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決斷

何靖宇的航班還沒在多倫多降落，李志飛夫婦墜機意外事故的報道已經在國內財經相關媒體開始流傳，其中有些新聞，披露出李志飛夫婦、秘書和葡萄酒庄負責人已確認死亡的細節。估計何靖宇一落地便會清楚了。

當然，相對於娛樂緋聞與社會話題，這起死亡事件並沒有太多關注度，且李志飛夫婦在財富排行榜上已經到了幾百名以後，並不被多數公眾熟知。一般看到的人，不過唏噓幾聲，感嘆一番有錢沒命花也是枉然。

但資本市場卻難免暗潮湧動，開盤沒多久，志飛電器便跌停了。且不出霍菁瀾所料，在跌停之前的空隙里，買盤中有些神秘的異動，看起來絕非散戶所為，有人在逢低吸納志飛電器的流通股份。

霍菁瀾顧不得深思，抱著最後一試的心理，她撥通了志飛電器CEO方曉明的電話。

方曉明是志飛電器上市前引入戰略投資者乾融資本，按照投資協議中規範公司商業管理制度的要求聘任的是職業經理人。霍菁瀾並不確定，在利益偏好上，他會更傾向乾融資本，還是會根據公司總體利益而做出相對客觀的決策。

「喂，方總你好，我是霍菁瀾。」

方曉明加入志飛電器不過五年多，而霍菁瀾與李志飛之間的交情已超過十幾年，他與李志飛之間配合還算默契，在多次飯局聚會中與霍菁瀾同席，也算半個熟人。只是霍菁瀾習慣了什麼事都直接與李志飛溝通，便沒在工作上與方曉明打過交道。

「霍總，你好。李董的事……唉，真是沒想到，太意外了。聽說你還派了人過去，謝謝你幫忙。」

在霍菁瀾印象中，方曉明屬於冷峻嚴肅的商業精英范兒，類似李東那種。這樣說話，倒讓她頗感意外。

不過，何靖宇航班還沒到加拿大，風聲便傳到了方曉明耳中，是他神通廣大，還是陪同李志飛夫婦去加拿大那邊的工作人員太「盡職盡責」呢？

霍菁瀾向來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度人，尤其是志飛電器這風雲暗涌，眼看即將變天的時刻。她傷感地喟嘆了幾句，淡淡回道：

「若鴻跟我們家靖宇青梅竹馬，也是多年相識的好朋友。他過去看看若鴻，作為同齡的朋友，安慰幾句罷了，也談不上幫忙。」

隨後，霍菁瀾語調一轉，嚴肅地說了鐺鐺快車的事情。

「以鐺鐺快車的行業地位，期限延長兩年左右，等上市后再出售股份，才可能取得最大化的投資收益。在最近半年這短期的市場行情下，就算能套現，估值溢價恐怕才十幾二十倍，很不利於鐺鐺快車未來上市或融資的估值提升。其他有幾家LP經營不善，或許還有點收回現金的壓力，志飛電器卻一直穩健增長，從商業角度來看，沒必要損人不利己啊。」

方曉明沉默了一會兒，字斟句酌地道：

「這件事，原本決策權屬於李董事長，只能讓董事會決策。六名董事里，兩位來自乾融資本，另外兩家機構股東各佔一席。目前，我並不清楚他們的想法，也不方便有明確的傾向。」

他說的倒也沒錯。

這五年志飛電器業績不錯，方曉明獲得了協議中的股權獎勵，作為小股東和CEO，也是董事會中一員。但他的股權比例實在太小，目前大股東李志飛手裡的股權究竟如何處理是未知數，三家機構股東意圖成謎，它們手中的股權加起來雖然超過了李志飛，但沒有哪家有顯著優勢，畢竟志飛電器公眾持股比例有百分之三十左右。

李志飛不在了，誰來擔任新的董事長還未可知，為了自己地位穩固，方曉明的確需要在機構股東中左右逢源平衡關係。

而悄悄在市場上低價買入志飛電器股份的究竟是何方勢力，霍菁瀾此時也毫無頭緒。看來，無論是志飛電器還是鐺鐺快車，她都已經無力對局勢有任何影響了。

「五倍。」霍菁瀾再一次坐在李東的辦公室，面無表情。

假如李東堅持要她以四倍溢價轉出股權，其實她也沒有更多籌碼了。反正，她已經決定離開英利斯資本，大不了就當以後沒有這個朋友罷了。

而李東表情十分柔和，並沒有多說什麼，算是默認同意了。

「菁瀾，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呢？」

他凝望著她，眼神中關切的意味，似乎略微超出了朋友的程度。

假如霍菁瀾示弱幾句，甚至，戲精一下，紅著眼搖頭，也許男人泛濫的同情，便很快發展成曖昧。

「我當然自有打算。」等簽完字，她便不會再出現在英利斯，這個她曾經待了十年，為之披荊斬棘、嘔心瀝血的地方。

然而，她絕不會示弱，也不會有任何留戀。她比往常更加嫵媚地對李東一笑，彷佛一切成竹在胸。

打算？這個問題，留著明天再想吧。反正，明天，只要她還活著，便沒有什麼不可能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