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章 驚鴻一瞥
所有的事情，一切的一切，亦如玩笑一般。
蔚罹從來不信命。
巧合這一說是不切實際的，他活在世間的這二十七個年頭裡，他只相信凡事都是有因果的。
比如……此刻……
曾經，偶然的相遇。只是偶然，如果只是偶然的話……
這是最初的開始，或許在更久以前就已經相遇……
前日開始，闍戶集團東部地區網路主機程序上就出現了不可逆轉的漏洞，技術人員填補了無數次能無法阻止漏洞的擴散，為了防止機密泄露，將整個東部地區的系統進行了隔離。
的確是有人刻意攻擊破壞，卻並未收到任何勒索與接洽信息，甚至連隔離網都將被病毒破壞，進行了重啟。
老爺子一聲令下，直接將整個闍戶集團的系統進行了關閉。
耗時耗力不說，整個系統的癱瘓，每一分鐘都是無數資金的流失與違約後續的賠付。可本質上的問題並沒有得到有力解決！
倒是老爺子讓闍戶韓陽寬心一些，凡事平常心。
說罷，竟拍拍屁股轉身走了，說是去找人救援。可這一去已是兩天毫無音信！
諸事煩心，此事一直被作為最高消息內部封閉。而賀蘭嫣卻讓自己上線求助？說是會裡的那隻「電腦怪才」黑手是國內頂級的黑客可能有些辦法。
本不太抱期望，聯繫黑手問了問情況，連他也皺了皺眉，說自己試試，便跟著下了線。
心煩！
繁繁瑣瑣的事情一堆，整個腦子似乎被揉成了一團漿糊。
這可是自己接觸闍戶家族的事務以來，第一次這麼勞心。
賀蘭嫣勸自己休息片刻，養養精神，可回過神來已是凌晨3點多了。
這個點，的確該休息，可自己心裡裝著太多的事。
不想煩擾小嫣，闍戶韓陽便掛上了虛擬遊戲器上了線。
身影出現在公會大廳的正殿，蔚罹抬眼望去，聖殿中燈火通明，那座皇位，孤零零的立在那裡，似乎自己不過是它之上的過客一般，從未擁有過。
公會裡還有些成員，夜貓子一般晝伏夜出。抬眼看了自己一眼，道了聲好，便各自嬉笑著玩鬧離開了。
這瞬間，蔚罹覺得整個公會異常的寂靜，哪怕人來人往，自己都像是一個圍觀者，與這裡格格不入。
細想之下才覺的，除去巫鷲，自己好像並沒有一個可以談心的朋友。
一個，也沒有……
身旁少了什麼，又似乎多了什麼，有什麼在改變，還有什麼正在消失。自己無法捕捉，這是一種打從心底而來的無能為力。
這感覺讓蔚罹開始恐慌，就像眼睜睜看著時間流逝，而自己留不住任何一個人一樣。
難道這就是淵雨對自己說過「高處不勝寒」的真實意義？
能忍受的人，才能享受……
淵雨說過，他會一直陪在我身側。可現在，最先離開，也是他……
不想再去想那個人，每每如此，回憶就想開了閘的洪水一般，所有與他相關的事情都被無限放大，心口襲來的不安、愧疚與憤怒、不甘，這些情緒，似乎要將蔚罹整個吞噬！
他轉過去眺望著，那裡是黑耀聖殿公會裡最高的地方，拂衣閣。
淵雨喜歡那裡，可以看到整個聖瑞帝斯布城的景色，也能欣賞月升日落。
拂衣閣，「事了拂衣去」，大約便指了自己與淵雨兩個人的決絕吧。
公會裡，一個煉藥美女與蔚罹閑聊了幾句，便為他指道了埃爾尼山，說是發現山上的野荔枝很好吃。
無處可去，只能跨上帝王虎去看看。
《月歸》的美景，與現實世界相同又不同，是一個全新的世界，每一處都是神奇，若想看遍天下，可能所有的歲月都不夠吧。
山上的荔枝的確很多，很甜，可惜蔚罹並不愛甜食。
跨過林子，追著耳畔清脆的鳥鳴，帝王虎馱著蔚罹奔往了山頂的方向……
「知非……知非……」
低鳴的空靈聲響，這是一種很特別的鳥叫聲。
淵雨跟自己提過它。
淵雨……淵……
你看，自己做錯事，任何時候都會有他的影子。
其實，有事情做錯了不可怕，可怕的是無法挽回，不是沒有彌補的方法，而是根本沒有機會……
月夜沉下，金星依舊掛在天際，漫天的銀河一點點消散，蔚罹從黑夜一路遊盪到了天空泛起了魚肚白。
立於一處山崖，滿眼是谷間的雲霧，白茫茫的一片，看不清對面那做山脈的輪廓……
日出了。
這是蔚罹第三次登高瞄見日出的景象，每次相同，每次卻又不同。
冷風很冽，山間雲霧像是活了一般，向四處擴散開。
視線在雲霧散去后，被一抹不同尋常的顏色所吸引。
黑煙從對面的一處山峰冒出，還帶著零星的火光！
似乎那邊著火了，森林火災？蔚罹並不確定。
起了風又將遠處的山峰藏進了霧中。
只是自己眼前稍近一些的地方，雲霧似乎被氣流推散開來，蔚罹順著散去的雲霧發現了一座巨大的雕像！
那是什麼？像十字架一般的岩石處在對面山崖上？
而十字架下，竟有兩個移動的身影？
似乎有人在對面山崖上，在那片雪白的花叢之中……
這是？翅膀？
近乎狷狂一般的傲氣四散而來，那人揮動著黑色的羽翼，一襲黑衣，舞動著手中死神一般的鐮刀！
那對羽翼的顏色，倒是很稱他滿眼的寒霜。
皮膚似乎沾著晨露，在陽光下白皙的泛著一層光樣，像是雪一般的顏色！
只是胸口上那塊綠玉不太適合他，這一身的黑色，還是瑪瑙的顏色更適合他！
是死神？還是惡魔？是玩家還是NPC？
蔚罹無法判斷。
風卷著薄霧，對岸的人如處在仙境中，如霧如幻！
單薄的身影，卻有著上位者特有的孤傲。
蔚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要給他一些溫暖，那人身上的氣息與自己一般，都是滿滿的孤獨，自己甚至想要靠近一些，去對岸看看……
晨輝耀在他身上，他俯下身，摸了摸身側的滅跡嘯狼竟然笑了！
這笑容很淡，只是微微勾起了一絲嘴角，恬靜而暖心……
自己從來不認為那人會笑！可這笑容竟然沒有一絲違和感！
如冬日裡的初雪，寒在身上，可任然會伸出手去接住它的紛揚，驚嘆后，是一抹發自心底的笑……
霧氣再次涌回，整個山谷瀰漫，對岸山脈漸漸又浮上了一層薄霧，是一層輕紗。
明明只是凝望不到十秒，蔚罹卻覺得似乎與對方相識多年，一點也不陌生。
這感覺，像是對方從未離開過自己，一直就在身邊？
蔚罹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個念頭，現在的他滿腦子都震驚於眼前的場景。
靠在那隻滅燼嘯狼的單薄軀體，微微低著頭，而嘴角的笑讓人異常舒心……
他是誰？為什麼會在那裡……
埃爾尼山脈是從自己現在所處的兩望崖下面划斷的。那麼對面，便不是埃爾尼山脈的範圍。
難道那是帝斷山？
天險帝斷？！
如果是玩家，他是怎麼上去的！
帝斷山上的濃霧可是終年不曾散去的！
今天是什麼日子，竟能從兩望崖如此清晰的看到對面的情景？
蔚罹的眼睛沒有從那人身上移開一絲，也不能移開……
枕著黑羽而靠的男子，似乎察覺了什麼，竟睜開眸子望向了這邊！
那雙眼，像把冰錐陶成的利刃！寒意瞬間刺疼著蔚罹的心臟，冷的發麻！
溫暖轉變為炙熱的殺意，彷彿只在一瞬間便完成了！
這殺氣，混著凜冽的寒風，竟似利刃一般一寸寸切割著蔚罹皮膚！
直覺在告罄！
危險，死亡，必須遠離他！
那人，很強，比自己見過的任何人都要強！
危險到嗜血的味道……
蔚罹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臂上每一根寒毛都立了起來！
可不知為何，他竟然異常的開心，這心情一掃了他之前陰霾的情緒！
自己在享受！
享受那男子在不經意間散發的片刻溫柔？
蔚罹不知道，他此刻心中竟然還有深深的興奮在裡面，像是遇上了對手！
山間的風更大了，濃霧再次瀰漫了山間，白花中的身影在朦朧中終於淡去了。
錯覺？蔚罹從來不懷疑自己所見到的！
雙眼從來不會欺騙自己。
可那，應該不是玩家吧？
不然誰能抓只滅燼嘯狼來當寵物？那可是鎮守一方的BOSS級怪吶！
不在意的笑笑，過了便過了，與自己無關的事，並不重要。
蔚罹轉身跨上帝王虎，回了城。
日出的美景沒能在他的腦中留下一絲印象，依稀只記得那個恬靜的笑容，張狂的黑羽，還有那把彷彿是浸滿了鮮血而深到暗色的鐮刀……
是魔啊……
蔚罹腦中猛的想起賀蘭嫣模稜兩可的一句話，其實兩件事毫無相關……
那是很久以前，黑耀聖殿的四級城令任務。
需要找尋666種怪異的材料，淵雨從「若月黃泉」那買來了情報。
骨嫣翻看箭書送來的文卷，被上面一堆零零碎碎的材料深深震驚了，麻煩程度不亞於手抄幾遍成語詞典，這戲謔的話語便脫口而出。
「旁人都是殺怪，你卻不一樣。韓陽啊，老天到底是在厚待你，還是在捉弄你喃……」
那時候，自己沒好氣的給了她個白眼。
只是從現在算起，到不久后的未來。
蔚罹真的不確定，所以的一切孽緣是不是該從此時算起。
或許前世便種下了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