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去醫院
七點四十五分,小車慢慢地駛出地下停車場,外面就是街道,由於天氣冷的原因,路上行人、小車都很少。
憑藉嫻熟的車技,我駕駛著小車,迅速融入斷斷續續的車流里,後面跟上的車都沒有鳴響路怒族的喇叭,我暗中鬆了口氣。
當然了,在此期間,我還得時刻注意著,斜刺里衝出來的電瓶車,還有追趕時間的外賣小哥。小地方就這樣,管地很松,只要不出事就行,只是難為我們機動車司機了。
這些電瓶車騎手,他們總是能夠在滾滾向前的車流來去自如,如走龍蛇地超車、別車就別提了,突然緊急剎車的神操作,往往能讓剛剛上路的新手亡魂俱冒,不知所措。
所幸的是,今天我的運氣不錯,一次意外都沒有碰上,連紅綠燈都沒有等一次,順利地來到地處LC區的中醫院。為了趕上時代潮流,住院樓在搞外牆裝修,鋼鐵腳手架,尼龍防護網,兩者聯手起來,將這種大樓妝點成巨大的碉堡。
這裡地頭我經常來,混了個臉熟,可以一路開綠燈,免除很多等待的時間,不像第一人民醫院,人頭涌涌,單單是挂號,就要大排長龍。
當然了,我可以掏出證件走綠色通道,可是資訊發達,攝像攝影手機遍地都是,那又何必顯擺呢?有時候,我也忌憚著,警告自己別擅自使用職業賦予的特權。
我知道,走一趟醫院肯定會上班遲到,先給「老闆」打了個電話,簡單地說明原由。不愧是在基層摸爬滾打起來,鼻毛都修鍊成白色的老狐狸,我剛說了兩句話,他就聞到味了。
「鄰居……女的……受傷了?嗯……我懂我懂。你記得拍個照,一樁好人好事,可以在個人考評上加分。」
手機通話里,老闆那邊是掩飾不住的戲謔笑意,我皺著眉頭,擔心被副駕駛座的女鄰居聽到,她也是個聰明人,聽明白其中的彎彎繞繞,那就太尷尬了。
我隨口說了幾句應付的場面話,掛斷了老闆的手機,側頭看著女鄰居:「給你老公打個電話罷。兩隻腳都扭傷了,最好是住院。」
憑著多年積累的經驗,我感覺女鄰居的扭傷不輕:「還是把皮靴脫了罷!待會腫起來,想要脫掉就得剪開。那太可惜了!」
我習慣上用命令的語氣,女鄰居竟然也會乖乖地聽話,我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將小車停在醫院門口,掛空擋,拉上手剎。
醫院的員工看見了,還想過來勸阻,剛好我開門下車,單位制服出現,他就停住了腳步,默默地繼續觀察。
我沒有理會這些,從車尾繞到另一邊,開了車門,剛想俯下身去抱女鄰居,發現有點不對勁,畢竟身上穿著單位的制服,附近人多眼雜,車裡的人又不是我老婆,實在是有點尷尬。
站起身,剛好看見一個醫院的女護工走過來,還是認識的熟悉面孔,我就伸手招呼一下。
不得不說,這妹子太機靈了,看了一眼就明白怎麼回事,就近找來輪椅,快步地推了過來。
我伸手接過輪椅,湊到副駕駛座的車門前,示意女鄰居自己上來,隨後側頭看著年輕的護工,微笑著點點頭:「謝謝你了!」
「您太客氣了!上回我弟喝酒打架的事,還是你撈他出來的,少了這個污點,以後的路會順很多。錢哥,我該謝謝你才對!」
我訝異地看了他一眼:「兩年前的事,你還記得,不容易啊。你弟弟還是小孩子,不懂事,吃過這個教訓,報名參軍去了,這不是挺好的嗎!」
我們寒暄閑說的時候,女鄰居雙手攀住車門,艱難地轉過身,不輕不重地坐在輪椅上,我趕緊後退兩步,將輪椅連女鄰居拉開,交給女護工看著,順手關上車門,繞到駕駛座那邊,上車后直接開到中醫院的停車場,再馬不停蹄地快步走過來。
接下來的事,就是走正規程序了,護工全程陪同,忙裡忙外地,反而我落地一身清閑,這大概就是朋友遍天下的好處罷,我的心裡有點高興,忍不住笑了。
女鄰居正好給她老公打電話,無意中看見這一幕,連說話都不利索了。我立即察覺到了,想起自己的身份,很快地恢復了原本的白板臉。
護工插隊挂號,自己刷內部員工卡墊了錢,我沒有說什麼話,如果這點小錢都去搶著付,她會認為還欠我的人情,趁著這個機會用掉,這很好。
隨後,我推著輪椅,順著護工的指引,送女鄰居去了一樓的骨傷科,據說是中醫院資格最老的醫生之一,專治跌打損傷,關節、肌肉扭挫傷。
女鄰居沒有聽我的話,兩隻腳的腳踝都腫了起來,皮靴真的是脫不下來,只能動用剪刀了。
我仔細一看,愛馬仕的牌子,哪怕是高仿,價值也不低。畢竟,行內人都知道,胡建圃田鞋廠的質量,比東南亞產的愛馬仕還高一個境界。
比起自己的健康,不管什麼牌子的皮靴都不重要,女鄰居也是硬氣,伸手搶來剪刀,眼睛含著淚,把皮靴剪開了,又把薄薄的絲襪脫了。
老醫生看了看放射科拍的X光片,伸手按壓病人的扭傷腫脹處,微微額首:「沒傷到骨頭!先冷敷處理一下,我再開兩貼葯,包住傷處,明天再看看情況。能夠消腫,差不多就好了!」
我看到老醫生說著注意飲食的醫囑,同時右手拿著筆龍飛鳳舞,剛剛說完,藥方也開好了。
這一次,就不勞煩護工幫忙了。我向老醫生點頭致意,手裡拿著藥方,轉身離開了骨傷科,逕自往藥房方向走去。
看到錢Sir走遠,女護工推著輪椅,離開了房間,來到外面的走廊過道,忍不住有些好奇:「真奇怪!錢哥很少對人這麼好,剛才我看他笑了一下,上班遲到了還能高興得起來,你和他關係很近啊!」
女鄰居目光看著走廊的盡頭,熟悉又陌生的背影,聽到女護工的話,也沒有轉頭,只是淡淡地笑道:「嗯!我們是好朋友,而且還是很要好的那種好朋友。」
護工聽到這裡,就忍不住笑了:「錢哥很愛他老婆,別的女人再漂亮,他也不會多看一眼。他剛才一直看著你,我就知道,你們是朋友,而是還是認識很多年的那種。」
女鄰居的目光變得悠遠,顯然有些走神了,喃喃自語道:「是啊!我們認識很多年了。六年一個月零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