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孤劍峰上倩影現山河
孤劍峰里,古城植樹之地與古城遺迹大門石台相去數里,羽軒再尋舊路返回,要有大半晌。但既至石台,便能聽得風嘯之聲,只見蒼明雕飛在了半空之上。又見那石階之上,蒼明雕縱起的一團大風籠住了一個身影,隨即白雪飛揚。但白雪掩蔽之時,又隱隱見得那道身影窈窕,當是個少女。
少女也是十四五歲年紀,香腮雪敷,青絲如瀑。羽軒於是凝神細看,輕聲自語道:「她怎會在這兒?」隨即又對凌蒼道:「老師能幫她嗎?她是惜兒的救命恩人,可不能被傷了。」
凌蒼聽了,說道:「好,你只管用寂炎指對付蒼明雕。」但驀然又輕「咦」一聲,心下暗道:「這是『山河勢』么?怎麼此地也有秦家的一支族人?」只見那少女氣息衝起,在頂上四五丈的虛空中,現出一團青藍元氣,高低起伏不定,便如一片層巒疊嶂的山脈。只因她修為未至玄化境,不能使以虛化實的手段,無法現出山川河流之像,而顯現出了氣體的模樣。
驀然蒼明雕清唳,無視勁風與山河氣激蕩,以身軀闖過,便展開了一對翼翅。少女見它翼下力大,身形輕飄飄退出一二丈。羽軒借凌蒼靈識,也看得分明。當下一指點去,一束紫氣激射而出。
其時,寂炎指受了凌蒼的靈力加持,紫氣有一丈長短,往蒼明雕身上迫去。蒼明雕不能抵受,被打下山峰。
少女見狀驚愕,羽軒便高聲道:「秦小姐可能拉我上去?」那石階被蒼明雕的勁風打碎了一塊,鉤爪掉下深淵。
「原來你在這裡。」那少女便是秦雪涵了,但見她點了點頭,拋下一條雪白綢緞。羽軒抓在手中,被拉了上去。
羽軒行了一禮,道:「大恩不言謝,異日但有所命,必不推辭。」但面上又突現躊躇之色,問道:「那個……不知惜兒還好嗎?」
秦雪涵輕哼了一聲,道:「你昨日走後,惜兒一直心神不寧,於是我再派出爹爹的部下去尋你,適才方有音信。但我擔心惜兒又一次失望,自己便先來看看,不想卻遇上了蒼明雕,若不是你助我,我就有麻煩了。」
羽軒略一沉吟,道:「惜兒怕是要再麻煩秦小姐一段時日了,家父舊傷發作,急需我送葯回去。」
秦雪涵點了點頭,但見了羽軒衣袍、儲物袋等物仍在石階之上,要去喊他,他卻已去得遠了。
時值寒冬,天空不斷灑下雪花,以致積有尺許深的雪層,早令得地面十分難行。然而羽軒冒雪前進,腳步未曾有絲毫拖沓,他腳下源源不斷地湧出一團熱氣,化開積雪。
海柔為羽烈運功壓毒,已有大半晌。但看寒毒暫時不再發作,她忽然心念一動,當下更是坐不住了,隨即只聽得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軒兒已經得手,再有片刻便該回來了。」海柔「啊」的一聲驚呼,臉上雖是有喜色爬上,隨即又散去,身形出了山洞口,只在原地留下一聲輕嘆。
海柔走出片刻,便遠遠望見羽軒大踏步而來,但臉色卻已漲成紫紅。海柔驚出一身冷汗。但見她縱起身法,立於羽軒身後,玉手搭上他的後背,卻又給一股力道震開。
海柔心下暗道:「古訣確是舉世難得的功法。」
忽然耳畔傳來幾句口訣,海柔登時釋去心中所疑,依言而行。催起修為,緩緩為羽軒梳理體內內息,但羽軒手中的護心木早已被一隻袍袖捲走……
白霧山脈外圍,已聚成一片人海,隨處可見持著各種怪異兵器的人走動。他們表情各異,或疑惑或沮喪,或得意洋洋或瞋目切齒。但見其打扮,想是修為不一的修士。
又見東邊的一處山坡上,有一群一般著裝的人簇擁著三道人影,為首一人是個五十歲上下的男子。那男子問道:「寬兒,找到羽軒了嗎?」
「還沒看到。」提問者便是洪木了,回答的聲音出自洪寬,他道:「父親何必這麼在意那小子,他能打敗妖狼也只是仗著靈器之利而已。」
洪木卻搖了搖頭,沉聲道:「那小子不過十四歲,卻已有了元脈六重境的修為,當真駭人聽聞。」說到此處,他頓了頓,看著洪寬道:「我知你不服氣,但事實如此,若遇上他可不能輕敵,倘若敵不過他便不可硬撐。」
「父親何必如此長他志氣?我好歹也是元脈七重境的修為,難道還殺不了他?」洪寬面色陰沉地道:「『雲煙樓』是千年傳承的宗門,其底蘊豈可是這山野間的小子可比!」
「唉,既然你有此信心,我也不該懷疑你。」洪木幽幽一嘆,不再言語。沉默了半晌,聽得一旁的洪峰道:「家主、少爺,羽軒那小子出現了。」隨即兩人凝神望去,果見山凹處有一道熟悉的身影走動,洪寬隨即低聲道:「我替父親殺了那小子,取回寶圖。」
「好吧,一切小心!但要注意風岳與那小子關係不一般。」洪木說著還不忘往另一處山坡上望去。
「嗯。」洪寬答應了一聲,取出一柄鐵骨扇躍下山坡。那扇子是一柄千金難得的下階靈器。其扇面是百年蠶絲織就,堅韌可抗利刃劈砍,扇骨卻是取靈境靈獸的獸骨煅煉而成。
但見洪寬手中的蠶絲扇一點,一束勁風迫向羽軒咽喉,那竟是一手殺招!
羽軒遭遇突襲,雖是一驚,但無慌亂之狀。只見他手指一彈,也使一束勁氣相迎。但洪寬蠶絲扇點出勁風,是使了一套完整武學,喚作「青風劍」,乃是學自雲煙樓的。
羽軒的彈指武技粗具規模,招法不曾完善,那兩勁激撞的勁氣,都被洪寬推著,往他一面迫來。羽軒但覺勁氣迫人,又見洪寬森然一笑,叫道:「你只有死了!」
羽軒冷哼一聲道:「憑你?」但見寂炎指發,指尖吞吐半丈紫氣,隨即便如長劍一般斜劈而下,震散了青風劍。洪寬便只覺一股巨力襲到,身形踉蹌後退。但幸賴扇面擋住了紫氣的五六成力道,否則便是十個洪寬也要受到重創。但饒是如此,亦不免氣息一滯,片刻緩不過勁來。
驀然間,一道人影欺身近前,揮雙拳亂打,在洪寬的小腹脊背上直打滿數十拳,唯獨胸口有扇面護住,未嘗受得一擊。
洪寬只稍一運氣,胸中窒悶感即逝。但受了這許多拳,身雖無大礙,面子卻丟得乾淨了。於是陡發清嘯之聲,手中接連舞出幾十道扇影。他這幾招本是走刁鑽的套路,然而洪寬急欲一雪前恥,只將蠶絲扇左劈右砍,大開大合。
「寬兒的心神亂了。」山坡上的洪木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對著身旁洪峰道:「盯緊風岳他們。」
「是!」洪峰答應一聲,抬首往西邊山坡上的一老一少望去。那老者白須白髮,身穿藍袍,正是先前相救羽軒的夏老。此時夏老正凝目望著羽軒的身法,半晌后嘆道:「如此精妙的身法真是世所罕見。
原來羽軒的身法雖是稚嫩,卻頗有幾分靈動之氣,腳下每一步儘是踏在人意想不到之處,又連著身形上下縱躍,扇影固有威能,卻始終近不得身。
「看來這兩天軒兒已領悟了幾分流雲身法的奧秘了。」數十丈的虛空上,一道劍光之上踏著一男一女兩人。男的丰神俊朗,女的容貌秀麗。那女子聽了,點頭應道:「是啊,有此基礎,日後軒兒修習其他身法武技便容易多了。」
其時,洪寬怒聲道:「你是一隻泥鰍嗎?給我死來!」他將一股元氣運至扇面,儘力扇去,有勁風呼呼,那風中自蘊成一股大力。
洪寬怒極,大風翻滾,那自是運了十成的修為。但羽軒使彈指功夫,也有勁風。只見兩勁撞在一處,疾風交相激蕩,都迫得兩人面上氣息不暢。洪寬在心中怒道:「該死,如今竟淪落到被一個修為尚且低自己一重境界的小子戲耍!」他身形躍在高處,居高臨下,對著羽軒,又再揮舞扇勁,有一團勁風滾去之時,迫得黃沙飛揚。如此一來,拼得便是元氣之修為,而非武技之高低了。他自忖修習的是下乘功法中的巔峰之作,元氣底蘊遠超羽軒,更何況他的修為已是元脈七重境。
但驀然勁風之下,紫氣騰騰,有一股熱浪衝起。隨即只聽「噗」的一聲悶響。羽軒連點兩招寂炎指,破去大力勁風,徑直襲向洪寬。他大驚失色,急忙拋出蠶絲扇格擋,再復一掌,終於化去這一束紫氣。然而頃刻之間,黃沙里衝起一道身影,使拳打在洪寬小腹之上,有紫氣乍現,這正是湮滅剛勁之術!
「元脈七重境!」身形摔落間,心中有這幾字。
驀然羽軒背後汗毛豎起,急回頭時,早見得洪木的身形鬼魅般飄至,拍出一掌離他面龐僅有尺余……
頃刻間,羽軒命已懸一線!
然而洪木一聲痛呼,便收了雙手來捂著頭顱,但覺頭痛欲裂,好似有利斧加額,在頭頂開了一個口子。洪峰、洪寬二人見狀,搶到身旁,扶住洪木。洪寬忙問道:「父親怎麼了?」
洪木大叫道:「頭痛……啊!」
「不紅不腫,真不知如何下手。」洪峰急道。
「嗯?」但片刻之後,洪木臉色漸緩,他甩了甩頭,已覺頭痛頓愈。心道:「這是怎麼回事,我自來未曾患有頭疾啊。」
其時,羽軒也是一頭霧水,但隨即一想,自忖當是父親、母親所為,便也是放下心來,轉身欲走。但聽得洪木一聲斷喝道:「你想走哪兒去!」
變手為爪,抓向羽軒。即便知道先前之事極為詭異,但又心懷僥倖,只道是自己隱而不發之疾。
羽軒閃身欲開此招,卻見得一抹劍光自西而來,在洪木手心處引出幾滴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