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請陰兵

「得，石爺，我看咱也甭做無謂的掙扎了。眼下前有狼，後有虎，老天爺成心想弄死咱，我看咱還是識相點認栽得好！」我絕望地看著眼前的埃菲爾鐵塔，再回頭瞅瞅呲著一口大黑牙、拖著長長的鐵鏈向我們逐漸靠近的裸屍。

「空石可以死，但尊主萬萬不能！」老石縱身一躍，麻利地回身沖向全裸的老屍。

「老石！」我見老石此去定時飛蛾撲火，自取滅亡，慌忙伸手挽留，卻還是遲了一步。老石已經重重摔在殭屍面前，雙手抓住了殭屍腳下的鎖鏈。我這才明白，原來石爺並非草莽，他這是有備而去啊。正當我對老石的身手讚嘆不已之際，只見他鉚勁一拉腳鐐，殭屍「嘭」的一聲悶響瞬間以腦袋朝後、四腳朝天的姿勢倒落在了地上。

「好身手，不愧是石爺！」我見老石首戰告捷，連連喝彩。

倒地的殭屍一陣咆哮，不過卻也只是困獸猶鬥罷了。它的手腳均被粗重的鐵鏈束縛，倒地后的?態可想而知。別說它一個又僵有硬的老殭屍了，即使是個壯小伙，在鐐銬加身的情況下，想直接起身那也不見得是件容易的事。除非這老爺子曾在國家隊混過，練過幾天仰卧起坐，否則非得抓瞎不可。不過，話又說回來，就憑老漢身後那兩房水蘿蔔似的嬌妻，恐怕老傢伙早就因「操勞過度」而閃了腰了。

「想啥呢？還不快過來幫忙！」老石忽然沖著坐在地上發獃的我大叫起來。

「噢！」我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衝到老石跟前。

石爺倒是一點兒不含糊，此時他正抱著殭屍的雙腳，將它死死摁在地上。我走上前去一腳踩在殭屍的肚臍眼處，恰好將它手上的鐵鏈從中間牢牢踏在了殭屍的肚子上，使它有力無處使，唯有干著急。

「床前明月光，地上踩裸僵。問天手中揚，送你去見娘！」詩畢，我抄起問天就要向地上的殭屍刺去。

「不要啊！不要殺他！」老石突然騰出一隻手來抓住我的腳腕大叫。

我驚異地看看趴在地上的老石，不解的問：「怎麼？你跟它有親戚？」

「屁話！當然沒有！」老石怒罵。

「哦，那不得了!」說話間我再次揚起問天，欲要向裸僵刺去。

「慢著！」老石緊張地拉了一把我的褲腿，接著又說：「暫且留著它，或許留著它會有用的。」

「得，看在您老的面子上，暫且放過這廝！」老石做事一項慎重，他要留下這男屍，想必自有他的道理，我也沒有再深究。

老石見我收起了問天，這才長舒一口道：「我老這麼抱著這東西的雙腳也不是辦法，你趕緊得想轍將它的身體固定才行啊！」

我四下張望一番，目光落在了支撐玻璃缸的鐵架之上，心中一喜：「有了，您老受累，再堅持片刻。」

我徑直走向鐵架，掄起問天三下五除二將連在架子上的鐵鎖鏈統統砍斷。接著我又搬起鐵架將它移向老石身旁，道：「鬆開它的腳，迅速離開！」老石看明白了我的用意，連忙起身退到了一邊。我翻過鐵架，「哐」的一聲扣在殭屍的身上。值得一提的是，由於鐵架之前是用來支撐大缸的，而大缸的底部如彈頭一般是個橢圓。故而，鐵架反過來扣在殭屍的身上，恰恰達到了王八蓋子的效用。也就是說，殭屍身體以及手腳被牢牢固定在鐵架之下，唯有它的腦袋和雙腳露在外面。打趣的說，這不是王八是什麼？

「得嘞，您老覺著還滿意不？」我朝著老石一番賣弄。

老石連連點頭，臉上露出一絲喜色：「嗯嗯，年青人的腦袋瓜子就是好使呀！」

老石這一句破天荒的謬讚，竟使我不禁有幾分飄飄然起來。須知，要得石爺一回誇，除非你上阿里巴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剛剛安置好了屋內的這位，門外的那位魔僵阿姨倒是不依了。「咚咚」的砸門聲愈演愈烈，使我和老石的處境再次陷入極度恐慌與危險之中。

「老石，咱就這麼等著魔僵破門而入嗎？」我著急的盯著隨著撞擊聲而不斷落地的桌椅茶壺，大驚失色。

老石轉身盯著地上痛苦掙扎的殭屍凝神片刻，喃喃道：「事已至此，看來不得不請陰兵助陣了！」

「請陰兵？我沒聽錯吧？」我狐疑道。

老石似笑非笑道：「是請陰兵，你沒聽錯。世間玄門自古講究陰陽相剋，以陽克陰，以陰制陽，代代沿襲至今。魔僵屬陰，若想陽克...」

「若想陽克，應該請神才對呀？可你...請陰兵？這這...這也不合體統啊？」我打斷老石的話，窮追不捨地逼問。

「呵呵，看來你看了那些堪輿學典籍倒也不是白看，如今還能知道這些，實屬不易。」老石笑了笑，接著說：「若要陽克，請神是沒有錯，可若是請神上鬼身，那可就犯了玄門大忌了。我們眼下的條件只有這麼一具老殭屍，別無他人，若要請神上它的身，恐怕是要遭天怒的。」

「我...上我...上我啊...請神上我啊！」我當即激動地話都說不大利索了。

「不行！這萬萬行不通。你若是出現絲毫的差池，那我空石可就是天機門的千古罪人啊！」老石臉色大變，態度顯得異常堅決。

「可...」

「不要再說了，我心裡自有主意！」不待我再糾纏，老石便斷然打消了我的念頭。

一陣沉默之後，老石開口說道：「其實說不定，請陰兵的效果要比請神更加實用於對付魔僵。」老石頓了頓，咽下一口唾液，接著說：「試想，咱中國的術士自古都遵循以陽克陰，以陰制陽的法則，很少有人嘗試著去打破這種頗具局限性的陳規舊俗。故而中國的堪輿學日漸慘淡，且逐漸處於一種『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狀態。今天你我二人橫豎都是一死，倒不如為玄門做分貢獻，嘗試著以陰降陰，以陰打陰，請陰克陰。或許，這倒是對付魔僵的不二法門呢。再說，要想對付魔僵這樣強大的屍類，僅靠請神恐怕也很難降伏它。」

「咚...咚咚...咚...」門外的撞擊聲越來越急促，門上的灰塵被撞得唰唰往下流。看來我們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似乎這一切真是天意。

「好，我協助你！」我向老石投去信任的目光，道。

老石盯著我看了一眼，他的眼神中同樣閃現出一種推心置腹般的信任。我想，我和老石已經擁有了某種默契，那是一種打破世俗，不是至親卻勝似至親般的奇異默契。

「你去照看好門，盡量拖延魔僵掀翻鐵門的時間。切記，能多爭取一秒就是一秒，但前提是絕不能蠻幹，必須要保護好自己。」老石叮嚀道。

我重重的點了點頭，便向著鐵門走去。

老石摸出一張陰兵符和拘魂咒，盤膝坐在殭屍身前，開始閉目聚氣，吸收自然界的陽氣，以不至於待會施法時被鬼祟侵了身。《乾坤法竅》和《平砂玉尺經》都中有關於「請陰兵」，即請鬼的記載。其中有一句話令我記憶猶新，書曰：「鬼者，青煙浮塵，卻不外乎靈性。逢凶遇難，則可請鬼助力，亦與請神無異。其效何如，試之便明。」

片刻之後，老石睜開雙眼咬破自己的左手食指，將幾滴血滴進殭屍的嘴中，同時開始發咒：「天清地靈，兵隨印轉，將逐令行，弟子空石奉天機祖師敕令，拜請中方五鬼姚碧松，北方五鬼林敬忠，西方五鬼蔡子良，南方五鬼張子貴，東方五鬼陳貴先...」

正當老石咒至半截的時候，我身旁的鐵門突然「嘩」的裂出一道半尺來寬的縫隙。一隻皺巴巴的枯手已經急不可耐的從敞開的縫隙中探了進來，四下亂抓。

「不要停！我能頂住！」我朝著老石大叫一聲。

老石聽了我的話，回了回神，繼續開始從頭髮咒：「天清地靈，兵隨印轉，將逐令行，弟子空石奉天機祖師敕令，拜請中方五鬼姚碧松，北方五鬼林敬忠，西方五鬼蔡子良，南方五鬼張子貴，東方五鬼陳貴先，急調陰兵陰將，前來助我。速速領令，火速奉行，天機門祖師敕令。」老石勉強念完咒語，早已大汗淋漓。

我看看縫隙中伸進的枯手，再望望閉目凝神、臉色蠟黃的老石。我深知，接下來的幾分鐘，將是老石整個施法階段至關重要的環節。若是稍有不慎，請鬼不成，反倒還要枉送掉老石的性命。我告訴自己，誓死護法，誓死保衛老石。

「操你祖宗八輩兒！爺爺跟你拼啦！」說話間，我抄著問天就朝鐵門敞開的門縫處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