在他的耳邊,帶著人的溫度的身體,有些冰涼的手指,灼熱的目光,柔軟的雙唇,白嫩嫩的側腰和胸口,拍背的力道,抱在懷裡的那種安全感,全都悉數入夢,他在夢裡貪婪地向夜萌索取,抱了一次一次又一次,吻了一遍一遍又一遍,勢要將這一切與自身融為一體。

「もし君を許せだら、また誰かを愛せるから……」美夢被這憂愁的電話鈴聲給打斷了,他本沒有起床氣,但這一刻,起床氣爆發似的噴出來,像是把前十幾年的起床氣全部都撒出來了。

「喂。」冀轅接起電話,喘著粗氣,一股煩躁之意隨著電話傳到了方燚東那邊。

聽到這句極其不滿意的「喂」,方燚東不禁打了一個冷顫,心想著,這貨又他媽哪根筋不對了,「小可愛他們上飛機了……」

「就這麼個事兒,非得打電話給我說?是我沒有微信還是你沒有微信?」

「你他媽能不能講理一次?是你自己說的,他們上飛機后讓我給你打個電話,白紙黑字寫著的你都不認?還他媽是你自己寫的!現在已經不要臉,不講理到這地步了?」方燚東被他這麼一吼,把前些日子以來積壓的怨氣全部發泄了出來了。

冀轅愣了一下,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不過他不講理慣了,理直氣壯地回答:「不能。」

方燚東氣得不行,冀轅在電話這頭聽到了他大喘氣的聲音,趁他還沒緩過來,底氣十足地接著說:「你有意見?憋著,說了我也不會聽,聽了我也不會改。」

「畜生!」方燚東對著電話罵了一句,然後就掛了電話,他從來沒有罵贏過冀轅,也是打從心底里佩服這畜生的不講理,他給自己順順氣,低聲念叨,「我是人,一個成年人,不能跟一個畜生一般見識,不生氣,不生氣,不生氣……」雖然他這麼說著,心裡似乎也接受了,可是大腦的溫度還是沒降下來,狠狠地跺了一下腳,低聲罵了一句「操!」

冀轅把手機調至靜音,然後躺下,想繼續睡個回籠覺,可是翻來覆去了好一會兒,就是睡不著,腦子裡全是夜萌那張臉,和剛剛夢裡夢到一樣,他睜開眼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獃,想著等晨勃消失了,他就起來吃點東西,然後鍛煉一會兒,可是他躺了好一會兒,還是那樣,這是他才反應過來,不止是晨勃這麼簡單,是他的身體開始想念某個人的體溫了,狠狠地錘了一下床,「操!當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冀轅坐起身,嘆了口氣,然後起身往隔壁的健身房走去,幾個簡單的熱身運動后,他開始跑步,然後擼鐵,最後的拉伸,旁邊是兩個空空的水瓶,休息了一會兒之後,他就去沖了個澡。

衝掉一身的汗水,他把衣服扔進了洗衣機里,然後轉身進廚房給自己做了頓吃的,剛放下碗筷,門鈴就響了,一個有些沙啞的女聲說道:「家政。」

這是他昨晚提前預約的,他看了一眼時間,比預計早來了一個小時,微微皺眉,然後趿著拖鞋去開門,這一次他什麼也沒說,自顧自地往裡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沒有一個節目讓他滿意的,起身上樓去拿手機,屏幕上一連串的消息,全是方燚東發的,他沒急著點開看,而是揣在包里下了樓,因為聽見家政在樓下喊了句什麼。

「有事兒?」冀轅下樓后,站在樓梯口看著正在擦桌子的家政。

「那個……」冀轅的語氣不太友好,家政心裡有些犯怵,「你是在洗衣服嗎?」

冀轅點點頭,「麻煩你幫忙晾曬一下。」

家政一邊擦桌子一邊點頭答應。

冀轅轉身走向客廳,用Wi-Fi連接上電視,播放著鋼琴曲,然後再點開微信,方燚東一共給他發了二十多條微信,毫不意外,每一條都是罵他的。

他也沒有往上滑,而是給他打了個微信電話,一直沒人接,索性退出去,直接打了個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東哥最近脾氣很暴躁啊,」冀轅笑著說:「是哪個畜生這麼不開眼,惹我們東哥不高興了啊。」

這是他的道歉方式,方燚東是知道的,也不跟他多廢話,「是一個名叫冀轅兒的畜生,無情無義無理取鬧,無恥無賴無藥可救。」

「哎呀呀呀,太可惡了,需要我幫你揍他一頓嗎,我的東哥。」

「呵呵,」方燚東沒好氣地說,「行了吧你,有什麼事兒求我就直說。」

「哎呀,我東哥真貼心,」冀轅清了清嗓子,「你來接我,我得去酒店了,這邊兒去機場太不方便了。」

「行,等著,」方燚東頓了頓,「我的大刀早已饑渴難耐。」

「不用你動手,免得濺你一身血,我提頭等你。」

「那我就等著你的捷報了。」

「我辦事兒大哥你還不放心嗎,」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補充了一句,「帶個律師來,我有個事兒要諮詢一下。」

「律師?」

「嗯,一般的就行。」

「什麼事兒?」

「你過來不就知道了。」

「行吧,那我現在過去。」

「好,別帶李狗……」

「……別帶李狗蛋兒,這件事兒要保密,」他和冀轅同時說,「我懂的。」

「嗯,我等你。」

掛了電話冀轅就點開微博,消息顯示「已讀」,可是還沒有回復,看了看時間,自言自語道:「快落地了吧。」

方燚東來的時候家政也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那個,阿姨,你等一下,」冀轅叫住正在穿鞋的家政,「那個,你跟我來一下廚房。」

「我收拾乾淨了的……」

「東子,你們先坐一下,」然後轉頭進廚房,家政就跟在他後面,「這些東西你可以拿走,」他指了指檯面上的調味品,然後自顧自地打開冰箱,「裡面這些吃的你也可以拿走。」

家政瞪大雙眼看著他,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他補充道:「我下一次回來不知道猴年馬月了,這些都是才買的,你要是嫌棄的話就算了。」

「不嫌棄,不嫌棄。」家政趕緊開口,難道遇到這樣的顧客,她高興都還來不及,有些語無倫次,「袋子,我,那個……」

冀轅:「……我這兒沒袋子,你自己想辦法。」

送走大包小包的家政,他才回到客廳,律師在喝他泡的茶,方燚東還是在喝可樂,冀轅走去就是一句,「胖死你。」

方燚東白了他一眼,然後指了指正在喝茶的男人,「這是周律師。」

「我知道,你家的首席。」

「就你聰明,什麼都他媽知道。」

「廢話,我連你身上的肉有幾斤幾兩都知道,還能不知道你家首席。」

「少他媽廢話,有事兒就說,周律師忙著呢。」

冀轅略微遲疑了一下,他在想要怎麼和他們說這個事情,畢竟這不是個小事情,但也算不上大事,只是要讓不相關的人沾上邊難免會有些負面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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