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有,」陳氏笑著對跪坐在一邊的花枝說:「給五姑娘取幾塊點心墊一墊。」
「前面的讓一讓,」一個打扮體面的婆子在路道邊吆喝著,看樣子應該是後面那輛金絲楠木馬車主家的僕人。
五娘點心拿在手裡,剛吃了一口,就聽見外面的聲音,陳氏也不計較,直接吩咐道:「花枝,讓郝叔把馬車往邊上停一停。」
「前面的可是安平伯府的馬車?」那輛金絲楠木馬車裡的中年美婦問了一嘴,面上的笑淡淡的,顯得很是溫和。
她的身邊坐著一位跟她長得有些相似的姑娘,安安靜靜的,面上也帶著淡笑:「香嬤嬤說了,馬車上印了一個『金』字,想必應該是安平伯府的馬車。」
「我說怎麼遠遠的就有一股子銅臭味,」這美婦裝模做樣的抬手掩了掩鼻子,這番作態立馬破壞了她原本溫婉的氣質。
「母親,以後這樣的話還是少說為妙,」少女雖然面上的笑從未歇過,但眼裡的光有些暗了:「安平伯府日後就是昭親王的岳家了,不看僧面看佛面。」
「還真是水漲船高,」美婦伸手握住少女的手:「你放心,你是輔國公府的姑娘,娘不會就這麼算了的。」她的心肝寶貝就是做皇后都當得,現在竟被皇帝賜給了昭親王做側妃,要不是她家寶貝心悅昭親王,她都想要去找那人了。
「娘親,我能在他身邊已經很知足了,女兒不在乎身份是妻還是妾,」黃英嘴上雖這麼說,但心裡終歸是不甘心的,皇帝簡直就是懦弱無能。
那邊輔國公府母女的私話,五娘是毫不知情,這會她幾塊點心下去,肚子不空了,人也舒服多了,可是這馬車還是跟個烏龜爬似的,好一會才向前挪動一點。
「請問這是安平伯府的馬車嗎?」一位公公抱著把佛塵,對著駕車的郝叔問到。
郝叔也是見過一點世面的,立馬拱手回應:「正是安平伯府的馬車。」
「那就好,」那公公走到車廂邊上,就朝著車廂拱禮:「奴才是慈寧宮的首領太監魏石,給夫人跟姑娘請安。」
陳氏聽是慈寧宮,心裡也沒什麼起伏,估計是緊張了這麼多天,這會也就不緊張了:「公公不必多禮,不知公公前來,可是太後娘娘有什麼吩咐?」
魏石可不是太后吩咐他來的,不過在他這裡,昭親王跟太后沒兩樣,都是他主子:「太後娘娘說今兒進宮的人多,怕伯府的馬車堵在東直門,就讓奴才過來瞧瞧,要是碰巧遇見了,讓奴才就領著伯府的馬車進去。」
既然談到太後娘娘了,陳氏就不得不下馬車了,她身後跟著戴著帷帽的五娘:「真是多謝太後娘娘記掛了。」
魏公公垂首,腰微微弓著:「請夫人跟姑娘上馬車,奴才在前面領著。」
「那就有勞公公了,」陳氏給花枝打了個眼色,花枝立馬掏出個錦囊塞給了魏公公:「給公公喝茶,有勞公公了。」
魏公公也是個成了精的,那香囊拿在手裡很是沉手,就知道分量不少,看來外面都傳安平伯府銀錢豐足這事是有幾分真的:「奴才多謝夫人跟姑娘的賞。」
沒一會,魏公公就領著安平伯府的馬車先一步離開了。排在前面的人家,見魏公公身上的太監服,也都閉著嘴,紛紛讓路,不敢有一聲怨言。大概一盞茶的功夫,他們一行人就到了皇宮的東側門。
到了東側門,馬車就不能再往裡面駛了。陳氏跟戴著帷帽的五娘也就下了馬車,剛剛腳沾地,五娘就看到一邊已經停著的金絲楠木馬車,那馬車邊上站著一對看似母女的兩人,還有幾個婆子。
「吆,黃夫人也到了?」五娘看到那幾人,陳氏自然也看到了,她也不避諱,面上帶著笑就領著五娘走了過去。
「我們剛到了一會,這東側門還有一炷香的功夫才讓進,」黃氏雖跟陳氏說著話,但眼神是不住得往五娘身上飄:「這是五姑娘吧?」
「正是,」陳氏也沒讓五娘上前去給黃氏請安,好似忘了這一茬。
「看著身量……」
黃氏話還沒說完,魏公公就領著兩頂小轎過來了:「還請安平伯夫人跟五姑娘上轎。」
陳氏先是轉身面向魏公公:「有勞公公了,」后又扭頭看向黃氏:「那我們就先進去了,你們先在這歇一會。」說完她看著五娘上了轎子,她才又朝黃氏點點首,跟著上轎了。
黃氏母女就這樣站在一邊,眼睜睜地看著那兩頂小轎進了東側門,消失在她們眼前。
「小人得志,」黃氏雙目微微眯起:「那五姑娘看著是一點禮數都沒有。」
「看那位公公的品級,應該是乾明殿或是慈寧宮的首領太監,」黃英緊握的雙手掩在袖子里。
「那是慈寧宮的首領太監魏石,」黃氏很是平靜地說,多少年了?自從先帝死後,那人跟她再不像以往那般親近了,那人一向心細如髮應該是早就知道了。
「太後宮里,」黃英的指甲幾乎戳進了她的手心:「太后好似很滿意金家五姑娘呢?」
慈寧宮裡,太后看著從昨兒就一直賴在她這的兒子,心裡不免有些發笑:「你那功夫練了這麼多年,到明年六月初一就滿二十年了,六月初六這日子是你挑的還是你舅舅挑的?」
昭親王左手撐在炕几上托著下巴,右手把玩著一把精緻的小刻刀:「是兒子挑的。」
「你就知道拿你舅舅當刀使,」太后瞥了他一眼:「你還賴在這裡幹什麼?一會人家姑娘就到了,怎麼你急著見媳婦了?」
昭親王看了他母后一眼,接話道:「您這不是有屏風嗎?我一會就躲在那屏風後面偷偷瞧上一眼。」
「滾,」太后笑了笑:「哀家就不信,你沒偷偷去見過你小媳婦。」
「還真沒見過,」昭親王看向他母后:「這不是皇帝給兒子賜了兩個側妃嗎?你兒子怕見著小媳婦,會被她盯著要債,畢竟她現在不但是您兒子的債主,而且她還收買了舅父。您不知道舅父這幾天可高興了,新衣服都做了好幾身了,一天一套都不重樣的。」
「好了好了,你就知道在哀家面前給你舅舅上眼藥,」太后真是服了,從小就愛告他舅舅的狀:「一會你小媳婦來,哀家讓她替哀家好好照顧你。」這個兒子自小就跟著墨先生學內家功夫,這一學就是二十年不能沾女色,現在他有些心動也屬正常,她還真怕他不動心。
「娘娘,安平伯夫人跟五姑娘到了,」西嬤嬤一臉歡喜的進來稟報。
太后看向一邊的兒子:「怎麼,你還不躲到屏風後面去?」
昭親王把刻刀一收,就起身了:「這會也不早了,兒子去昭和宮看看,」說完他就領著小應子朝殿門走去了。
太后看著他高高大大的身影,忍不住笑了:「小狐狸。」
陳氏跟五娘進了後宮就下了轎子,跟著魏公公一路來到慈寧宮。慈寧宮的守門太監遠遠的看見他們就跑進去回稟了,陳氏稍稍扭頭上下打量了五娘兩眼,覺得沒有什麼不妥才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