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序章

1617年,義大利,威尼斯城。

這座坐落在潟湖之上的城市,乃是整個義大利最繁華的所在,被稱為亞得里亞海上的一顆璀璨的明珠。曾幾何時這裡是歐洲通往東方商路的起點,這兒車水馬龍的通商口岸是歐洲最大的貨物集散地,為威尼斯人帶來了驚人的財富,使得這裡從一座漁村發展成如今義大利最為輝煌的都市。

全盛時期的共和國自詡為羅馬帝國八分之三的繼承者,而整個東地中海上無處沒有金色雄獅聖馬可旗幟在往來商船甲板上飄揚。儘管如今不復舊日時的榮光,但是威尼斯依舊是義大利最耀眼的大都會,每一天從東方而來的貨船都送來大筆從奧斯曼帝國沿海口岸的貨物,依靠著賺取中間的差價,威尼斯的商人們仍然可以賺的盆滿缽滿。幾乎所有威尼斯人都毫不懷疑地相信,他們可以重塑當初這座財富之城,恢復昔日的榮光。

然而有的人卻並不這麼想,並視其不過是威尼斯最後衰頹前的迴光返照,而這樣異見者的聲音自然而然顯得十分刺耳……

「聽我父親說,和去年相比,今年我們整個威尼斯城收入的進項上升了差不多四成,阿方索,聽清楚是四成!現在你還在堅持你那愚蠢的觀點,難道不嫌臉疼嗎?要知道,上個月你父親也投了一大筆錢雇傭一條大船前往埃及,莫不成這就是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老實嗎!哈哈哈!」酒桌上,一個半醉微醺的貴族青年戲謔得站起身,目光落向了他的對面,而他不懷好意的話隨即引得在座的人也跟著一同哄堂大笑。

然而一個人坐在對面的年輕人面對周圍其他人的嘲諷卻不以為意,捧起手中的白葡萄酒微微呷了一口,淡淡地說道:「你和你的父親一樣目光短淺,路德維尼,看來總督閣下把他任命為財務官讓我對我們的國家前途又更加悲觀了。不過一想想你們韋尼爾家族這種老古董到現在還能在這座城市裡苟延殘喘,我就覺得當初不抱任何希望是非常正確的選擇。說起來,你父親除了稅務單上能夠簽上他的名字彰顯一下存在感還有其他別的辦法嗎?」

「你說什麼,阿方索,你再說一遍!」本想著譏諷擠兌對方,卻不曾想被對方輕描淡寫幾句尖銳的話刺激到痛處,剛才還趾高氣揚的路德維尼臉色猛地一變,怒視著坐在自己對面的阿方索,對方剛才的那句話的侮辱性已經上升到了他的家族,如果不是旁邊其他的人連忙攔住了他,他絕對會將自己的手套狠狠丟到對方的臉上。

而直到酒店的老闆出面大聲警告要是在這裡繼續鬧事她就報告治安隊,這才平息下了局面,只見路德維希狠狠地瞪了一眼面前自己恨不得衝上去暴揍一頓小子,留下了幾句狠話方才心有不甘地帶著自己幾個朋友離開了這家酒店。

一時間,酒館里其他本來還等著看戲的人也覺得沒趣,不一會兒三三兩兩散去,瞬間剛才還有不少人的店面里一下子冷清了許多。

可坐在一邊如同沒事人的少年則依舊品嘗著杯中美酒,完全無視酒館里周圍人對他毫不歡迎的目光與態度。

畢竟阿方索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威尼斯上流圈子裡面對德洛伊凡家族的人敵意,儘管現在的他還只有十八歲,然而今天這樣的事情其實早就是家常便飯了。不過相比起這些敵意,阿方索其實更加不屑的是威尼斯這些家族的自大和愚蠢,自從糾結多國聯軍在勒班陀戰役中擊敗土耳其艦隊后這座城市的商人們便自以為高枕無憂,全然不知道屬於他們的時代早已經結束了。西班牙人、葡萄牙人還有荷蘭人在西邊開闢的新商路正一步步侵蝕著威尼斯城邦的商業利益,而元老院的那些頑固派卻還在把目光放在愛琴海上那些小島嶼於土耳其人錙銖必較爭搶者蠅頭小利,如今所謂的繁榮不過是建立在浮萍之上罷了。

「咣當」

這時,裝滿酒的酒瓶重重地被放在了桌子上,只見一個體態修長的女人一臉不悅地坐在了阿方索的面前,雖然已經三十多歲了的年紀,但是保養的卻遠比更年輕的花季少女更有韻味動人,尤其是那貼身的羅布裙下誘人曲線和胸前背後露出的雪白肌膚無一不令人垂涎,而她正是這家酒店的主人。如果不是她剛才及時出面的話,只怕剛才事態早已經失控了。

但剛一見面,女人便一臉埋怨沒好氣地說道:「看在上帝的份上!再這樣下去,我這裡非要被你搞的倒閉不可,阿方索。你就不能消停一些么,像其他人那樣好不好!說一些討人歡喜的話,不要這麼不合群。這樣既可以少惹點麻煩,也讓我每天能多賺幾個錢。」

「恕我拒絕,如果對您造成麻煩的話,您完全可以拒絕我進店。而要我說討人歡喜的話,除非是漂亮的知性女性,其他生物則不在我考慮的範圍之內。不過對您,我非常樂意,伊莉莎太太,謝謝您親自給我送酒!您還是一樣那麼年輕美麗。」望著眼前瞪著自己的女人阿方索微笑著接過了酒瓶並撫摸著那肌膚嫩白如羊脂的手臂調笑道。

而看著對方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酒店的老闆伊莉莎太太也只能選擇放棄,嘟囔道:「如果可以趕走你的話我一定會這麼做,可惜的是除非是猶太人或者吉普賽人,否則我沒權利趕走上門且沒有主動鬧事的顧客。」

「您確定不這樣做么,嚴格意義上我身上其實也流淌著八分之一的猶太人血統呢!」阿方索意味深長地看著對方自嘲地說道。

「可你終究不叫亞伯拉罕,德洛伊凡家在這座城裡面的名聲再不好也仍然響亮,嚴格意義上我還得尊稱您一聲老爺。」只聽叉著腰的伊莉莎太太不高興地哼了一聲。

嬉笑著的年輕人拿起了酒杯,「啊,阿方索老爺!如果您願意這麼稱呼的話,我樂意之至。」

「少來了,玩笑話就少說一些吧,阿方索,剛才你得罪可不是路德維尼,而是他背後整個韋尼爾家族。你說的每一句話在他們看來就完全等同於德洛伊凡家族的態度,只怕今天事情沒那麼容易了結,你還是想想該怎麼收拾這樣的爛攤子吧。」伊莉莎太太神色認真了起來,她這番話可不是開玩笑,事實上儘管已經衰落,但韋尼爾家族仍然不是阿方索家這種「暴發戶」能夠相提並論的。兩家關係本來就不好,結果今天阿方索還又火上澆油只怕對方不會這樣罷休。

而阿方索卻漫不經心地擺弄這手指在桌子上彈的滴答作響,玩世不恭地回答道:「無所謂啊,本身我們家的風評就已經是那樣了,關係好一點差一點在我看來也沒什麼區別。何況他們也沒辦法那我怎麼樣。」

「可是我從瓦倫斯先生那裡聽說你的父親勞倫先生過幾天可就要返回威尼斯了!你不怕他回來后那群人向他告狀然後懲罰你么?」無奈扶額的婦人望著阿方索那稚嫩的面龐,終於還是告訴了他這個消息,而內心裡真的希望這個整天到處惹事的少年可以穩重一些。

可得知了這件事的阿方索卻毫無波動地聳了聳肩,撇撇嘴道:「我父親?除非我死了,要不然他才不會管我呢!不過相比起來,既然有一個在神學院裡面出類拔萃的兒子了,我站在他面前也是礙眼。如果那群人指望那樣做來報復我,那真的就蠢到家了。」

「你總是愛說這些喪氣話,父母愛子女是毋庸置疑的,只不過方式不同罷了。」有些無可奈何於阿方索的反應,伊莉莎太太搖了搖頭,不過交往了這麼長時間,她其實也已經習慣了這個少年一貫的「悲觀主義」,索性也放棄了,站起了身道:「好了,我想你的酒也已經喝得差不多了,今天的賬就算在我這裡,沒什麼事的話,你也該走人啦。我這裡的生意還要照看下去,可真的禁不起你來回折騰了。」

真的下了逐客令,說完伊莉莎太太便準備離開,可是剛起身她的背後便伸出了一雙有力的手臂突然攬住了她纖細的腰肢。

只見阿方索一把便將正要離開的女人娘抱在了懷裡,任憑那迷人而緊緻豐腴的雙腿壓在自己的身上,即便隔著衣裙也能感受到那份令人銷魂的柔軟和彈性。

而由於剛才發生的衝突酒館里已經少了不少人,加上裡面昏暗的光線里誰也沒有注意到這裡發生的一切。嚇了一跳的伊莉莎太太反倒差點叫出了聲,可是懷抱著自己的少年早已經用深深的一吻堵住了她可愛的嘴唇。

良久后,阿方索方才鬆開並在渾身滾燙的伊莉莎太太的耳畔低語道:「今天晚上總能夠賞光吧?你知道我來這裡可不單單隻是為了喝酒的,太太。」

這一刻,感受著近在咫尺的年輕人全身上下散發的氣息,伊莉莎太太想起之前兩人更加瘋狂的場景,甚至沒有力氣在他的懷抱中掙扎,只能羞惱地啐道:「快鬆開我,阿方索,這是在店裡面!萬一要是被人看到怎麼辦?」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害怕被人看見嗎?」阿方索英俊的臉上露出好看的笑容,他今天來這裡本來就是為了見伊莉莎太太,哪裡又肯善罷甘休。說著氣血方剛的年輕人此時的雙手也愈發不安分起來。

可就在最後的關鍵時刻,酒館緊閉的門突然間被重重推開,一下子打斷了阿方索本來已經漸入佳境的節奏。只見幾個風塵僕僕的男人走了進來,阿方索下意識地鬆開了手,而又羞又急的伊莉莎太太連忙從少年的腿上跳了下來。所幸的是酒館裡面光線並不是很明亮,他們反應又很及時並沒有被新來的客人們給發現。

然而相比起身旁伊莉莎太太的慌亂,阿方索此刻臉上的異樣卻並非是因為這群不速之客的到來,而是在昏暗的燈火之中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是他本應該在羅馬神學院的哥哥,安東尼奧?德洛伊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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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傭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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