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你的命，吾要親手來取
「你難道第一天認識我？」妤寐不怒反笑。她沒有生氣，真的沒有生氣！她巴不得荊息現在能和他多說上幾句話。
今日過後，她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像現在這樣去激怒他。激怒他，說不定日後會成為一件讓她感到奢望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荊息在可憐她，妤寐覺得此刻的荊息對她格外寬容。若是在往日，自己膽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他，觸及他的逆鱗，即使他不動手，也會甩袖而去。
「荊息」妤寐一改先前的不正經的樣子，認真的叫了他一聲。
荊息很少聽別人直呼自己的名諱。九州十八界，不管仙魔妖，只要認識他的，無不是尊稱他一聲「上神」。只有眼前這個小魚精，老是直呼他的名字，沒有一點恭敬之意。說來也怪，他卻並不覺得有多生氣。
聽見自己的名字在她的舌尖旋繞、輾轉，荊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他說不上來，就像是有一雙手在扯著他的心口，有時候，連呼吸都會急促起來。
他不喜歡這種脫離自己掌控的感覺。
見荊息默不作聲，妤寐再次開口，「等下你幫我保護好那些凡人。別讓我沒被那怪物殺死，反倒被天雷劈死」
荊息淡淡的說道，「你不說，吾也會這麼做的」
長吁一口氣，妤寐覺得心頭一陣輕鬆。她抬頭看了看陰霾的天空，說道，「已經寅時了，我該上場了。你知道嗎？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有看不完的話本，吃不完的蝦米」
「為何和吾說這些」
妤寐擺了擺手，自嘲的笑了笑，「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想說了」，隔了一會兒，她又小聲說了句，「現在不說，怕就沒機會說了」
她聲音雖小，但荊息聽得分明。
他一雙好看的眉毛又緊緊的皺了起來，頓了許久，才低啞著開口道「你難道忘了嗎？你還欠吾一條命。這命，吾要親手來取」
你的命，我要親手來取。所以在那之前，你要好好的。
妤寐聞言大聲笑了起來，然後挑了挑上眉，嫣然說道「那要看我的心情！」
荊息目送著妤寐一步一步離開，神色晦暗不明。
百姓們雖然都聚集在廣場，但每個人幾乎都緊閉著嘴巴。即使有人說話，也是耳語之聲。偌大的廣場，安靜的令人恐懼。
「大人，鎮上的百姓是否都在這裡了？」妤寐掃了掃廣場，輕聲問道。
府衙大人緊張的擦了擦頭上的汗，回道「都在這裡了，方才我讓下面的人仔細核對了一番，除了那幾個......全在這裡了」
為了確保待會兒不出差錯，妤寐還是接著問了一句，「一個不落？」
校尉大人這時也走上前來，饒是他征戰沙場，見慣了死人，此刻，臉上也無半點輕鬆，「一個不落！」
妤寐點點頭，然後轉頭看向從方才起一直沉默不語的張升，「準備了嗎？」
張升露出了一個笑臉，彷彿此刻去的不是刑台，要面對也不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準備了很久。」
「走吧！」說完，妤寐當前朝刑台走去。這一去，將會遇到什麼，沒人會預料的到；這一去，是生是死，也尚無定論。
但妤寐清楚的知道一點，這一步，她必須邁出去。既是她種下的因，這果也必然由她來承受。
張升懷抱著妤寐的拂塵，緊跟著她的步伐，面容堅毅的也朝刑台走去。
真正的站在眾人的中間，妤寐反倒出奇的冷靜。她向來如此，越到關鍵時刻越能保持冷靜。
面紗外的人看不清她的容貌，可她卻能夠透過面紗清楚的看清每一個人。當她的眼睛掃到站在角落的荊息時，心奇異般的鎮靜下來。沒有人可以比荊息帶給她更強烈的安全感。
雖然，荊息一直口口聲聲的說要取她的命。
荊息身旁還站著梁香香和周琛。出了一臉幸災樂禍的梁香香，周琛臉上也是少見的嚴肅和認真。
除了討厭的梁香香，一切都很完美。
荊息和周琛應該會幫我的，妤寐在心裡安慰著自己。
站在長桌前，被白紗遮了臉的妤寐，面容看起來恍惚，可她的聲音卻堅定從面紗底下傳出，竟顯出震懾人心的力量，「長生無極。貧道乃北海玄機，承台上君之令，來此地除魔。諸位百姓，等下不論見到什麼，都不必慌張。貧道可保爾無虞。」
底下無一人回答。但每個人的眼睛都面露驚恐的看著刑台上的妤寐。
很好，看來他們也都開始怕起來了。恐懼能讓他們安分一點。
妤寐從懷中掏出一張黃符，然後朝半空拋去，下一瞬，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白紫相間的火焰將黃符吞噬了精光。
但奇妙的是，變成紙墟的符並沒有因此四散開來，而是保持著原先完好的樣子。
妤寐從長桌上端起雞血，便見那道紙墟幽幽的落至雞血中。
這時，長桌中央的三支長香無人自燃了起來。人群中不斷的發出深呼吸的聲音。
妤寐滿意的看向百姓的反應。
怕引起百姓的懷疑，妤寐才安排了這些。其實都是一些小把戲，不過是在百姓面前排一齣戲罷了。
看過不少人間話本和戲曲的妤寐，做起這些事來遊刃有餘。
角落裡的梁香香看著台上的妤寐，覺得她就像是谷里最低賤的戲婢一般。有心要在荊息面前讓妤寐難堪，她砸吧著嘴，一臉不屑的說道，「妖就是妖，只能做做這些上不得檯面之事」
不料她這話一出，不論是荊息還是周琛，都沒有回應她的話，甚至連瞧都沒瞧上她一眼。這讓她很不是滋味的閉了嘴，同時有一股深深的恥辱感湧上心頭。
再次看向妤寐，梁香香的眼睛里多了一絲陰險狠厲。新仇加舊恨，此仇不報，怎能解氣！
就在眾人沉浸在妤寐的做法之中時，寂靜的廣場上突然不知從何處吹來一陣急風。這急風不僅吹滅了長桌上的三支香，也彷彿有意識似的掀起了妤寐的面紗。
猝不及防，妤寐白皙美麗的容貌便顯現在眾人面前。傳說中的玄機道人竟然是看上去很是嬌弱的美人。
但這還不是最令他們驚疑的。皆因這玄機道人看上去不過是十五六歲的豆蔻小兒。
百姓們一下子騷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