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
()一聲尖叫劃破對角巷的上空。
哈利的腳落到地面,只往周圍掃一眼,他就發現自己並沒有如所期望地那樣隨便幻影移形到一個偏僻的山林——事實上,他僅僅只挪動了可憐的數公里,從倫敦的街道上來到對角巷裡。
吵嚷的尖叫又來了,高亢的女聲,帶著大喘氣的男音,還有七七八八地爆破聲,這些聲音折磨著哈利的神經,讓他打從心底明白,一場戰鬥是不可避免了。
不過難道我會害怕嗎?哈利心頭升起不忿和更多的惱怒,他抬起手臂,用昏迷咒精準地招呼了一個衝到最前面的傲羅,接著立刻縮入一旁的大招牌後邊——這個選擇無疑是明智的——差不多就在下一瞬,各種各樣的魔咒擊中那塊可憐的招牌,招牌飛起來,在空中四分五裂,而這個時候,哈利已經快步往前跑去,一邊回頭沖那些傲羅發射魔咒。
周圍的人都驚呆了,街道上的巫師驚叫著向兩旁的商店跑去,而商店裡頭的巫師卻亂糟糟地擠著門後窗戶邊看著街道上的追捕行動。
「快點快點!」有人在街道上大吼,「把他抓回去!他是里德爾——是魔法部的通緝犯!」
「我們應該戒嚴!戒嚴這裡!」
「來不及了——馬上抓住他——可以用不可饒恕咒!」
「可是——」
「那位大人會擺平一切的!」
哈利默不作聲,猛地衝進翻倒巷的門洞——這裡的規劃比對角巷差多了,蜿蜒扭曲的小巷,多得堆到街上的雜物,破舊骯髒的店鋪——往深處跑去。
「分頭行動!」身後的聲音差不多聲嘶力竭了,「這次我們一定得抓住他!」
「試試看吧。」哈利喃喃自語,他跑過轉角,速度開始放慢,並給了自己一個「盔甲護身」,接著又暗暗準備了昏睡咒……
一個人影突然衝出拐角。
哈利立刻朝對方射出昏迷咒,昏迷咒擊中了目標,但被對方身上的盔甲護身彈開了,那個男人立刻大叫起來,並沖哈利射出魔咒!
哈利一邊倒退一邊揮舞魔杖。昏睡咒飛過來了,哈利往旁邊躲開,接著一道鎖腿咒射中哈利,哈利晃一□子,但除此之外沒有更多了,又有一道刀割咒……這回哈利在躲過的同時也擊中了那個傲羅,那個用魔杖指著哈利的男人一下閉上嘴巴,哈利正要再補給對方一個昏迷咒,卻聽見有雜亂的腳步聲遠遠傳來……不,並不遠,很近了……哈利果斷中止魔咒,轉過身就往巷子裡頭跑去,但這個時候,一道紅光擦過哈利的肩膀。
劇痛之中,哈利匆匆往後一瞥,看見那個傲羅沉默著用魔杖指著他——是無聲咒!
哈利匆匆轉過拐角,疼痛伴隨著惱火一起衝上他的腦袋。
如果剛才不是用溫和的鎖舌咒,而是刀割咒……神鋒無影……一種異樣的情緒在哈利心頭翻湧,他眼前彷彿出現了那些追兵倒在血泊里的畫面……異樣的情緒更鮮明了……哈利放慢腳步,魔力一點一點地往魔杖里流去,他準備好了魔咒,是的,刀割咒、神鋒無影,還有鑽心剜……
一個人影突然從門洞的陰影里跑出來。
哈利手一抖,魔咒就要射出去——但在那之前,那個人影低叫出聲:「停下,是我!」
哈利的手再次一抖,這一回,異樣的情緒消失了,恐懼和慌亂突然湧上心頭,讓他沒法出聲。
昏暗的門洞里,成年巫師灰色的眼睛明亮而犀利,哈利甚至覺得自己要被看透了,剛才那些翻湧在心底的邪惡地想法與衝動……他陡然升起羞愧感,並試圖做一些辯解,可是在那之前,黑髮男人已經把哈利推進隱蔽的角落,沖哈利來的方向射出幾個魔咒之後,就飛快往前頭跑去。
又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哈利悄無聲息地呆在陰影里,聽見那些腳步聲由遠而近又從近到遠……
「等等,那個人是?」遠遠地有聲音傳來。
「不是雷文斯嗎?那個——」
「是西里斯•布萊克!」
「他怎麼會在這裡?」
這時候西里斯不羈地笑聲傳來了,因為隔得太遠,所以不能非常清楚地聽見,但這完全不妨礙哈利發現那聲音裡頭的得意與輕佻:
「這可是我要問你們的,現在傲羅已經能夠隨意襲擊路人了嗎?……哦——噢,血統?啊哈,雖然我從來沒有為自己的家族驕傲過,但真是不幸,布萊克恰巧是高貴的古老的最純潔的——」
剩下的話哈利並沒能聽見,他幻影移形離開了。
為什麼我會想用不可饒恕咒?是的,當然,這是戰鬥,我應該用各種手段保護自己……
可是不對。這是不對的,假使我在戰鬥中毫不顧忌地使用不可饒恕咒,那我和伏地魔又有什麼區別呢?
為什麼魔法部要禁用不可饒恕咒?因為不可饒恕咒的傷害是不可逆的,因為使用不可饒恕咒需要產生一種不正面的——想要折磨人的——情緒。
而如果一個人天天想著要折磨人,他又怎麼會是一個正直正義的人呢?
上午的戰鬥並不算真正地危險。我怎麼會想要用那些咒語?我怎麼會想要……
……去折磨他們呢?
「哇——」嬰兒的叫聲突然響起來。
哈利從沉思中驚醒,一眼就看著魔法罩里的孩子揮舞著手腳哭鬧,看起來簡直像是一個被翻倒的烏龜……唔,等等,我最近一直在胡思亂想……哈利的唇邊有了一點兒笑意,他伸出手想要給魔法罩輸入點魔力,但伸到一半又記起之前的事情……
「哈利?」斯內普走進卧室。
哈利伸出去的手僵了僵,他站起來,竭力若無其事地說:「魔葯熬好了?」
斯內普的臉色有點陰鬱,他「嗯」了一聲,伸手按著光罩。
光罩開始流轉淡藍色的光芒。
哈利移開眼,雙手插在口袋裡:「他看起來差不多了。」他覺得自己在說一個果子快成熟了。
「嗯。」斯內普回答。
對方的聲音是不是柔和了?哈利在胡思亂想:「名字叫阿爾怎麼樣?」
「可以。」斯內普說。
哈利沒話說了——不,並不是沒有話說,只是有些話題會引發爭吵……哦,梅林啊,他從什麼時候開始,要擔心會和斯內普發生爭吵了?這到底是什麼問題?
哈利突然覺得疲憊,他從床上拿了一個枕頭,往樓下走去。
「哈利?」斯內普問。
「我想一個人休息一會。」哈利說得有些勉強。
斯內普的目光在哈利臉上停留一會:「不用,你就在這兒吧……晚上我會在樓下研究魔葯。」
哈利沉默片刻,將枕頭扔回床上。
「下午傲羅在對角巷發現你了?」斯內普挑起一個話題。
「嗯。」哈利回答。
「有沒有受傷?」斯內普問。
哈利立刻感覺到肩膀火辣辣地痛,但他回答:「沒有。」
「記得小心些。」斯內普皺眉說,他的目光還停留在哈利臉上,他看起來想問些什麼……
「我找了一個聖芒戈的治療師檢查,」哈利突然說,「你看上去想問這個——為什麼不直接問?檢查結果是一切正常。」
「是嗎?」斯內普輕聲說,他對這個結果似乎早有預料。
「那是什麼東西?——我是指那瓶魔葯。」哈利問。
斯內普皺起眉心:「一個失敗品。我本來打算過一段研究的。」
他並不想告訴我那個東西到底是什麼。哈利明白過來。怒火毫無道理——或許並不能算毫無道理——地衝上他的腦海,但他有意識地剋制住了:
「你真的覺得是那瓶藥劑——那瓶你連名字都不願意說的藥劑的問題?」哈利直接問,「我最近是有點不對勁,但我覺得這只是壓力的問題,也許過一段就好了——這很正常,不是嗎?突然一段時間什麼都不相干,突然一段時間喜歡上了之前從來不喜歡的東西……人是會變的,西弗勒斯。」
「是的,人是會變的。」斯內普淡淡地說,聽上去就像是贊同一樣。
但哈利注意到斯內普的目光依舊停留在自己臉上,那雙黑色的眼睛里有疑惑,有評估……再沒有其他了,他看不見還有什麼感情藏在那雙眼睛里。
只是一瓶該死的魔葯而已——但為什麼所有人都變得古里古怪?哈利意識到自己再呆下去一定會出事,或許是再一次吵架,或許是其他什麼更嚴重的……
哈利趕在自己控制不住之前離開房間,他已經極力剋制了,可是那隨之響起的巨大摔門聲簡直像是在沖他嘲笑。
這一天的最後,哈利筋疲力盡地躺上床鋪,身體的疲憊讓他在短時間內沉沉睡去。
一片濃霧蔓延開來。
哈利不知所措地站在濃霧之中,他看見厚厚的灰塵和腐爛的木地板、還有被不知道什麼東西咬得坑坑窪窪的紅色絲絨窗帘……他覺得自己來過這個地方,可是又記不起來這到底是哪兒……
蛇類獨有的噝噝聲突然響起。
哈利嚇了一大跳,他立刻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擋在他面前的濃霧有意識似地往兩邊分開。
哈利看清楚了,是一個男人被粗長的大蛇纏住喉嚨——他突然記起來了,這是很熟悉的一幕,他一度因此而做過噩夢……但彷彿還有些不對,斯內普明明是被蛇的毒牙咬穿脖子的……
哈利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冷靜,他只是不覺得有什麼值得激動的。他隱隱約約覺得不對勁,但現在除了觀察之外,似乎也沒什麼能做的了……
他繼續看著眼前這十分熟悉的一幕,他看見斯內普臉上帶著明顯的驚訝和不可置信,並直愣愣地瞪著前方……哈利順著斯內普的目光看過去,濃霧又一次向兩旁分開,他看清楚了,有一個人站在陰影里,臉上帶著冷酷的笑容,嘴裡發出嘶嘶地如同蛇類的聲音……
那不是伏地魔!
那是——
「不!——」哈利大汗淋淋地從夢中驚醒,不敢相信自己到底夢見了什麼。
怎麼可能?哈利的手在顫抖,教授怎麼可能會——跟本不可能——這太荒唐了……
一塊石頭堵在哈利的喉嚨眼裡,沉甸甸地感覺順著食道一路往下,墜在胃袋裡,讓人想要作嘔……
門被打開了,微微的綠光照亮陰暗的房間。
「哈利?」斯內普站在門口,背對著光,看不清神情,「發生了什麼事情?」
「沒有——什麼都沒有。」哈利胡亂地應道,他伸手在床鋪上摸索著,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摸索什麼……
一道紅光突然劃過空中,站在門口的斯內普下意識側了側頭——紅光擊穿了木門。
死水一樣的寂靜。
幾個呼吸之後,卧室亮起了燈。昏沉的黃色光線照出斯內普臉上驚訝的同時,也照出哈利臉上的蒼白。
那是死人一樣的顏色。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以下書友投的霸王票:mmily0511地雷×2、someime0811地雷×2、手榴彈×1
非常感謝~!
以及長評欄《西弗勒斯·斯內普的黑與白》看起來被晉江抽掉了==,這個,寫評論的姑娘方便再貼一次么?是篇很棒的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