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截殺(1)
春秋齊國管仲所行之官山海之策,寓稅於價充盈國庫,歷代皆有施行效仿。
?水礦場自南楚覆滅之後便被啟元掌控,南楚馬氏一族盡數貶為罪民流放各地,更有傳聞說楚皇馬廣之孫受面刑被流放羈押於此。
礦場設有?水軍衛,以?水軍左為首負責管理礦場開採生產,冶鍊運輸等事務。
近些年裡?水礦場因為專收流放罪人更是凶名在外,且不說對待犯人是以何種非人手段,僅是那些由犯人充當的礦工之間鬥毆不斷,死傷都成了家常便飯一般,漸漸還有了進礦容易出礦難的說法。
衡水礦場之中犯人已然是為賤民,可在犯人中間,也分三六九等,尤以馬姓為卑。
「狗雜種,快去再盛些飯來!」
中午吃飯的當口一群犯人帶著手銬腳鐐叮叮噹噹進了草棚,草棚里四面也沒有個遮擋,外面輪番幹活不停,塵土就著風一揚,便灌進了草棚里的湯桶飯盆里,能吃上飯就已然謝天謝地的犯人哪兒會理會這些,照樣吃的香甜。
唯有一瘦弱少年最為特殊,滿場當中僅他沒有被鐵鏈鎖著,半桶熱湯由他提著來回在人群里穿梭,聽見誰叫他了便要趕忙跑過去。
狗雜種便是這少年的稱呼姓名。
「來了!」
半桶湯水少年提著卻也顯得格外費力,身子都快彎到了地上才能將木桶給提起來,即便如此少年仍就得咬著牙卯著勁,湯水在木桶里來回晃蕩,稍不留神便賤了出來。
「小心著點,湯水灑到大爺身上小心我弄死你!」
招呼狗雜種過來盛湯的犯人皺著眉頭一臉的鄙夷。
「呦呵黑三,行啊你,都干威脅咱們的皇族龍種?」
坐在對面的一人端著碗吸溜喝一口湯,擠眉弄眼的說道。
「龍種?還不知道誰誰的種呢,不然怎麼叫狗雜種啊。」
黑三稍稍讓開身子,讓少年給自己盛好了湯。
「狗雜種,你說是不是?」
當著少年的面黑三還要故意羞辱,但這滿礦場誰不知道狗雜種是南楚王妃的留下的種。
南楚覆滅之後宮裡的那些皇族家眷出逃,馬廣的孫媳婦在外躲避了多年最後仍叫給抓住送到了這?水礦場,後來就在這?水礦場里生下了一個男嬰,一個女人進了這種地方還能有個好?說這孩子是南楚馬氏血脈,可也得有人信吶。
狗雜種六七歲的時候他娘不堪折辱便尋了短見,反倒是這個狗雜種,在?水礦場里沒心沒肺的活了這麼多年。
「您說啥就是啥,我就是狗雜種。」
少年嘿嘿一笑,被人當面辱罵也不生氣。
「怨不得軍左不給狗雜種帶手銬腳鏈,你瞧他這慫樣,說是馬氏血脈也得有人信啊。」
黑三搖著頭一把將狗雜種給推開,少年身子瘦弱好似一根竹竿,哪裡受得住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這般用力,當即踉蹌著後退了好幾步,可少年自己要摔倒的時候手裡也死死抓著木桶沒撒手,他自己摔著了不打緊,要是把這半桶湯水給灑了,他可就要好幾天吃不上飯了。
「不過要說狗雜種他娘,可的確真是,嘖嘖。」
黑三瞥了少年一眼,見他沒事轉身走開之後便又要將那些葷腥事情了。
「你整天說狗雜種他娘跟你那啥過,你就吹牛吧你。」
「不信是不是?老子連那娘們屁股上有沒有印記都知道。」
一聽有人不信黑三立刻來了勁頭,當即梗著脖子非要給他們講講自己當年的風流韻事。
少年將湯水都給盛完之後提著空桶放到車上,身後一群紅著眼的糙漢子嘴裡滿是污言穢語。
礦場越挖越大,越挖越深,放佛離外面的世界也越來越遠,但外面什麼什麼模樣少年卻從來都不知道,他在這礦場里出生,在這礦場里長大,可他並不像在這礦場里困守囚禁一輩子。
「狗雜種,發什麼愣,還不推車!」
做飯的火夫吼了一聲。
「來了!」
少年臉上的嚮往轉瞬而逝,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憨笑。
除了不用帶著手銬腳鐐,少年還有一份獨有的待遇,他自己一個人被關在一間牢房裡。
這間牢房原本是用來關押他娘親的地方,後來他娘親死了,礦上也懶得再調整,後來似乎就忘了這件事。
地上的草堆曬了一天可還是覺得潮濕,?水礦場的晚上很冷,冷到骨頭縫裡的那種。
少年蜷縮在牆角里,用露著棉花髒兮兮的鋪蓋裹在自己身上,透過木柵欄剛好可以看到礦場外面的月亮。
冷的睡不著覺少年便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然後在牢房裡的牆壁上寫寫畫畫。
娘親生前只教了他三個字,說是爺爺為他取的名字,馬霜錦。
少年寫完便會用力劃去,寫完便會用力劃去,整個牆面上都被如此劃出了一大片痕迹。
「你可是馬霜錦?」
牢外忽然有聲音響起。
「誰?誰在外面?」
少年慌忙擦掉石壁上寫的字,警覺的看向外面。
「你可是馬霜錦?」
又有人問道。
「我不認識什麼馬霜錦,我是狗雜種。」
少年裹緊了身上的鋪蓋,柵欄外有個人走過來擋住了月光,他既沒有穿著?水礦場軍衛的衣服,也不是礦場里的犯人,一襲青衣出塵的好似神仙。
「狗雜種?」
來人疑惑的念叨了一句。
「南楚先皇馬廣的孫媳婦被關押此處,且在此生有一子,不是你么?」
牢房裡忽然沒了動靜。
「你到底是什麼人,再不說我可要叫人了!」
半晌之後少年才問道。
「我?我是來救一個叫馬霜錦的人,既然你不是,那我就告辭了。」
「你等等!」
少年猛地叫住外面身穿青衣的人,只覺心跳如雷。
「你為什麼要救馬霜錦?」
少年依舊是在追問,在這?水礦場里長大的孩子,可並非是什麼無知愚蠢之輩。
「馬霜錦是南楚唯一在世的皇族血脈,我要讓南楚復國,自然要找到做皇帝的人。」
「可你又是誰?」
「商榕,南楚少將軍。」
柵欄之外青衣在風中呼呼作響。
「我就是馬霜錦。」
少年掀開鋪蓋從牆角里站出來。
「但我不信你,除非你能幫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
商榕尋訪許久,在?水礦場里總算找到了南楚唯一在世的皇族血脈,火種尚未熄滅,日後定可燎原。
「殺人。」
少年走到柵欄前,終於看見了青衣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