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各方觀望
在葉珠緯和喻無臣吃著宵夜的時候,暗地裡策劃了襲擊的山田卻幾乎抓狂。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間諜被炸死了,目標卻好端端地躺在醫院,且被重兵看守,估計再難動手。還有一隊人馬看見了山崎,保不準順藤摸瓜就會找到他頭上來。
如此一想,他的腦門上瞬間大汗淋漓。本來這次的刺殺就是為了瀛國能進一步擴大勢力範圍,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他茫然地坐在辦公室中,天皇賜給他的武士刀奉在面前的柜子中。這把刀平日是榮耀,等到他犯了錯,便是以死謝罪的工具。
有什麼樣的間諜就有什麼樣的頭目。山崎臨死前搏一把就是為了避免玉碎,山田自然也決定斷不能以破剖腹自盡的方式結束自己的一生,什麼狗屁武士道精神,活著比什麼都要緊。
砰地一聲,一隻筆筒被扔到了一個年輕人的頭上,把他的腦袋撞得一歪,發出一聲沉悶的擊打聲。
「為什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
那個年輕人在他的質問之下瑟瑟發抖。前去領館與山崎裡應外合的四個間諜,如今只剩下他一個人,其餘都在與敵方的打鬥中喪命了。
「領事,真的很抱歉!」他猛地朝山田一鞠躬,頭已經低到了桌面以下,可山田沒有吭聲,他只能保持著那個姿勢,分毫不敢移動。
「哼,抱歉……」山田嗤之以鼻,怒氣沖沖地把那柄武士刀噌地拔了出來,吹毛立斷的刀刃劃開空氣,在離他的脖子一毫米的地方定住,寒光凜冽地映在他的臉上,顯得他的蒼白臉色幾乎與死人無異。
他似乎已經接受了命運,閉上眼,不曾躲避一點,大概是打算就此了卻餘生。山田被他那份毅然決然的樣子氣得倒退了一步,刀子重新入了鞘。
「你還不配死在天皇御賜的刀下。」山田毫無感情地說道,「把你知道的所有情況說出來,我或許勉強會允許你以一個武士的身份光榮死去。」
按照正常人的想法,武士那種開膛破肚的痛苦死法,說不定還比被人一刀砍在脖子上更糟糕。那個年輕人的臉上卻浮現出感激的神情。
「非常感謝您,山田領事。」他本就鞠著的腰彎得更低了,若是山田再多說兩句,他大概會把身體折起來。
這個傻小子是瀛國新培養起來的間諜,經驗不及死去的那幾個豐富,所以說起所見所聞總語不及要點。不過山田仍然從中提煉了幾個關鍵。
一是李市長確實與羅曼國領事交往過密,這與瀛國收集到的情報基本相符。只是沒想到程度已然嚴重到需要湘鄂軍的人出口勸告。二是那幫前去截殺山崎的人馬大都是政-府派出的特務,湘鄂軍的幾個人和領館安保隊乃是後面才趕到的。三是李市長慣用的情報二把手和他的得力助手在搗破刺殺前,曾在刺殺地點附近密謀,看樣子是早已知曉瀛國的行動,準備一舉擊破的。
這次刺殺的保密級別極高,政-府的人如何得知?山田掏出帕子擦了擦汗涔涔的額頭,不禁感到口乾舌燥。他想起李市長左右逢源的樣子,登時恨得牙痒痒。租界的事情,何時輪到華夏政-府插手。況且這場鬥爭與華夏無直接關係,不過是兩個外國之間的搶斗而已。
李市長出手了,無疑代表著政-府的態度已經逐步傾向了羅曼諾夫國。雖不知道羅曼國向華夏許諾了什麼好處,但他必須趕快想到一個解決的辦法。他瞥了一眼那個心如死灰的年輕人,伸手將他腰間的槍拔了出來。
山田用槍管抵著他的太陽穴,輕聲細語中飽含威脅之意。
「你謝罪的機會,我暫且保留。在我通知你以前,你最好把嘴閉得緊緊的,半個字也不可說出去。」
山田並不在乎這個人是死是活,但今晚折損了那麼多得力的間諜,他尚且還來不及從北邊調來新人手,留著這個年輕人無非是不想那個空缺進一步擴大,等人手補了上來,這個知道了太多的人難逃一死。年輕人不知是猜到了山田的想法,還是愧疚難當,他聽到山田的一席話,仍然垂眉耷眼,沒有絲毫如蒙大赦的欣喜。
山田將他趕了出去,提起桌面上的電話,給另一端的人吩咐道:「將山崎的假身份處理好,別讓人查到我們身上。」
山崎在中國的假身份當然不可能昭然寫下她作為瀛國間諜的信息。
他將她的身世設置成一個生活困頓的華瀛混血兒,生於華夏,長於華夏,除了血統和在東洋館做舞-女的工作,與瀛國無半點直接關係。
他知道羅曼諾夫國領館中的明爭暗鬥十分激烈,只要他想法子把山崎的刺殺嫁禍到某個與羅曼國領事有利益衝突的人身上,以那幫毛子現下的關注點,大約能拖延到他把其他謊言圓好。
把一切都打點好,他才疲憊地在大沙發上躺倒。危機就是機遇,只消把這個局面打理利落,總有一天首相和天皇會理解自己的才能,將他送到正領事的位置上。
躺在醫院的羅曼國領事從昏迷中悠悠醒來,與他同出一個派系的秘書守在他身邊,一見他蘇醒,便趕忙想起身去召喚醫生。總領事咳嗽著叫住他,秘書將耳朵湊到領事嘴邊,領事雖然氣若遊絲,思維卻在清醒過來后的短短几分鐘中順暢起來。
「是瀛國的人乾的。」總領事篤定地說道,他猜到瀛國一方肯定會找盡機會撇清與那個舞-女的關係,可他認得那把匕首所淬之毒的氣味。秘書點點頭,繼續聽著。
「但我懷疑華夏政-府和湘鄂軍的人也有參與,你去查一查。」領事頓了頓,嗓子如同有刀片齊割般疼痛,「增加碼頭上的士兵駐紮,小心瀛國那邊的動作。」
秘書得令,急匆匆地從病房裡走了出去。羅曼國總領事躺在床上,覺著渾身難受,被爆炸震傷的骨頭一抽一抽地疼。病床邊的櫃面上空空如也,想也不需要想,他老婆肯定沒來看過他。他凄凄慘慘地喘了幾口氣,沖趕來查看的護士露出了一個油膩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