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郭滿反應極快,立即反手去打周公子的手。
她手短,此時彷彿草叢裡飛快揮舞鐮刀的螳螂,翻過後脖子就去打拎她后脖子的手。不得不說,周公子的武藝不是白練的。手堅若磐石,完全無動於衷。只見周公子一手隔開窗扉,一手提著人,半點商量的餘地都不給把郭滿給丟去了窗外。
一屁股坐在地盤上的郭滿整個人都是懵的:「……??!!」
頭頂傳來一聲淡淡輕哼,她抬頭就見沐浴之後清爽爽的周公子半趴在窗棱邊上。
窗外的陽光彷彿給他披上一層金光,衣裳被水汽浸透黏膩地貼在身上,周公子卻半點不以為意。一雙如含遠山的眸子此時幽幽暗暗,垂下來定定地鎖定了地上的郭滿。他不知是惱怒還是羞窘地說:「下次再敢胡來,為夫定要打斷你狗腿!」
臀部肉厚,這麼坐下去其實也不疼不癢。郭滿揉了兩下就麻溜地爬起來。自從身子好轉,她簡直皮實得要命,「卑鄙!」
郭滿鄙視他,仗著胳膊長故意欺負她長得矮。
周公子被她指責得無語,拉下臉就質問她:「到底誰教你的,胡亂地就敢亂親男人?」
不得不說,周公子對此耿耿於懷。小姑娘家家的一點兒不曉得矜持。
冤枉!她哪有亂親男人?她不就親了一下自家美人?
郭滿瞪著大眼睛,一小溜跑地又湊到窗邊,皺著眉頭非常嚴肅地道:「誰亂親男人啦?不就親過你一個!」
周公子猝不及防地一梗,被噎住了。
他的喉嚨里似乎有些癢,喉結不自覺滾了兩下,周公子翕了翕嘴,突然想不出辯駁的話。迎頭是郭滿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周公子不知為何有些不好意思與她對視。眼瞼低低地垂下來,周公子沒說話,鴉青的眼睫下,素來平靜的眸子里隱隱有光在閃。
墨發如緞披在背上,更顯周博雅得天獨厚的面孔。冰肌玉骨,芝蘭玉樹,眉目如畫。周公子頓了一下,太眼睛靜靜地瞥著窗下一雙眼睛咕嚕嚕地亂轉的郭滿。
郭滿一直在注意著他,不過周公子面上情緒太淺淡,實在看不出心裡想什麼。於是仰頭沖他咧著嘴笑得燦爛。手爪子抬起來一指門的方向:「開下門唄夫君?」
周博雅歪頭笑了笑,然後沖郭滿勾了勾手指。
不知何時,禮儀絕佳的周公子竟也學會了郭滿這些不禮貌的小動作。時不時不是敲腦袋就是勾食指,連他自個兒也沒察覺這轉變。郭滿見狀卻是眼睛蹭地一亮,以為周博雅這是要學她偷襲,立即把腦袋湊過去。
就見周公子慢慢地屈起了兩根手指,然後,快准狠地給她額頭來了三個爆栗。打了人還不算過,他嘴上還罵一句:「油腔滑調的鬼丫頭!」
再然後,轉身便將窗子啪地一聲關了。
郭滿:「……」
緊閉的門窗,插上的門,郭滿抓了抓頭髮,這下是真生氣?想著方才周公子眉眼中掩不住的疲憊,郭滿道他約莫是真累。於是收起了繼續調戲的心。正巧雙喜雙葉兩個在門口探頭探腦,見自家主子還被關在門外,臉頓時擰成一團。
郭滿也看到她們,拍拍屁股便走了過去。
雙喜看著郭滿,鵝黃的衣裙上沾了灰,裙擺也不齊整。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家主子在地上滾了一圈。臉上攥著手從門口跑出來,她一面替郭滿拍拍灰一面欲言又止。反反覆復幾回,郭滿都看不過去,就叫她有話直說。
雙喜吐出一口氣,問:「主子可是把姑爺給哄好了?」
郭滿聞言瞥她一眼,雙喜有些尷尬,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不怪她們,實在是她們家姑娘自從摸透了姑爺好性兒之後,三天兩頭地招惹姑爺。瞧瞧這才幾個月,姑爺都被她家姑娘給惹惱了幾回?雙喜雙葉如今早就見慣不怪。扭頭又看了眼門窗緊閉的正屋,雙喜道:「主子不若親自做些姑爺愛吃的點心?」
在她看來,周博雅簡直好哄得過分。一碟點心夠姑爺開門了。
郭滿很氣憤,覺得雙喜這個認知非常沒道理的,她家周美人哪有那麼沒出息!
事實證明,周公子還真這麼沒出息。
一盤雙皮奶端上來,緊閉的大門輕易就從裡頭打開了。周公子面無表情地站在門邊,垂眸看了眼郭滿……手裡端著的小盅,而後轉了身,慢慢往內室去。走到飄窗邊上一本正經地端坐著。逆著光,他一雙眼亮得出奇。
郭滿:「……」
親自將雙皮奶端給他,周公子沒說話,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一小盅下肚,兩個月沒吃過郭滿特製點心的周公子心裡美得冒泡。
兩人重歸於好。
雙喜得意一笑:看吧,她就知道!
夜裡抱著軟綿綿的小身子,周公子一面心裡唾棄自己沒原則,一面自暴自棄地認了輸。鼻尖縈繞著郭滿身上獨特的似甜非甜的香氣,周公子摸郭滿狗頭他慈父多敗兒地想,罷了,滿滿還小呢,往後再好好教也不礙事。
這段時日忙著查案,看顧東陵城,周博雅已經一個多月沒好好休息過。抱著郭滿便是一夜好眠。次日天大亮,郭滿都睡醒了,周公子還沒醒。
臉埋在郭滿的頸窩,呼吸和緩,睡得深沉。
郭滿一動不動地盯著青紗帳頂的紋路,探出一隻手從背後摸周博雅的頭髮。周公子的頭髮就是最頂級的墨緞,冰涼且絲滑,一股天生的昂貴感。她摸了半天,直到自己半邊身子都被壓麻了才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胳膊從周公子的腰上拿下來。
不知何時醒了的周博雅輕輕一笑,臉從郭滿的頸側挪開,而後抬起了頭。
……雖說有些頑皮,小丫頭貼心卻是真貼心。
眨眼一個月一晃兒就過,宮裡頭又熱鬧了起來。當今聖上最寵愛的公主,河洛公主的十六歲生辰,宴貼早在三個月前便發下去。
周博雅反應極快,手段很辣且毫不留情,雷厲風行地截斷東宮屬官發至京城的所有傳信。且不說後宮不知荊州這邊的情況,就說早等著荊州傳來太子噩耗的二皇子一脈也完全摸不著頭腦,不知此番行事到底得手與否。
太子病重的消息被周公子阻攔在荊州之內,並未曾傳至京城。
何運等人十分憤怒,太子萬金之軀豈容他人怠慢?周博雅此人當真猖狂,竟然明目張胆地阻攔太子的救治,當真好大的狗膽!
幾人一怒,便想方設法去太子跟前告他一狀。
奈何太子如今身子不便根本不願見他們,福喜心中卻只覺得十分諷刺。即便再是不喜周博雅為人傲氣,福喜卻也是有眼睛之人。平日里東宮養尊處優看不出來品性,如今一經磨難,倒是將許多人骨子裡的秉性顯出來。
這些個常把『誓死追隨太子』的誓言掛在嘴邊的人,不過一群貪生怕死之徒!
福喜心中鄙夷又憤怒,太子病重這一個月,這些人來給殿下請安都不敢靠近正屋門前三步遠。就這般膽小怕死,還表什麼衷心?論什麼道義?心眼兒比針尖還小的福喜一一將這些人記下了,敷衍著便把人打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