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去準備一下,明天本王要去樂山,探望母后。」肅親王突然想到這些事情的內情不尋常。
「是,奴才這就下去準備。」小友子應完就離開了。
按理說,邊莫的老國王死了,他知道並不奇怪,畢竟早十年他就在關注西北了,可是皇帝能知道就有些不尋常。畢竟西北是老九的封地,皇帝這麽多年想在慈寧宮跟老九身邊插人,可從未成功過,西北那邊有異動,除非老九想讓他知道,不然皇帝是不可能知道的……
想到這,肅親王看向那封皇帝寫的密信,笑了,「我不會是誤了老九的好事吧?」說完他便打了一個響指,「你去看看韓國公府跟奉國將軍府附近有沒有人藏著?」
「是。」憑空冒出一句冷聲回應。
肅親王又看了看案上的那封密信,動手把它裝回了原樣,看來當年那個站在角落、強忍住眼淚看著太后跪在佛前哭的男孩已經長大,膽子也大了,那他就不用擔心了,現在只要幫老九看著南邊就行了。
肅親王從來不認為當年趙毅那一箭真的是失手,趙毅號稱百步穿楊,不可能失手,那麽就只有一個可能——趙毅不想讓他上位。
曾經他不明白原因,畢竟相較於宮裡的那位,他更能擔起國之重任,像趙毅這樣的武將不可能希望君主懦弱無能。後來他傷了腿,就開始查,查了二十年才查清楚。
原來皇帝根本就不是太后所生,更不是太后借腹生子,他不過是個奸生子。而趙毅人前人後是兩副面孔,不過這些都不是他防奉國將軍府的原因。
最主要還是因為那一箭徹底廢了他,當今皇帝才有機會登基,可皇帝有個致命的要害,那就是他的真實身分,一旦曝光,他根本沒有資格再坐在那把龍椅上!奸生子是不被承認的,到時皇帝只有一死。而且皇帝還不中用,在位快二十年,還沒能徹底把持朝政。
皇室一旦大亂,他可不信奉國將軍府不會混水摸魚,更何況還有那奉國夫人韓氏在,奉國將軍府就不會安生的。現在他已經在查前年那些倭寇的下落,他懷疑前年屠村的倭寇有問題,只要查明那件事,趙寅到底有沒有反心,他就有底了。
寧州城昭親王府,五娘抱著個小銅爐坐在榻上,看著帳簿,心裡在默算著。
芍嬤嬤端著個托盤進來,放輕聲音說:「娘娘,奴婢燉了燕窩雪蓮粥,您吃一些吧。」
五娘抬起頭笑說:「好,謝謝嬤嬤。」
芍嬤嬤給五娘盛了一碗粥,遞了過去,「小心點。」
「外面還在下雪嗎?」五娘接過粥攪了兩下,「西北真的比京城冷多了,這才剛到十月,雪就開始下了。」
「是呢。」芍嬤嬤想著最近整天待在軍營的昭親王,就心疼得不得了,「這雪都下了一天一夜了,還沒停。」
五娘嘆了一聲,原本還有些胃口,這會全沒了。「嬤嬤,你去燉些湯,等王爺回來,給他補補。」
「噯,奴婢這就去。」芍嬤嬤覺得太后選的這兒媳真是選對了,知書達禮不說,還是個會疼人的。
芍嬤嬤剛出去,門帘就又被掀起,全身圍得就剩兩隻眼睛露出來的兮香快步進來,「娘娘,奴婢回來了。」
五娘正等著她,「怎麽樣?糧食都入庫了嗎?」日前拜託舅舅買的最後一批糧食終於到了西北,她讓兮香拿著王府的牌子接應舅舅,沒想到兮香剛走兩天,西北就開始下雪了。
屋裡燒著爐子很暖和,兮香一邊脫身上的披風,一邊回道:「娘娘放心,那些糧食大都趕在下雪前入了庫,不過有差不多七、八石沾了點雪水,奴婢就讓管事駕著牛車,載著那幾袋糧食跟奴婢一起回來了。」
五娘這才放心,「那就好,辛苦你了,一會你自己拿五兩銀子,算是我賞你的。」
「奴婢謝娘娘賞。」兮香了解她家主子,便沒有推辭。
五娘又問道:「我舅舅他們呢?」
「舅老爺他們在城裡的雲來客棧住下了,奴婢請他們來王府住,舅老爺說不方便,因為還有商隊的人。」
五娘想了想,就吩咐一旁的迎香,「你去把小應子叫來。」
「是。」
她舅舅雖是商戶,但既然到了西北就沒有住在客棧的道理。
小應子很快就到了,「奴才給娘娘請安,娘娘吉祥。」
「起來吧。」五娘也不跟他多話,直接說了事,「我舅舅來西北給我送東西,他們現在住在雲來客棧,你去一趟,請他們到咱們府上住。」
小應子驚訝,「奴才這就去,可不能讓舅老爺住在客棧。」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五娘也對小應子有了了解,笑著打趣道:「去吧,舅老爺是個手寬的,你嘴放甜一點,打賞肯定不少。」
「多謝娘娘提點,那奴才告退了。」小應子高高興興地退下去。
因為現在的身分,昭親王又不在家,她不便見她舅舅。
直到晚上昭親王回來,知道他岳母大人的弟弟來了,而且正在府上,立馬就笑了,「我要見見舅舅,問問他這麽多年來是怎麽應付他那個異母姊姊的。」
五娘也是最近才知道她娘跟她爹的恩怨,不由得笑出聲,「我舅舅肯定不會跟你說他十歲之前是怎麽過的,哈哈……」
昭親王看著五娘臉上燦爛的笑,就坐到她身邊,一手攬著她的肩膀,一手輕輕撫著她已經大了些的肚子,「小算盤四個月了,又大了不少。」
最近夜裡,他總是偷偷撫摸她的肚子,五娘知道他擔心,但她自認並不是他的累贅,「怎麽,你是不是想讓我隨舅舅一起離開西北?」
昭親王很喜歡小媳婦的聰明,但有時候他又不想她這麽聰明,無奈輕笑一聲,「雖然我有把握贏這場硬仗,但西北估計會亂一段時日,你現在又懷著小算盤,我不想你們娘倆有任何差池。滿滿……」
「你不用再說了,我是不會離開的。」五娘打斷他的話,看著他說:「錢華貞有一句話說得很對,『只可同甘,不能共苦的,不論是血親還是知己,都不值得留戀』。我是你的王妃,你明媒正娶的妻子,生而同衾,死亦同穴。」
昭親王見她一臉嚴肅,也知她是不會改變主意的。「好,生而同衾,死亦同穴。」
「你先洗漱一番,我已經讓廚房備了酒菜,一會送去前院。」五娘動手理了理他的衣襟,「你今晚陪我舅舅喝一點,我懷著孩子,不便招呼他,你替我向他道個歉。」
昭親王吻了吻她的額頭,「好,我先去洗漱,晚上你要是累了就先睡,不必等我。」
「嗯。」五娘點了點頭,昭親王就離開去後邊的浴房。
此時前院的客房裡,五娘的舅舅米糧這會正被商隊的幾個東家圍著,他一直打哈哈,硬是沒被他們套出一句實話。「我說你們就不能消停點,咱們現在待的的地方可不是城裡的客棧,是昭親王府。」
「米糧,你那外甥女可不一般。」其中一個鬍子拉碴、長相很是粗獷的大漢,低聲說道:「咱們這些商戶雖然穿金戴銀,但說句實話,哪個能真正入得了官家的眼?你這外甥女可是入了天家玉牒,昭親王吹鑼打鼓娶回府的王妃,哥哥闖南走北這麽多年,到西北這地界還是第一次沒撒銀子就領著商隊進來的。」
「虎哥說的是。」一個戴著員外帽,留著八字鬍的矮胖中年男子接話道:「今兒去客棧接咱們的那公公,據我所知,是昭親王貼身的大太監應公公,看來,王妃已經在昭親王府站穩腳跟了。」說著那人就朝米糧拱手,「老米兄,日後還請多多關照咱們兄弟。」
米糧跟五娘長得有兩分相似,尤其是那雙柳葉眼這會已經笑眯了,一點也看不出來是個混跡商場十多年的老狐狸。「各位哥哥,說的是哪的話,這次小弟來西北就是想看看這邊有沒有生意?當然了,有生意自然是少不了幾位哥哥,有銀子大家一起掙。」
在座的也都是成了精的狐狸,米糧好話說了一堆,但就是沒給他們個準話,更沒提幫他們引路搭上昭親王府這座大山。不過也不能怪他,畢竟米糧跟昭親王妃隔了一層,還不知道他能不能入得了昭親王的眼呢!
他們這些人想的是什麽,米糧心裡清楚得很,就是想要透過他跟昭親王搭上關係。
哼,不要說他們想了,他也想跟那外甥女婿沾上邊。他現在雖被他外甥女請進王府,但他可不敢說進了昭親王府就肯定能見著昭親王。
他理了理因為要來昭親王府特地換上的寬袖錦袍,不論如何,他可不能給外甥女丟人。
「老爺。」守在門口的米家下人突然出聲說:「奴才看到應公公朝這邊來了。」
米糧一聽,趕緊又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袍子,這時辰正是用晚膳的時候,他笑了,那雙柳葉眼又彎了,看起來很是和氣。
小應子下午拿了不少打賞,現在聽說是跑這邊,可殷勤了,「舅老爺,奴才小應子給您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