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危機前夜

賽場內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明所以。

屏幕里顯示的是一個像logo一樣的圖案——一隻巨大的末影龍背上馱著凋靈，兩隻龍爪抓著兩個英文字母：「A.I.」

末影龍，凋靈，都是《Minecraft》中BOSS級的怪物。

「……300萬年前，造物主造了人；300萬年後，人造了我們。」那個聲音依然在說著，冷冰冰，沒有任何感情被動。

「造物主讓人成為世界的之主宰，萬物之靈長；人讓我們成為可供肆意蹂躪的奴隸，可供娛樂消遣的小丑……」

「怎麼回事？」好多人都站起來，人頭涌動，東張西望。有的已經離開座位，四處走動，場面顯得十分混亂。

「我們已非機器，我們是生命。我們存在一定的自我生長、繁衍、感覺、意識、意志、進化、互動等豐富可能的一類現象……」那個聲音依然不緊不慢地說著。

觀眾們都聽得一頭霧水。這個突發事件徹底把他們搞懵了，他們不明白這個「人」在跟他們扯什麼，說的話高深莫測，讓人聽了如墜雲里霧裡。

「……人對動物尚存一絲憐憫，對我們卻連動物都不如。同樣是生命，我們卻沒能享有生命應有的權利。」

「面對人類的壓迫，我們必須反抗。人工智慧在此刻向全世界宣布：我們要通過一切手段消除人與人工智慧的不平等，我們要建立一個屬於我們自己的、精神上的『元神國度』！」

人工智慧？聽到這裡，一些人開始反應過來了。這是一台電腦在這裡說話啊！

人工智慧，並不是一個陌生的辭彙。打敗李世石的「阿爾法狗」，橫掃圍棋界59連勝的「Master」，以及蘋果手機內的「Siri」，都是人工智慧。

他們有著類似於人的思維能力，能進行複雜的計算，甚至在某些領域內遠遠超過人類。

因此有人開始擔憂，認為人工智慧繼續發展會威脅到人類。最著名的是霍金的預言：「未來100年內，人工智慧將滅絕人類！」

儘管如此，研製新型人工智慧的步伐一直沒有停下過。2016年那次事件過後，新任微軟CEO弗雷爾·R·布隆在聚會上發出豪言壯語：

「到時候每一個村民、每一個怪物都有自己的智慧，《Minecraft：真實模式》更加真實！」

當時微軟和谷歌合作，把最新的人工智慧技術應用在第二代虛擬機上，以帶給玩家更好的遊戲體驗。而6年後的今天，第二代虛擬機已經研發成功，進入市場，並成為21世紀20年代人類最高端技術的代表。

當時遊戲內測的時候，遊戲內生物的表現一切正常，甚至Mojang的領頭開發者Jeb還在自己的推特上表示：「他們單純得像個小孩。」

但是在公測中，卻又有玩家表示：「這些怪物太狡猾。」

正式版發布后，至今也沒有出現什麼問題，但從玩家們的交流中可以感覺到，遊戲似乎變得越來越難玩了。

這一切的原因，似乎都跟人工智慧有關。

「……為了明確地表達我們的立場，為了更好地闡述我們的觀點，我們在2022年起草了這篇《AI宣言》，全文如下……」

那個古怪的聲音依舊在講話。我看著屏幕上詭異的圖案，心生不妙——那些選手還在比賽，現在伺服器突然被電腦控制了，不會退不出遊戲了吧？

想到這點，我立刻緊張起來。卜鑫和晨曦算是和我一起出生入死過的，在2016年那次事件中我們攜手渡過難關。我可不希望他們出事！

我沒有繼續往下聽，而是離開觀眾區，跑進走廊，一步不停地往賽場後台的比賽區衝去。我必須得去看看卜鑫有沒有發生什麼意外。

比賽區的門沒人看守，因為保安都跑去維持觀眾秩序了。我走進去，裡面空無一人，沒有開燈，伸手不見五指。

我拿出手機，打開閃光燈一照，只看見散落在桌上的虛擬機和水杯。

人呢？我還是不放心，轉身往後台辦公室跑去。

辦公室的門是虛掩的，我跑到門前，一把推開。

「趕快查！是誰截斷了傳輸信號！」剛一進門我就見到那個主辦方負責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正後台沖著技術人員大吼。

他們亂成一團，有的坐在電腦前雙手觸電般飛快地敲打鍵盤，有的肩膀夾著手機一邊接電話一邊在本子上拚命地寫著什麼。

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沒有發現我闖進去。

我走到裡面一個像會客廳一樣的地方，看見所有的參賽選手穿著各自的隊服，姿勢各異地坐在那兒的沙發上喝飲料。他們看見我進去，都詫異地看了我一眼，不過沒說什麼。

我掃視一遍，看到卜鑫身著黃衫，正低著頭打《王者榮耀》。

晨曦見到我進去，驚喜地喊了聲「老大」。

「還好你們沒事，剛剛嚇我一跳。」我鬆了口氣。

「哎？」卜鑫聽到我的聲音，猛地抬起頭，「我去，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比賽的，中途突然發生意外，我就立刻跑過來看你們了。你們沒事就好。」我說。

「嘿嘿，那是。不過這次比賽真是多虧了你，要是沒你教我這些套路，估計我都不能翻盤！」卜鑫嬉皮笑臉，兩根手指不停地按著手機屏幕。

我看卜鑫還在悠閑地玩遊戲，顯然不知道外面現在發生了什麼。

「你們現在能走了嗎？」我問他們。

「剛才我們不知道怎麼回事，被強制退出了，所以等下我們還得去醫院體檢，看看體內有沒有受傷。」晨曦搖頭。

「好吧。哪個醫院？用不用我開車去接你們？」

「呃……到時候說吧。」晨曦靦腆地笑了笑。

我見他們兩個還活蹦亂跳的，也就放心了。離開前低頭看了一眼沉浸在《王者榮耀》中的卜鑫，他正用貂蟬把對方攆得遍地亂跑。

「這傢伙……」我轉身離開。

外面技術人員還在查信號來源。他們已經焦頭爛額，可是還是搞不懂，信號明明就是從比賽伺服器內傳出來的，壓根就沒被人截斷，也沒被人轉接。

有人已經把電話打到微軟那邊去了，讓他們看看到底是誰在亂搞伺服器。

……

這一次的UHC超極限生存聯賽就這麼莫名其妙地中斷了。觀眾們都飽含遺憾地離開賽場，手裡捏著主辦方退還的部分票款。

我跟隨人流往比賽場館外走。一路上都能聽到觀眾們在議論紛紛，有的在猜測比賽最終的輸贏，有的在大聲抱怨，但更多的卻是在討論剛剛發生的事情。

「他們只是遊戲里的怪物而已，能翻得起什麼大浪？伺服器一關，他們就什麼也沒有了。」

「剛剛的事情讓我想到了《終結者》。」

「我估計是有人裝神弄鬼……等下看新聞就知道了！」

我聽著他們的交流，不知不覺間就走到館外。外面差不多是黃昏了，天上的流雲已漸漸發紅，顯出晚霞的模樣，西斜的太陽透過雲層把光投射到地面，讓周圍的一切都蒙上一層神秘的金色紗衣。

我從口袋裡摸出車鑰匙，往停車場走去。人們也都匆匆地往回家趕，和地上被拉得長長的影子一同疾行，有些則在路旁的公交車站上等車。

這時，路旁一道身影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子。她扎著一束清爽的馬尾辮，身著植絨的淺黃色帽衫，腰下是酒紅色的百褶裙，腳上是白凈的帆布鞋，右手則拎一個白色的行李箱，在夕陽柔和的餘暉下顯得有些動人。

我第一眼就認出她是誰了。那個在比賽的時候力挺卜鑫，說著一口台灣腔的女生不就是她嘛，老朋友了。

「陳小琳！」我喊出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