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嫡女
「陛下,娘娘,雲初帶到了。」侍女垂手通報完便退到一邊。
凌洛簫打量了垂著首的雲初一眼,轉過頭笑問鄭湘「這就是了。還望湘母妃能允了兒臣的心愿,讓兒臣將雲初帶回祁玉閣侍候。」
雲初聞言心中一震,難以置信地抬頭探尋地掃過凌洛簫意味深長的眼睛,又恭敬地看向未作回應的凌天。
「十六皇子您有所不知,這雲初原是嫁過人的,雖然未曾圓房,卻終歸不適合陪伴皇子。何況,雲初還是您的准王妃雲寧的親姐姐。姐姐侍候妹妹,陛下,這怕是於理不合。」鄭湘委婉地向凌洛簫表達拒絕之意,卻被凌天笑著接過話去。
「既是嫁過人又被休棄便也沒了那麼高貴,洛簫大了,難得向朕要一回人,朕自是不好駁回的。愛妃,還是不要讓朕為難了。」凌天拍了拍鄭湘的手,以示安撫。
「洛簫,這次朕便准了。剛剛聽翡翠閣的封春說,這婢女身體不好,一直調養著。如此,便也沒什麼需要交接的活計,你便直接帶走吧。不過,總得看在你湘母妃的面子上,不要累著她才好。」
「是。兒臣遵旨。」凌洛簫起身依禮謝了恩。「兒臣這便回宮了,明日還需聽師傅講學。」
凌天擺了擺手,和鄭湘低聲說著什麼。雲初頗有些無奈地與鄭湘對視了一眼,轉身隨著凌洛簫走了。
低賤者,命如草芥,當真是不假。雲初苦笑了一下,凌洛簫這般大的陣勢想來竟是對自己午後的話上了心。看凌天的意思,顯然是知情的,這對父子改立太子的心竟是昭然若揭了。難道自己竟是要白白給他生下子嗣不成?她不能對不起若素,更不能輕易被人利用。
「雲初姑娘在想什麼?莫不是不願侍奉在我身邊。」凌洛簫頗為親和地微微側臉,笑言道。
「十六皇子地位尊貴,雲初不敢。」
「不敢什麼?不敢侍候還是不敢背著我想心事。」
「雲初不敢不願侍候在您身邊。」雲初滿是恭敬。
「那就好。」凌洛簫長長舒了一口氣,目不斜視地向前走去。雲初跟在後面,突然懷念若素。同時帝王的子嗣,終究是差了這樣多。若是自己當日與若素一起死,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
天翎王宮極大,祁玉閣又建在東宮旁邊,遠離后妃們居住的宮室,如此便也走了良久。
「殿下,您回來了。全太妃親手做了乳糕和幾樣吃食,讓您夜裡溫過書後用。」一位總管模樣的老宦官迎上來,慈愛而恭敬地替凌洛簫取下身上的披風。
「這位便是雲初姑娘?老奴瞧著真得是花容月貌,殿下可是按照太妃的安排將她……」
「不,先讓她去書房伺候筆墨,做侍書。順茂你先帶她去書房,我換身衣物便去書房溫書。」凌洛簫看了那老宦官一眼,出言打斷了他。匆匆交代完,也沒有再看雲初,便帶著人向後殿去了。
那老宦官接了旨,目送凌洛簫走遠后,轉過身頗為和藹地對雲初道「雲初丫頭,這便隨我走吧。」
雲初心知沒有退路,便也依禮隨著那喚名順茂的老宦官走了。
「宮中的皇子在未成親前總會選幾個適齡的女子在書房侍候,待到成親后這些女子名號的便會成為皇子的姬妾,命不好的便要賜死。十六皇子一向自持,不喜女子侍奉在書房。如今,單點了姑娘足見對你的重視了。」
順茂看了看低眉順眼的雲初繼續道「這進了書房,便是最清閑的。書房的侍女喚作侍書,地位比其他侍女要高出許多。只要姑娘有心,做個側妃也不是難事。」
「謝總管大人教導。」
「這便到了。」順茂言罷推開書房的門,正對著的是一張極大的檀香木案幾,案上整齊地壘著書卷,並數十方名貴硯台,筆海中插著如林的毛筆。案幾后的牆上掛著失傳已久的五大國山河圖,案幾左側陳列著一排排擺放整齊的書卷,右側不遠處放著一軟塌,榻上擺著一方白玉枕,兩側是束起的軟煙羅紗幔。雲錦製成的地毯鋪滿整個地面,香爐中飄散出檀香味。
「姑娘的活不多,伺候殿下筆墨,服侍殿下用點心宵夜,若是殿下要宿在書房,還需侍候他就寢。」
「是。奴婢記下了。」
「殿下,您來了。」
雲初還細細觀察著那山河圖,身後不期然傳來凌洛簫的聲音。
「嗯,你先下去吧,這裡交給侍書。」
「是。」
雲初忙轉身給凌洛簫行了禮,目送那總管小心關上門,屋內只剩下凌洛簫和她,氣氛頗有些古怪。
「你先前是李國的太子妃?想來是沒伺候過人的吧。」凌洛簫信步至案幾后坐定,雲初見此忙跟過去。
「是。」
「雲寧和你是親姐妹?」
「同父異母罷了。」
「當初,我天翎和李國同時要安瀾國的嫡女,你們姐妹卻是同父異母,這期間的緣由又是什麼?」
雲初突然笑了,本是漠然的臉便多了些靈動,她生得本就比雲寧美,又因為這些年的坎坷多了些哀怨在眉眼中,這樣的女子自是凌洛簫未曾見過的。
「你笑什麼?」凌洛簫愈發好奇,索性整個人都轉向站在自己身側的雲初,微微皺眉。
「我笑自己的身世竟是如此的有趣。殿下有所不知,奴婢是安瀾前朝最後一位女王的外孫女,若是論到古法上的血統,奴婢倒是唯一的嫡系。不過,奴婢的父王也是安瀾的旁支貴族,不過是因著些不可說的緣由當了王。老安瀾滅了,雲寧身為新安瀾的公主,現在也算是安瀾郡國的嫡出了。」
雲初真誠地看著凌洛簫猶疑的雙眼。「這些我倒是知曉。不過,你憑什麼說自己才是老安瀾的嫡系?」
「殿下,奴婢先前嫁到李國。李國求娶安瀾嫡女是為了給太子治病,我嫁過去兩年,李國太子身體好轉人盡皆知。若非李國十王子意圖奪取太子之位,害了太子。他現下已經好了。所以,奴婢是不是嫡系您心裡也該有所定奪了吧。」
凌洛簫嘴唇動了動,終是把話咽了回去。
「罷了,先伺候筆墨吧。」
「是。」
雲初伸出手慢慢研磨,腕間的傷疤也隨之若隱若現。淡淡的體香縈繞在凌洛簫呼吸間,他竟有些無心讀書。念及自己的兄長們正在發奮,凌洛簫定了定心,竭力收回心。
察覺出凌洛簫的異樣,雲初忙向一側挪了挪。
終於挨過了這會子,雲初清理了案幾,取出食盒中的食物,一一擺好,負手立在一旁。
「你先嘗一嘗。」
「這可是全太妃的糕點,殿下怕有毒?」雲初心下覺得好笑,便也依言每樣略嘗了一口。糕點很是甜膩,雲初吃不慣。
「你真得是沒伺候過人的,要不你直接做我的侍妾吧。等我娶親封王后再給你名分,如何?」
雲初看著凌洛簫一副帶著幾分憐憫的表情,心中一陣怒火,她不答話,以吞咽食物做掩護。
「這便是同意了?」
「殿下,雲初已經嫁過他人了。」
「可是我倒是聽說,你是因為與十王子有私情才害得他死去的。既然你都敢明著做叔嫂私通之事,如今讓你做我的侍妾又如何不可?」
心中的憤怒遽然消散了,她與若素在外人看來終究不過是私通。她一朝嫁給李墨玉,這輩子便都不能清白了。只可惜,她是最後的安瀾嫡女,這個身份承載太多,她拋不掉,便也成了她的牢。
「你怎麼哭了?」凌洛簫的驚呼將她帶回現實,回憶太苦,苦得她抑制不住自己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