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氣息
冀轅在牛二家看到十九的時候它的脖子上有個伊麗莎白圈,雙眉微皺,然後出聲叫它,「十九。」
十九聽見他的聲音,穿過人潮,興奮得跳到他的懷裡,他就站在原地,彎著腰,做了一個抱它的姿勢等著,十九一躍而起,撲了他一個滿懷。
他把十九抱在懷裡,輕輕地撫摸著它的背,十九想舔他,被他一把按住伊麗莎白圈,嗔怪著說:「不準舔我臉,你口水那麼多,等會兒還要去買東西。」
舔不到他的臉,十九就舔他的脖子,這會他直接用手把它的嘴巴捏合,假裝嚴肅地說:「說了不要舔,幾天不打你,你要上房揭瓦了是不是。」
冀轅來之前給牛二打過電話,自從受傷之後,十九幾乎是不離開他十步遠的,所以看見它往一個地方使勁兒跑,他就順著那個方向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冀轅,轉身進屋把牽引繩拿出來,慢慢地走了過來,有些不好意思地撓著頭,「那個……它跟別的狗打架……我……我沒拉住。」
先前在電話里已經說過了,牛二告訴了他為什麼十九會和別的狗打架,他也告訴了牛二自己為什麼沒有和李潤宇一起回來,不過這會兒李潤宇已經在飛機上了。
「沒事兒的,」冀轅輕輕地說:「平時我太慣著它了,讓它有些無法無天了,這回也算是個教訓。」雖然嘴上這麼說著,但他還是挺心疼的,寵溺地和十九蹭蹭鼻尖,然後把它放下去,接過牛二手裡的牽引繩,頓下去給它繫上。
「狗蛋兒七點鐘的樣子下飛機。」冀轅站起身看著牛二的眼睛說:「他後天就直接進戰隊了,明天你就別營業了,好好地跟他說說話,他這一去,估摸著得等到過年那陣兒才能回來了。」
牛二隻是點點頭,其實他一點兒也不會跟他們交流,不論是冀轅還是李潤宇。
冀轅敏銳地捕捉到他臉上的表情,有著難以啟齒的無奈,「你不用和他多說什麼,反正他話多得說不完,你只要跟他說『爸相信你』這四個字就可以了……」十九受了傷變得「嬌弱」了不少,一直在用爪子戳他的腿,想讓他抱它,「等會兒,別戳了,」他彎腰拍了一下十九的頭,然後繼續和牛二說,「你的信任與支持可以給他足夠的自信與動力,就算是為了你,他也會出人頭地的。」
牛二自然他的意思,「人言可畏」四個字他們都是經歷過的,人們會通過「矯正」別人的「錯誤行為」來彰顯自己的「政治正確」,不管你聽不聽,只要進了第三個人的耳朵,那件事原本是什麼樣的就已經不重要了,在別人的眼裡你就是那條咬呂洞賓的狗。
牛二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最終一個字也沒說出來,只是向他擺擺手,示意他有事快走了,因為在說話期間,他一直在看時間,只有有事在身的人才會一直在意時間。
「過幾天我來看你。」
牛二輕輕地「誒」了一聲,就在他準備轉身離開時,牛二又說:「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冀轅思考了片刻,「什麼方便做什麼吧,我不挑食。」
「那……就那天兒?」
「嗯,就那天兒吧。」
「行,」牛二撓著腦袋,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結結巴巴地說:「那個……我……我聽我兒子說,你……那個……小……小……」
冀轅聽見這個「小」字格外的敏感,第一反應就是「小可愛」,輕輕地皺了下眉,也就那麼零點一秒,隨即便舒展開來,清了清嗓子,急躁地打斷他的話,「就我一個人來。」
「……誒……好……」聽到他的話,牛二愣了一下,像是剛睡醒一樣的狀態,腦子還有些懵。
不過隨即他就回味過來,一臉八卦象地看著他,「我知道你一個人來,」他對於性取向這個問題並沒有過多的想法,生活已經喂他們兩個吃了太多的苦,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順著他們心意,讓他們自己找到生活中的甜,特別是在和李潤宇化開心結之後,這樣的想法在他的心裡更加的堅定了,「我是想問你,小宇去戰隊之後能用手機嗎,不是要問你,你那個小男朋友要不要一起來,這不就變相等於見家長了嗎,我還沒有要做爺爺的打算。」
冀轅:「……」小……男朋友……見……家長……當……爺爺……這幾個字讓他一時間沒有辦法消化,艱難地咽了咽口水,使自己平靜下來,你想的有點兒多,還有點兒遠……而且兩個男的,怎麼當爺爺……你生還是他生,反正我不生……雖然這麼想著,但嘴上卻說:「手機能用,只是他可能沒時間用,因為要訓練。」
牛二恍然大悟似的「哦」了一聲,「那他跟我說用手機的時間有限制,整了半天胡扯呢。」
「他應該是想說,用手機的時間很短,因為訓練的話,一般都是一天,沒什麼時間碰手機,看手機的時間基本上只有吃飯,上廁所和睡前,所以他要忙著和女朋友聊天兒,沒時間理你這個糟老頭兒。」
「女……女……女朋友?」牛二看著他,一臉的不可思議,「你說的是真的?」
「等他回來你問他就是了,名字叫月亮。」冀轅無奈地聳聳肩,一臉「你愛信不信,不信拉倒」的表情。
牛二看他這副篤定的表情,再加上他從不說沒根據的話,還不等他消化這個信息,冀轅又說:「狗蛋兒好像還挺喜歡她的,不過我覺得她只是拿狗蛋兒當個消遣而已,不過感情這事兒,就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別人沒法兒插手。」
牛二很好奇他為什麼會得出這樣的結論,可是又不好意思開口問,只是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冀轅一看他那副樣子就秒懂了他的心思,慢慢地說:「那天我接了一個電話,就是那個月亮打過來的,我跟她說我是李潤宇的朋友,她跟我寒暄了兩句,然後竟然她跟我說,她覺得我聲音好聽,所以讓我叫床給她聽,然後我就直接把電話給掛了,但是這事兒吧,我一直都沒想好要怎麼和他說。」
這幾句話讓牛二更懵了,連點頭的動作都沒有,滿臉的惶恐和不思議,雙眼更是因此而爆睜。
冀轅伸出雙手搭在牛二的肩上,鄭重其事地說:「你知道就好了,別跟他說,等我想好了,我會跟他說的,他沖我發脾氣無所謂,大不了就是打我幾下,你不一樣,你們好不容易才把心結化開。」
冀轅拍了拍他的肩,他才反應過來,楞楞地點了點頭。
冀轅收回手,揣進兜里,「行,那我走了。」
牛二沖冀轅擺擺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剛才的話在他的心裡留下了不小的衝擊,對於感情的事情他並沒有太多的發言權,因為他自己本身也是感情的失敗者,這輩子就喜歡了一個齊新。
他不懂感情的事,但也明白剛才冀轅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雖然冀轅叫他不要說,但是他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受到傷害呢,只是他也明白,這件事無論怎麼說,對於李潤宇來說都會造成傷害,而冀轅會把這個傷害降到最小,以一種他能接受的方式告訴他。
冀轅牽著十九去市場逛了一圈,買了一些東西,他今早打開冰箱的時候,準確點說應該是臨近中午的時候,看見冰箱里除了幾個雞蛋和幾瓶酸奶之外再沒有別的什麼東西了,抽屜里的挂面也只剩了一小撮,還好柜子里還剩一把米,能將就著煮一鍋粥。
買了幾根黃瓜,兩節藕,和一個土豆,還有一點肉沫,牽著十九走在市場的時候每一個攤主都在和它打招呼,牛二每天都會來市場親自挑選食材,所以市場里的人都很熟悉他,自然對於這個跟在他身邊好幾天的小東西也熟悉了起來,再加上十九本來就討人喜歡,所以今天牽著它出來沾了不少光,不是便宜賣給他,就是讓他多拿兩根蔥,多送兩顆蒜的,雖然他一直都有拒絕,但是架不住攤主似火的熱情。
冀轅欠著十九走了一路,回到煌園的時候已經六點過了,他看了看手機,夜萌給他發了兩條簡訊,第一條是說衣服他已經收拾好了,第二條是問他什麼時候回來。
冀轅站在樓道口,蹲下身來,把買的東西放在地上,抓起十九的爪子,輕聲地說:「家裡有人,不準瘋,你的傷還沒好,也不準欺負他,你要是聽話就帶你去遊樂園玩兒,否則我就打你的屁屁。」
十九「汪」了一聲,表示自己聽懂了,冀轅寵溺地揉了揉它的頭,臉上有一絲淺淺的笑,「真乖,等會兒爸爸給你做好吃的。」
解開它的牽引繩,拍拍它的屁股,十九拔腿就跑上了樓,乖乖地坐在門口等他,走上樓放下手裡的東西,「叩叩」敲了兩下門,一陣拖鞋的「啪嗒」聲越來越近。
冀轅彎腰把十九抱在懷裡,其實他是怕夜萌會直接撲到他身上,繞是他定力再好,也不過就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根本抵不住那排山倒海般的撩撥。
很顯然冀轅猜對了,門還沒打開,他就聽見夜萌的聲音,一聲「寶貝兒」讓他不禁一個寒顫,因為那聲「寶貝兒」實在太過甜膩。
門剛一打開夜萌那張臉就出現在眼前,一臉笑意地看著他,只是這個笑讓他心裡有些發毛,一股涼意爬上了他的后脊。
十九在他的懷裡掙扎著,它的後背貼著他的胸口,四肢沖著夜萌的方向努力地伸展著,「別動了,剛剛我怎麼和你說的。」冀轅嗔怪道,還輕輕地拍了一下它的屁股。
「汪!」十九不滿意地叫了一聲,以示抗議。
冀轅:「……」我叫你不準欺負他,你就欺負我是吧。
夜萌笑笑地伸手去接十九,冀轅躲了一下,沒給他,聲音冷冷的地說:「把東西提進去,它的傷還沒好,你不要跟它瘋玩兒。」
夜萌沒說話,依舊只是笑笑地看著他,只是這個笑愈發的淫邪,讓他不得不自我懷疑一下,他是不是沒穿衣服,這個笑他見過,跟在拳館那天笑得一模一樣,他抱著自己,還說喜歡自己的腹肌。
夜萌把東西提著東西轉身進屋,冀轅抱著十九踏進了門坎,轉身把門關上,然後把十九往前輕輕一拋,它興奮地在屋裡來回跑了幾圈,上躥下跳了好一會兒,它累得直伸舌頭,冀轅給它倒的水沒幾下就喝完了。
冀轅就坐在沙發上看著夜萌和十九玩兒,沒了帽子的遮掩他臉上的笑全被夜萌收進眼裡,抱著十九沖他開心地說:「寶貝兒你看,他笑了。」
他這句話一出,冀轅就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站起身向廚房走去。
夜萌看著他的背影,臉上的笑更燦爛了,小聲地和十九說:「你爸真傲嬌,你可不能學他,會找不到女朋友的,哦,不,是男朋友。」
廚房裡叮鈴哐啷響了一陣,充滿煙火氣息的屋子,夜萌望著廚房出了神,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這種「家」的味道了。
一陣陣的飯菜香從廚房裡飄出來,他把十九放進窩裡,拍拍它的頭,輕輕地說:「你乖乖的,我去看他做飯。」
十九趴在窩裡,委屈地「嗷嗚」了一聲。
「乖,」夜萌輕輕地摸了它好幾下,然後又拍了拍它的頭,「我去看看他給你做了什麼好吃的。」
「汪!」聽到好吃的三個字,十九開心地叫了一聲,伸著舌頭,哈著氣,雙眼滿是期待。
「真乖。」夜萌忍不住又拍了拍它的頭,然後起身往廚房走去。
夜萌抄著手倚靠在廚房門口,冀轅有條不紊地做著菜,他正在切土豆,刀法快而有序,從一顆土豆變成一盤土豆絲。
從夜萌站門口那一刻起,他就注意到了,只是一直沒說話,土豆絲切好了,點火,倒油,在油燒好之前,他瞟了一眼門口的夜萌,很自然的問了一句,「嗆炒還是醋溜。」只是聲音依舊冷冷的。
「醋溜吧。」夜萌也很自然地回答他,沒有覺得任何的不妥之處。
「嘩」,土豆絲下鍋與熱油接觸發出的聲音隨著濺起的油點往外冒,冀轅用簸箕擋在自己身前,防止濺到他的身上,即使他帶了圍裙。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有翻炒土豆絲的鏟子和鐵鍋碰撞的聲音,以及抽油煙機運作的聲音。
冀轅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做過一頓飯了,以前都是他一個人吃,不是煎塊牛排,就是做份意麵,要不就是做幾個三明治,下碗麵條。
上一次這樣做飯還是周沁汾沒住院前的那頓年夜飯,讓傭人幫忙瞞著他們,給他們做了兩道菜,一道水煮魚,一道糖醋排骨,現在想想也有兩三年了。
夜萌站門口,用手描摹著他的輪廓,在心裡想,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才讓他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
刻意藏起自己的溫柔,用一身的鋒芒來面對一切,看似刀槍不入,堅硬無比,內里卻柔軟得一塌糊塗,讓人一碰就無法自拔。
「咔」,一聲清脆的關火聲,冀轅抬手從櫥櫃里拿出一個盤子,把土豆絲盛出來,然後用毛巾擦了擦盤子邊緣多餘的油,看都沒看夜萌一眼,「端出去。」
聽到他的聲音,夜萌收回自己的思緒,伸手接過冀轅手裡盛著土豆絲的盤子,原本想摸一下他的手,可是卻怕他直接把盤子摔了,便作罷了。
冀轅正在揭開蒸鍋的鍋蓋查看藕盒蒸好了沒,以往都是用油炸的,但是這裡只有一口鍋,所以就想著先蒸一下,然後再像煎鍋貼一樣煎一下就好了,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做沒太大的把握,所以要時刻注意一下。
「等一下,」冀轅叫住端著盤子準備轉身離開的夜萌,然後把一盤拌好的拍黃瓜遞給他,「這個也端出去。」
夜萌把菜放到桌子上,然後返回來繼續站在廚房看著他,只見他從蒸鍋里夾出一盤熱氣騰騰的藕盒,眼前一亮,帶著點不可置信的語氣說:「你……這是專門做給我吃的嗎?」
冀轅愣了一下,他終於知道了自己為什麼要做一道這麼麻煩的菜了,上次夜萌坐在他對面,除了一直盯著看他之外,就是在吃東西,別的菜都只是嘗了一兩口,吃得最多的就是藕盒。
冀轅沒說話,因為他不知道說什麼,總不能回答「是啊」,反正他一向不愛搭理人,也沒什麼不合適。
見他不說話,夜萌繼續說:「可我記得上次是油炸的,這次怎麼改蒸了?」
冀轅斜著眼瞪了他一眼,心想,還沒怎麼樣就開始對我做事指手畫腳的了?嘴裡也表達著自己的不滿,「你可以選擇不吃。」
鍋里的油已經燒熱了,冀轅用筷子夾了幾個放進去,剛一放進去就是一陣此起彼伏的「滋滋」聲,煎至兩面金黃,冀轅再鏟進盤子里。
夜萌一直都沒說話,只是笑笑地看著這個傲嬌的人,心想,口是心非,表裡不一。
煎好了藕盒,冀轅把早就調好的糖醋汁倒進鍋里,將就著鍋里的油準備做一個糖醋醬汁,糖醋開始冒泡,他用筷子把預先勾好的芡再攪拌了一下,然後倒進鍋里,糖醋汁收得差不多了,他把火關了,盛出來澆在藕盒上。
「端出去。」冀轅一邊把鍋放進水池打開水龍頭把鍋泡上,一邊對夜萌說。
夜萌沒有立馬就端走,而是站在門口等他,想跟他一起走出去。
冀轅從碗櫃里里拿了兩個碗出來,順手從筷筒里抽了兩雙筷子,然後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他正一臉痴笑地看著自己,不動聲色地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禁在心裡罵了一句,「操。」
見他走過來,夜萌也轉身向飯桌走,一邊走一邊說:「小十九的飯呢?」他知道現在不是「調戲」他的時候,「我給它抓了一把狗糧,可是它不吃。」
「嗯……它被我喂得很挑食,狗糧要拌著點兒酸奶,或者混著點兒狗罐頭它才吃,」冀轅一邊說一邊拉開椅子坐下。把一副碗筷推到他面前,「它的飯還在鍋里,有點兒燙,等會兒吃完了你洗碗,我去給他弄飯吃,然後再去超市給它買點兒吃的。」
「你給它吃飯?」夜萌有些驚訝地看著他,「給狗狗吃飯不是不好嗎?」
冀轅夾了一筷子土豆絲,還沒放進嘴裡,聽到這麼一句,把夾起來的土豆絲放進碗里,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會不知道?」
夜萌看著他這副模樣不禁笑道:「你在氣什麼,我不就是問一下嗎。」真是可愛死了,他的所有冷漠和淡然,在自己這裡全都一擊即潰,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承認喜歡我。
冀轅沒好氣地說:「我最討厭聽到誰說我對十九不好了。」
夜萌咬了一口藕盒,一聲清脆的「咔嚓」聲,帶著醬汁的酸甜味,既滿足了他的胃,又滿足了他的心,「我可沒說你對小十九不好。」
冀轅沒說話,只是把藕盒往他面前推近了些,又夾了一筷子拍黃瓜,黃瓜那股特有的清香味溢滿了整個口腔,咽下去之後,緩緩地開口說:「可是你的話聽上去像是在對我表達不滿,因為我給小傻子喂飯吃。」
「我沒有。」夜萌又夾了一塊藕盒,美食當前,美色也不可以打斷他的食慾。
「又沒人跟你搶,」冀轅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忍不住吐槽道:「你上輩子是被餓死的吧,看看你這吃相,十九都比你吃得優雅,你除了長相,別的地方一點兒也不可愛。」特別是內里,簡直就一個大型的毛片兒製造商。
夜萌不理他,繼續埋頭吃著碗里的東西,盤子里還剩兩塊藕盒,夜萌夾了一塊給他,「我吃不下了。」
冀轅沒說話,他嘴裡的拍黃瓜吃完之後,再默默地吃掉了那塊藕盒,然後把最後一撮土豆絲也吃掉了,三個盤子全都空了。
「你,」冀轅沖夜萌抬抬下巴,手指在空盤子上方轉了一圈,「洗碗。」
「遵命,女王陛下。」夜萌一邊收拾桌子,一邊調笑道。
女王陛下?冀轅的額角抽了抽,不過他也沒說話,只是睨了夜萌一眼,然後起身向十九的狗窩走去,夜萌端著碗盤走進廚房,打開水準備洗碗。
冀轅端著十九的碗走進來,十九就站在廚房門口,用期待眼神看著他,他帶著點寵溺的眼神沖它笑了笑,滿臉的溫柔,看得夜萌有些入迷。
「用熱水洗。」冀轅一邊說著,一邊把開關往左邊擰了一下,夜萌回過神來,獃獃地「嗯」了一聲,然後低頭洗碗,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冀轅不明白他在笑什麼,只感覺出了他腦子不好使。
他給十九蒸的飯上放了一些肉沫,不過這些肉沫什麼調料都沒放,用筷子攪拌均勻之後把裝飯的碗和用過的筷子遞給正在洗碗的夜萌,然後端著十九的碗在門口蹲下來,看著它吃飯。
這副模樣夜萌是第一次見,怎麼形容呢,就像是一匹孤狼卸下所有的偽裝,解除全部警戒,斂起一身的鋒芒全身心的只享受當下這一刻的美好,這樣的安逸,這樣的安寧,這種柔軟的感覺就像是與生俱來的一樣。
冀轅很喜歡看著十九吃東西,這曾經是他唯一的放鬆方式。沒有十九之前,在冀家的每一分每一秒對於他來說都是煎熬,有了十九之後,他每天最開心的時間就是和它一起玩兒,然後牽著它出去遛一圈兒。
夜萌洗完碗,悄悄地走到他的身後,彎下腰從背後抱住蹲在地上的他,偏頭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
冀轅的後背明顯地僵了一下,隨後「噌」地一下站起來,夜萌的下巴在他的肩上磕了一下,雙眉微皺,雙唇委屈地撅起,輕輕地「啊」了一聲。
十九也被他這個動作給嚇了一下,抬起頭看到自家飼養員一臉的陰沉,飯還沒出完就趁著暴風雨來臨前溜之大吉了。
我……操?冀轅背對著他,眼裡閃爍著不知名的火,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中,我他媽……是不是太久沒發脾氣所以都他媽忘了以前那個暴戾的我了?
夜萌一隻手捂著下巴,一隻手戳了戳他的後背,委屈巴巴地說:「轅兒哥,我疼,咬著舌頭了……」
「關我屁事兒,」冀轅冷冷地說,「我還沒說什麼,你倒先委屈上了。」
不得不承認他在給人心裡添堵這方面真的是天賦異稟,一句話噎得夜萌一時無法反駁,只能再頂著被扔出去的「威脅」環住他的腰,委屈地說:「我疼……」
冀轅:「……關我……」
「是,確實不關你屁股的事,因為我是被你的肩膀磕的。」
哎喲我操?冀轅的額角抽了抽,粗暴地把他從自己身上扯下去,「你不要再試探我的底線了。」
冀轅對他一再降低自己的底線,可是他卻一次又一次的越過那條線,冀轅也不是什麼聖人,更不是什麼好人,也很怕自己對他做出一些過分的事情,只是自己的一再退讓,卻成為了他蹬鼻子上臉的台階,又無奈又氣憤,可是卻仍然無法對他下手。
他是他的希望,亦是他的救贖,萬物之中,希望至美,至美之物,永不凋零。
他的聲音依舊冷冷的,可是語氣里卻有一種哀求的感覺,只不過這個感覺很淡,淡到夜萌以為自己聽錯了,略微愣了一下,然後看著他的背影傻傻的笑,「你這是在跟我表白嗎……」
「你他媽什麼腦迴路。」冀轅不懂他的腦迴路,自己說的哪個字像表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