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傳說..原來是真的

夜已深了。

深藍的天幕下，銀白色的雪峰高低起伏，延綿不絕，山風呼嘯著從耳邊掠過，帶來冰涼入骨的寒意，幾乎連血液都凍僵了，夾雜著細碎的冰碴子擊打在臉上，立刻化作一小灘水澤慢慢暈染開來，天空清澈得如同鏡面一般，倒映著銀白色的繁星，這是屬於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是在被灰霧籠罩的鋼鐵叢林般的城市中無法看到美麗恢弘。

這裡是夾金山，當年紅軍過雪山草地的『革命聖地』，沉默而亘古的雪山在歲月中凝視著滄海桑田的變幻，也見證著一些…..不為人知的故事。

如今的夾金山是受人追捧的滑雪度假旅遊區，但也僅僅限於著名的四姑娘山周邊一帶和風景秀麗的木爾寨溝，在雪山深處，群山環抱，千峰競秀，是自然保護區，更是了無人煙的生命禁區。

然而此時，在雪山深處，海拔二千多米的一處寂靜的山谷里，各種奇怪的風聲嗚咽中，正斷斷續續地傳來一個細細的，溫柔的女聲，

「……..年輕人沿著山洞一直走啊走啊，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他的眼前一亮，只見山洞盡頭，是一個從未見過的美麗山谷，無數叫不出名字的山花爛漫，如同波浪般起伏，空中奇石綠島漂浮，淡淡的霧氣縈繞，美麗的仙鶴在其中穿梭遨遊，空氣中瀰漫著泌人的暗香，在山谷的中間，有一對鬚髮皆白，面如嬰童的老人正在下棋…….年輕人看完了第三盤棋，突然想起家中的老人妻兒，於是便告辭從山洞中原路返回，等到他終於離開山洞的時候，之前他放在洞口的鋤頭卻已經是銹跡斑斑，腐朽不堪，年輕人感到很奇怪，等他回到家裡的時候，更是大吃一驚，記憶中年輕的妻子此時早已是雙鬢斑白，年幼的兒子也早已長大成人，娶妻生子，甚至兒子都已和他一般年紀…….所謂天上只一日，世上已千年，世間之大，無奇不有，我們不能因為沒有遇到過就否定，也不用因為遇到了而慌張，畢竟因果輪迴，凡事皆有註定……」

這是一個在許多地方都有類似傳說的普通故事，然而在這樣偏僻幽冷的山谷中，那柔和卻平淡得幾乎沒有絲毫起伏的女聲，為這個本就寂靜冰冷的地方憑添了幾許幽然滲人的冷意，讓人平空生出幾分森然，而這個故事的聽眾，似乎也不是圍成一堆的旅行者或是戶外運動者，而是------

暗沉的夜色中，幾個隱隱綽綽的人影被勾勒出暗黑的影子，仿若鬼影般立在山谷中，沒有篝火，也沒有電筒冷亮的光芒，似乎他們本身，就是這寂廖冰冷的雪山的一部份。

女子的聲音漸漸消失在風中，一時間，山谷靜寂，彷彿剛剛的一切都只是幻聽而已。

又過了半響，一個操著京片子口音的嘶啞男聲猶疑地響起，

「你，你是說，我們….？」

葉晚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個弧度，巴掌大的小臉上依然平靜，帶著幾分初生小獸般的純凈和無辜，她朝對面點點頭，目光從對方那破爛不堪的衣服上掠過，觸及那瘦弱如骷髏般搖搖欲倒的身形，杏仁般清澈的眼睛中便有了幾分敬意和柔軟，

「沒錯，你們不小心走錯了路，闖到…..天上一日，人間千年，現在已經是七十多年後的世界了……」

這一席話宛如天書一般，對面的三人聽得目瞪口呆，雲里霧裡般，半響說不出話來。

又是一陣令人心悸的沉默，蕭紅軍乾枯的嘴死死地抿嘴，即使是一身泥濘，廋骨如柴，但他的眼睛仍然明亮而沉凈，像是夜空中最寂廖的星子，從來不曾屈從於漆黑的夜空，孤傲地閃爍著耀眼的光芒，

他的眼神中還著質疑和審視，看著眼前的女孩兒。

深藍的夜色中，對方只露出一個嬌小的身形，腳邊似乎放著包裹，怎麼看，都絕不是應該出現在此時此地的人。

據他所知，在這蒼茫的雪山中，漫長的前路上除了和他們一樣掉隊的戰友，絕不可能再有有其它人了，大部隊此時應該已經翻越過雪山，幸運的話，該和陝北紅軍勝利會師了，而他因為過草地時奉命掩護大部隊撤退而受了傷，如今早已被遠遠地拋在後面，其實在這之前，蕭紅軍已經有了和身邊的戰友一起長眠在這冰冷的雪山上的覺悟，但是…..誰能告訴他，這個三更半夜突然出現在前路上的女孩子是怎麼一回事？

還是一個全身裹著厚厚的棉衣的女孩兒，沒錯，那是棉衣，蕭紅軍只瞄了一眼，便確定那裡面一定夾著厚實的棉花，又舒適又暖和，棉衣，那可是好東西，如果二蛋子能有一件….蕭紅軍的左手微微用力，他的左手上，掛著一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兒，彷彿風一吹便會飄走似的，嘴唇微微張開，雙眼迷濛，腳步虛浮，呈半昏迷狀，

葉晚的目力遠超常人，縱然是在這樣的夜色中，他這個小動作也清楚地印入眼底，她一言不發地從隨身帶著的大包裹里掏出三件厚實的軍綠色大衣，棉褲，以及登山靴，隨手扔給對面的三人，

「穿上吧，我帶你們出去…..」

蕭紅軍手忙腳亂地將對面的女孩子扔過來的衣服抱在懷裡，那厚重而溫暖的觸感瞬間佔有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這是棉衣啊…..真正的棉花芯子…..

「排長，排長，是棉花衣裳…..」另一邊，韓壯實差點沒被一件大衣壓趴下，腳步踉蹌無力，仍然本能地將懷裡的衣服緊了緊，小心地不讓它們掉在地上蹭上污泥雪水，

棉衣這樣精貴的東西，可不能隨便糟蹋了。

「先換上吧。」葉晚柔柔的嗓子如同最細膩清甜的溪水，在耳邊汩汩流動著，給人寧靜和安撫，讓人不自覺地想要親近呵護。

「行，換上。」

蕭紅軍咬咬牙，乾脆利落地抖開大衣，管他什麼來路，反正到了他蕭老虎手裡的東西，就歸他姓了，先用了再說！

先小心地幫左手的小戰士披上，將他整個人裹在裡面，扶著他坐下來，手腳麻利地為他

穿上棉褲，鞋子，這才將另一件披在身上，將棉褲套上，脫掉腳上早就看不出樣子的布鞋，隨意在雪地上蹭了蹭，穿上靴子，整個動作如同行雲流水般瀟洒，不見半點猶豫。

葉晚微微撇過頭去，裝作沒有看到那雙凍得黑紫的腳。

等到韓壯實也顫巍著將自已裹起來，雪風更凜冽了，一粒一粒地冰疙瘩從脖子里鑽進去，凍得人直哆嗦，葉晚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去，輕輕地將手放在男孩兒的額頭上，隨即被滾燙的體溫嚇了一跳，就這麼個燒法，不死也得成白痴，而且怕是熬不到下山了。

從隨身的小包里翻出一盒阿莫西林，又從脖子上的小玉瓶里倒出一粒中藥丸子，一股腦地給他塞進嘴裡，然後拿出保溫杯遞給蕭紅軍，不用她說什麼，蕭紅軍十分乖覺地上前，小口小口地餵給他水喝。

「跟我走吧。」等到一切收拾妥當，葉晚便催促道，天快亮了，要是下山時被人碰上，她雖然不怕，但總歸是麻煩，能避則避。

蕭紅軍將小男孩兒背在背上，韓壯實緊緊地裹著大衣，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葉晚瞟了一眼掩藏在大衣下面的黑色槍柄，猶豫了一下，最終輕聲地提醒，

「把槍藏好了，我們這裡不許帶武器的。要是被發現了，後果很嚴重。」

葉晚只要想想被人發現她一個女孩子帶著三個來歷不明的男人，懷裡還藏著二把著名的『三八式』的後果，就忍不住撫額。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這是她的工作。

誰讓她少不更事，被自已不靠譜的老爸一忽悠，就懵懵懂懂地簽了賣身契，成了什勞子『星際聯盟建設部後勤服務部』的實習生，地球上唯一一個受外星人雇傭的工作人員。

真正往事不堪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