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章 試煉之道
弒獵小心的繞過水潭,之後的道路濕滑難行。
與目測的不同,似乎存在一定視覺誤差,看似上坡的緩平階梯卻是通往下方的。
真是詭異的地方。
不知道走了多少的路,弒獵一路卻沒有遇到一隻的怪。
洞穴之後又是另一個洞穴,時而寬敞如岩洞,時而卻狹窄的只能爬行通過。
路似乎沒有盡頭一般,卻不是一直繞行的迷宮,只是一條不知通往何處的隧道。
滅燼嘯狼柔軟的毛皮蹭著弒獵,常常抬頭尋找著弒獵的眼神,而後者察覺后,先是疑惑,之後便回了它一個撫摸。
一來二回,兩隻在這無趣的徒步中,把這當做了種解悶的遊戲。
離跨過那水潭已過去了四日。一個人的寂靜,普通人是享受不了,而弒獵這幾日倒是難得清凈。
四周的景色總算有了些許變化!
周圍的洞壁上,開始出現植物坦露的根莖,濕漉漉的青苔上溢出水漬。
空氣有些潮濕,夾雜些許水氣,似乎附近有些靠近水源了。
地上散著某種鳥類的骨粒,極為細小。
弒獵踩在上面一直咔咔作響,似乎不習慣聲響,小心的脫下鞋,赤足踩在上面。
翻手,從空間環里拖了另一把備用匕首,淬上毒。
獸人的領地,雖然每一隻怪都是弒獵能單打獨鬥獲勝的,自己可從未沒有直接等死的心。
空氣里有活物的味道……
甬道開闊了許多,似乎達到了一個分叉口。
岔路,六條。
加上自己來時的這條,一同七個口。
弒獵在進來的那條隧道口作了個標記。
交匯處的正中立了塊青黑的石碑。
弒獵走進了些,洞穴中的光線不強,只能依稀看出些顏色。
用手輕輕撫過碑身,入手極度冰涼,上面並沒有水氣的濕潤感,卻像是被水沖刷過如羊脂一般的光滑。
上面刻著幾個字,筆法隨意而蒼勁,只是字跡似乎經歷了多年的歲月,許多字模糊了許多。
「六根……佛……貪、嗔、痴……」
對於佛經,弒獵知道的並不多。
自己身邊沒有信佛的,對這東西有些研究的也只有摩侯一人。
而她也並不信佛。
依稀記得她提起過,六根指的是視覺,味覺,觸覺,嗅覺,聽覺,還有直覺。
而貪、嗔、痴說的是佛教里的三毒?
但,這與洞穴有關嗎?
繞過石碑,弒獵隨意的走向其中一條。
地上是一個不高的小骨堆,打眼望去組成了一個字的形狀,極度邪教,整個字是用各種獸骨堆湊捆綁在一起而組成。
舌。
環顧四周,其他道上也出現的另外幾根的字樣:眼、耳、鼻、身、意。
呵,真有趣,獸人也供奉如來?
可它們為什麼會信奉一個人類的神?
鑽進最先選定的洞穴口,弒獵總是堅信自己的直覺。
緩步走入,四處打量了片刻,裡面與來時的隧道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
地上的碎骨有些尖利,磕腳的難受,附著著水氣一般的黏膩,有些濕滑。
這洞穴不如說是一個空隙較大的隧道,前後不足五十米,從入口一眼便能望到另一頭。
滅燼嘯狼在中途了下來,不確定的抬眼尋找著弒獵的目光。
疑惑的回望,大約是感受到周圍緊張的氛圍,弒獵摸了摸它的頭,讓它安心。
一步步的朝前走過,越往裡嘴裡越發苦澀。嘴裡有種說不出的怪異,一種澀澀的麻味,一直爬向里喉頭!
這感覺像是誤食生芋頭的狀況。弒獵將面巾拉上擋了擋,也沒能讓感覺減弱。
似乎像是空氣中的什麼東西,讓自己中毒了?可血條和狀態上並未出現任何問題!
隧道出來,又是回到了最初分叉口時的那塊石碑。
只是面前的岔路,只有五條了。
有一條洞穴的道路消失了?還是說自己又進入了一個六個洞穴口的岔道口?
地上的字,獨獨少了「舌」。
口中麻麻的感覺消失了,卻依舊覺得有些怪異。
弒獵咬破舌尖,疼痛襲來,這感覺的確出了血。
只是當舌尖觸上那本該是甘甜的腥味,他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味覺沒了!
這麼算來似乎可以預測到了下一個結果。
弒獵選了「鼻」字的通道。
隧道里風中,帶著與剛才池水邊一樣的淡幽清香。像是一種花卻又像是草藥的味道。
緩步走出,眼前的岔路只有的四條。
而嗅覺也失靈了!
果然是這樣……
佛教里有六根清凈一說,褪去世俗之繁華,源於皈依。
這……恐怕是條試煉之路!
之後的選擇弒獵格外的小心,殺手所有仰仗的,是自身每一處細胞的感覺,每一樣的失去都如同殘了一般!
這感覺非常不好,像是任務時候被奪了武器,彆扭又難受,似乎自己的喉嚨隨時都將被人一把抑住般!
再失去兩樣感覺后,而後的洞穴弒獵過的越來越艱難了。
「耳」字洞中是無數只驚巢了的黃蜂!
弒獵一絲聲響都聽不見,只能依靠風的律動,奮力的避讓開狙擊!
不幸的是,耳飾還是碎掉了。
加敏捷的東西不好找,也就若月黃泉多些,可現在出門在外,哪有那麼方便能配上?
速度估計得受一些影響了。
入了下一個洞穴,弒獵眼中一寒,心中動了一分,還是沖了上去。
快速的踩踏過「身」字洞沿的石壁,弒獵感覺著自己雙腳的觸感一點點的流失。
洞穴中的四方冒著濃煙滾燙的腐液!
弒獵一點點看著自己的皮膚如何被腐蝕著,竟沒有感到一絲的疼痛!
血肉模糊,甚至有些地方深可見骨!
連自己都有些噁心雙腳的慘狀,剛換上的風裂戰靴已經被化的連渣都不剩了。
終於再次摸到了石碑,弒獵只是在眼中映出它的形狀。碰觸那本該冰涼的堅實,撫這上面文字刻印的凹槽,感覺不到它的溫度,它的形狀還有它背後的路到底還有多長。
弒獵靠著它緩緩的滑坐在地上粗劣的喘氣。
從來沒有一次任務比這短短五十米的距離更加困難!
視覺與直覺……
要是以前,弒獵會毫不猶豫選擇放棄前者。
早習慣在黑暗中狙擊一個人,眼睛有時候也會欺騙自己。
每次的行動除去自身的能力,弒獵或許更依賴自己的感覺。
弒獵卻在思索片刻后,跨進了「意」字的洞穴。
直覺是種很奇妙的東西。
就算是失去,在這令人窒息的危險氣息里,身體的每一個毛孔依舊無時不刻的警告自己!
心跳在發麻,以前的自己從未膽怯的去面對任何一項任務。
隧道里短短五十米的距離,沒有各種恐怖的機關,也沒有各種勇猛的怪獸,這裡,只有一條平坦路!
而此時的他,卻在這狹窄的洞穴中,無法再邁出一步了!
視線里,他的身影掉進了另一雙眸子的深淵,無法自拔!
那是一個熟悉的人,甚至在這般模糊的光線下,弒獵依舊能看見對方眼中自己的身影!
蔚罹……
蔚罹……
蔚罹……
這兩個字在弒獵的腦中無限回蕩!
他整個人都僵在了那,只能獃獃的看著眼前對方的動作。
每一下,都像是自己死亡前的回放,在視線中被無限的放慢!
蔚罹依舊是孤鳳嶺的裝束,深藍的頭飾,龜裂的金色「神祇」套裝將他的整個身形束的格外勻稱。
手中那把碎成半截的「聖騎裁決」,深深插進泥土中,支撐著他搖搖欲墜的身形!
像是一個戰敗的騎士,在堅持他不屈的忠貞。
左膝及地,半跪在地上。
蔚罹頭上的血跡順著稜角分明的臉頰流下,順著盔甲的縫隙,浸濕了他的身體。
那雙憤怒的眸子死死的盯著弒獵,手掌扶過石壁上的泥土,強硬而顫抖的站了起來!
這雙眸子里,弒獵清楚的看到自己的膽怯,懦弱,甚至還有想要驚慌的逃逸的神情!
這樣的自己,脆弱的無處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