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他在身上摸了半日,摸出一張銀票,直接丟給這老和尚。和尚總算放過他的袖子,笑眯眯地告訴周公子:「老和尚親手畫的姻緣符,公子跟令夫人記得隨身佩帶。」
周公子將東西往懷裡一塞,出了寺廟便準備下山。
天色漸晚,鳥雀歸巢。一陣清風吹過,撲鼻的草木清香。周公子飛過樹林,落到半山腰的一棵榕樹下。樹下拴著一匹踏雲的黑馬,石嵐清風等人早早在等著。
正如苗仲傑所說,出門在外,為了不引人耳目,周公子所帶的人手確實不多。除了伺候的下人,得用的就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下屬,便只剩石嵐清風。今日張竇禮暗會苗仲傑,周公子親自追來,他們倆則趁著張竇禮外出,暗搜太守府。
兩人跟著周博雅多年,搜證能力無人能及,白日已將太守府上下全搜了個遍。
東西遞給周博雅,周博雅看一眼,安排接下來的行動。
他們的目標不是荊州這些人,而是順藤摸瓜,揪出背後的主事者。荊州貪污案牽涉的一干人等,周公子要一網打盡。
石嵐清風聽罷,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林中。
兩人的武藝是自幼跟著周博雅練的,雖說不及沐長風周博雅等人天資卓越。但憑藉勤學苦練,也十分了得。老遠只見林中兩個黑影飛速地閃爍,恍若鬼影,轉眼便不見了蹤影。周博雅就則翻身上馬,往山下的宅子趕。
他馬騎得飛快,城外到城內六七里的路,他愣是只用了半個時辰。
臨到門前,將踏雲交給門房,周公子還特意去書房換了身衣裳。玄色的衣袍換成一身月牙白之後,周公子就如同換了個人。渾身的煞氣全部收斂了乾淨,淡淡地立在屏風後頭,只剩下從容穩重的清雅與不染凡塵的溫潤。
彈了彈衣袖,正準備走,就聽身後啪嗒兩聲輕響。
周博雅回頭一看,是方才寺廟那老和尚訛人硬塞給他的姻緣符。周公子哭笑不得,想著郭滿近來被疑神疑鬼嚇得睡不好覺,他於是彎腰撿起來。嗯,決定拿去給小媳婦兒。就且騙她說是高僧開過光的護身符好了,佩戴便能神鬼不侵。
果不其然,一聽說這是開過光的,郭滿兩隻眼睛噌地就亮了。
「夫君你從哪兒求的?」郭滿拿在手裡反覆看,越看越覺得這折成魚狀的護身符隱隱冒著一股看不見的光暈(…)。
「這麼喜歡?」周公子喝著蜜茶,頭也不抬地問她。
「那當然,高僧開過光的!!」
周公子眼睫毛抖一下,沒接這話。
「嘖!感覺很高級。」郭滿這摸摸那捏捏,越看越覺得可愛。
「……哪裡高級?」
看著土黃土黃的黃油紙,一股子濃重的香灰味兒,以及鬼畫符一般的紋路。郭滿莫名噎了一下。
她想了下,尬解釋:「……形狀很高級。」
周公子眼睛從點心上移開,落到那符上。嗯,能折出這般簡陋的魚,確實不一般。他看一眼便便會眼睛,垂下眼帘繼續吃點心:「那你可得好好戴著。」
郭滿其實也只是心理作用,此時有了符,頓時覺得不怕鬼了。
點了點頭,「弄個荷包掛腰上,天天帶。」
雙喜為著郭滿夜裡睡不好的毛病煩躁得頭髮都一把一把的掉,符能安她家姑娘的心,她比什麼都高興。聽說要荷包,連忙去取了倆個剛剛好大小的荷包。
郭滿這才發現這是一對綁在一起。
她拆開了紅線,皺了眉:「有兩個,不如夫君與妾身倆一人一個吧。」
周公子平日里不太佩戴飾品,但看著郭滿裝都裝好了,便也伸手接過來。腦海里莫名想起老和尚的話,他嘴角漸漸就沉了下來。長指夾著那魚狀符咒,他斜眼瞥了下郭滿。若是他非不佩戴這丑東西,小媳婦兒往後難不成還紅杏出牆?
未來某日指不定就紅杏出牆的郭某人一把將荷包拍在胸口,長長地喟嘆一口氣,然後呵呵地笑了起來。
周公子:「……」
次日一場秋雨下來,天氣漸漸轉涼。
懷裡揣著高僧開過光的符咒,郭滿昨夜黑甜一覺直到天明。難得睡得沉,雙喜雙葉早膳便也沒喚她,任由郭滿睡。正巧天兒也好,不熱不悶的,間或刮過一陣涼風,吹得窗邊樹葉沙沙作響。
郭滿爬起來,頭髮蓬亂,身上褻衣直開到了肚臍眼。
是她睡著時候自個兒迷糊之中扯的,可即便扯開了,她還是覺得胸口憋得慌。其實這般憋著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只是這幾日格外的難受。整個人捆住了似的,喘不上來氣兒。
雙喜聽見屋裡動靜,擰了個濕帕子進來。
繞過屏風就見青紗帳中一個人影影綽綽的,是郭滿醒了。她走過來掀開帳子往裡頭一瞧,就看到自家主子衣裳被扯得七零八落的。然而眼睛不經意地在郭滿的胸脯上輕飄飄一掠,蹭地就亮了起來。
「主子,可是小衣太緊了?」話里驚喜之意毫不掩飾。
郭滿睡得腦子懵懵的。頭髮灑落下來,好些遮到了視線。她一面把散發捋上去,一面雲里霧裡就點了頭。
「是太小了些,怪不得姑娘這些日子總說衣裳穿著不舒服,原來是這麼一回事。」雙喜兩手攥著,人就在榻邊來回地踱步。「哎呀,都是奴婢太大意,竟然沒發現姑娘衣裳小了……」
再一看郭滿搭在架子上的衣裳,有些控制不住心中的喜意。
三個月明裡暗裡地補,她家姑娘這胸脯可算被她給補出了點兒模樣來。雙喜不禁嘿嘿直笑,彷彿看到美好的將來:「雙葉的針線活兒好,衣裳穿不了,今兒就叫她給您新做幾件合身的!」
嘰里呱啦說一大通,郭滿還沒反應過來雙喜說什麼,人已經樂顛顛跑出去。
她家姑娘長大了,小衣全部要換。雙喜想著蘇太醫的葯果然好事,轉身喜滋滋地叫雙葉趕緊扯細棉布,馬上給姑娘重新縫幾件小衣出來。
……一大早的,這是鬧得哪一出?
郭滿不明就裡的,遲緩地低頭看。這一看,自然也看到了不同。她可立即就高興精神了。我滴個娘咧!她的小荷才露尖尖角什麼時候竟長成豆沙包了?麻溜地一個滾坐起身,郭滿眼裡哪兒還有睡意?
趕緊拿手掂了掂,沉甸甸的,分量十足。
郭滿手興緻勃勃地把帳子放下來,她要脫了衣裳看!
屋裡左右沒人在,郭滿背對外就拆頸子上的紅繩。繩子落了,彈出一對白兔。粉紅的尖兒,漂亮得不得了!她這一刻忍不住要熱淚盈眶。真的太不容易了,從瘦巴巴的醜八怪長到如今這模樣,真太不容易了!
郭滿沒憋住那股勁兒,撲在榻上,抱著引枕連滾了好幾個跟頭。
外頭雙葉聽說了也喜不自禁,可算是把人給養出來了。雖說有些大逆不道,但雙喜雙葉此時的心情不輸於含辛茹苦拉拔兒女的老母親。兩人手頭事兒都丟下了,一起去了庫房選料子。
做小衣,得選輕薄柔滑的,否則磨著了可就不美。因著這事兒,主僕三人愣是笑了一整日合不攏嘴。
夜裡周公子回來,一進屋便察覺到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