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母親是說,昭親王妃要定了?」金元娘想到她夫君昨晚跟她說的話,現在又聽她繼母這一提,心裡就有些突突的,「會不會……」
「不會。」米氏知道金元娘要說什麽,「昭親王妃不會出自韓國公府,韓國公府已經出一位皇后了,就不會再出一位昭親王妃,更何況太后也不會允許的。」
這麽些年看下來,米氏總覺得太后對當今皇上的態度有些讓人疑惑,但具體她也說不清哪裡不對。
「那就好。」金元娘點了點頭,道:「昭親王今年已經二十又五了,膝下還沒個一子半女的,想必太後娘娘應該早有打算。」
昭親王是先帝的幼子,還是太后嫡出,六歲就被封為親王,也是現今唯一一位有封地的親王,身分尊貴且位高權重,手握大景半數兵權。
每每想到昭親王掌握的兵權,米氏就心頭直跳,太後為這個幼子還真是費盡心機。
米氏道:「是啊,當初平陽侯估計就是打著子嗣的主意,可他沒想到錢華貞沒能迷住昭親王。這一年到頭,除了過年回京給太后賀壽,昭親王都遠在西北封地,而那些被塞進王府的女人卻都被留在了京里。」
「希望咱們娘倆沒猜錯。」金元娘舒了口氣,「不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你家裡那位,是傅天明點名要送給嚴明做妾的嗎?」米氏扭頭問道。
「這倒沒有。」金元娘冷笑了一聲,「不過他既然送了,那當然是奔著侍妾來的,嚴家可不缺丫鬟婆子。」
「既然如此,你回去就抬了她做姨娘吧。」米氏看著金元娘面上的表情,見她沒有什麽過多的反應,就繼續說了,「該給的面子咱們給到了就行,嚴明不是個會亂來的,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只要還想在官場上走,那他就不會,也不敢做出什麽出格的事。至於傅天明……」說到這,米氏就笑了起來,「來而不往非禮也,江南的女人柔若水,就不知道這位吏部侍郎喜不喜歡?」
「傅天明也是男人,是男人就沒有不喜歡身嬌體軟的。」金元娘冷哼了一聲,道:「那就請母親替我找幾個江南美人吧。」
「這事你就不要插手了,我自有打算。」米氏朝金元娘輕眨了下眼睛,「傅天明一個大老爺竟把手伸到下邊官員的後宅,那他被算計也是應該的。」
「那好吧。」金元娘一聽,心裡的鬱氣也沒了,「我過幾天就讓家裡那位過了明路。」
「就該是這樣來。」米氏拍了拍金元娘的手,寬慰道:「咱們不要爭這一時之氣,往前看看,好日子還在後面呢。」
「母親說得極是。」金元娘想想也是,家裡又不是沒有妾室,多一個兩個的,還真沒什麽意義,再說,她有子有女,還怕什麽?
「母親。」五娘在芷湫苑聽下人說她大姊回來了,就收拾了下過來常寧堂,進了常寧堂的院門,就看見守在屋子門口的史嬤嬤跟她大姊的丫鬟絲雨,她也沒等通報就開口喚了一聲。
「進來吧。」屋內傳來米氏的聲音,「你大姊在呢。」
史嬤嬤跟絲雨掀開帘子,五娘就一個人進屋了,留下兮香跟迎香在門口守著。
「大姊姊回來也不招呼一聲,我要不是耳朵尖,聽到下邊人的話,這會我還傻傻地等在芷湫苑呢。」
金元娘在五娘進屋的時候就迎了上來,拉著五娘坐到了右邊的榻上,「是姊姊的錯,讓你久等了。」
五娘也裝模作樣地接了話,「這次我就不跟你計較,原諒你,下次可不許再這樣了。」
「好好好。」金元娘順了順五娘的辮子,「真是越來越俊了。」
五娘聞言,有些嬌羞地道:「這話妹妹愛聽。」
「喲。」金元娘握著五娘的手,看向米氏,「母親您瞧瞧,這有一個不經誇的。」
「哈哈。」米氏笑著說:「你忘了?她小時候,你大哥就無意說了她一句胖,她愣是半個月沒理會你大哥。」
「記得記得。」金元娘掩著嘴笑著說:「那時候五娘才四歲,大哥到最後還低頭哈腰的跟她賠禮道歉,誇了她一天,說她最漂亮,她才消了氣,理會大哥的,哈哈……」
五娘見邊上的母女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也跟著苦笑,「這事你們已經笑了這麽多年了,怎麽還沒笑夠?我當時只有四歲,知道什麽呀?」
五娘只知道自己小時候臭美得很,據母親說,自己四、五歲時就喜歡翻她的首飾盒,把那些金簪子往自己頭上插,關鍵還插不住,因為那時候頭髮還沒長起來,她的金簪子還被她弄丟幾支。
金元娘止住了笑,「不過我這做大姊的還是要說句良心話,咱們小妹的確是越長越漂亮了。」要不是外頭有些閑言碎語,就憑著面容相貌,妹妹也不會落到今天這般地步,希望老天能疼惜些她這個小妹妹。
「這次我可不應承了,免得再被姊姊取笑。」五娘輕笑著說:「不過姊姊這話也的確是憑良心說的。」
屋裡又是一陣歡笑,這日金元娘在娘家一直待到下午未時末才離開,離開的時候,心情也舒快了不少,至少沒了鬱氣。
晚上,安平伯三兄弟攜家帶口地來到常寧堂給米氏請安,剛請完安,米氏就讓底下幾個小的都出去玩,只留下安平伯三兄弟跟他們的妻子。
「老大,你們的事兒都忙得怎麽樣了?」米氏雖然不想多過問他們外面的事情,但起複是關於整個安平伯府的事兒,她不得不關注些。
安平伯金明成聽到米氏的問話,心裡有些羞愧,不過他也不想讓家裡長輩擔憂,「母親儘管放心,兒子心裡有底。」
米氏雖說年歲不大,但心若明鏡,看著這三個繼子的神情就知道是什麽情況了,便道:「你們也別瞞著我了,今兒元娘回來,跟我說昭親王回京了。」
安平伯心頭一緊,說實話,作為兒子,以前他從未怨過他父親,可是最近因為屢屢碰壁,他心底竟有了一絲怨恨,「昭親王每年都會回京,母親不必多慮。」
米氏看著安平伯,嘆了一口氣,這個大兒子是個有本事的,也是個能忍的,便提點道:「那傅天明現在任吏部侍郎呢。」吏部掌管官員的調動、選拔等等,他們三個想要起複就繞不過吏部。
二老爺金明傑有些氣恨地說:「那傅天明就是個小人,慣會公報私仇。一個月前我們起複的摺子就都遞上去了,可是跟石沉大海一樣,杳無音信。」
米氏點了點頭,其實今天元娘跟她提傅天明此人的時候,她就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況,便問:「你們有什麽打算沒有?」
安平伯一雙細長的眼睛微微一眯,「兒子已經想過了,咱們既然繞不過吏部,而傅天明又緊盯著不放過咱們,那咱們也只能讓他換個地方待了。」
「此計可行。」米氏也是這樣想的,「傅天明雖然位居要職,但是此人品性不端,想要給他換個位置也不是太難。」
「母親說得極是。」安平伯一直都很佩服他這位繼母,年紀不大,但做事俐落,膽魄更是不遜於一般男子,就是可惜了她是位女子。他道:「兒子心裡已經有譜了,只要小心謀划,傅天明就不是阻礙。」
米氏看安平伯胸有成竹的樣子,也就放心了,只叮囑一句,「要謹記,小心行事。」
「兒子明白。」安平伯微微垂下頭。
「今兒已經是臘月初六了,再過十來天太后的生辰就要到了。」米氏也不繞彎子,直接把她的打算說了出來,「當今太后除了禮佛,就喜好些書畫,我記得你們父親的書房裡有一幅蘇岩的〈南明山春狩圖〉。」後面的話,她就沒再說下去了。
安平伯皺著眉頭,有些遲疑地道:「母親,父親的那些東西都是留給您和小妹的,我們不能……」
米氏擺了擺手,道:「你們好了,五娘才能好,那些東西放著也是放著,現在正是要緊的時候,既然它們有用處,那還放著它們干什麽?五娘是個明理的,不會在意這些,再說五娘也不缺這點東西。」她的東西日後都是她閨女的,說句心裡話,老頭子的那些遺物,她真真是一點都不想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