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白無常
不知過了多久。
「呼——」
渾身沾滿泥土和落葉的薰若，清醒過來。
只覺渾身感到一陣劇痛，忙睜眼看向懷中。
只見，被嬌小身軀緊緊抱住的古瑟，除卻邊角處有輕微磨損之…幾乎完好無損！
她這才有心情打量四周，一眼望不見邊際地巨大石台映入眼帘，經年歲月令不知道是什麼材質製成的堅固石台上都留下了斑斑痕迹。
「他們——在哪呢？」
薰若仔細地打量了片刻，慢慢地，她借著古瑟撐扶爬起了身。
緊接著，她便認準一個方向堅定地走去…找尋她失散的戀人…
只見，她雙手始終固執的抱著沉重的古瑟，彷彿生怕毀了半分一般，難免拖累了步伐…
「幸好…這…是他的未來…也是我們的未來！而我們的未來…依舊在我掌握之中…」
薰若喃喃自語，拍了拍古瑟上沾著的塵土，堅定不移地，以此為杵，向前撐扶著殘廢的身軀…
不知何時，夜幕忽然降臨。
借著點點星輝弦月的光芒，薰若不停地向前走去。
然而數小時后…
陌生的環境，孤獨的少女，心中醞釀了許久的異樣情緒，終於抑制不住地蔓延開來…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昆蟲呢？飛鳥呢？怎麼什麼都沒有！」
「卦台山巔，太極一曲動乾坤…那地震…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說到底，薰若不過是一個即將年滿十八歲的女孩子。
並沒有什麼過人的心智和經歷…
唯一擁有的，也不過是孤兒院生活的那十來年，和一腔為愛前行的熱血！
只見，夜幕下，她白皙而瘦小的身子在瑟瑟發抖。
夏天的薄衫，不足以抵擋這裡晚風的吹拂。
心尖兒都被吹寒了…
彷彿唯有不停地跳動，才不會感到瑟瑟！
咦——？
忽然，她揉了揉眼睛，彷彿生怕自己看錯一般，一雙埋藏在妝容與塵土之下的眸子，閃爍著異樣的眸光。
「這是，什麼？」
只見，她視野的遠端，忽然呈現出一道深深的溝壑，寬約百米，長度一望不可及…
就這般突兀的呈現在這乏味可陳的石台之上！
隱約間，她瞧出些許不尋常…
或許是驚訝沖淡了恐懼…
她的兩條小腿不由自主的向前靠近…
許是少女的步伐實在過於緩慢，又或許是這段距離實在太長…
終於，在漆黑的月夜下，初升的太陽展露一絲光明。
就當這位少女走近時，恰見一番奇景。
一縷陽光灑落在遠端，頃刻之間無數火色的絲網生成，勾勒出複雜難明的紋路…
慢慢由遠及近的蔓延至腳邊的深邃溝壑。遠處好像還能看到什麼東西，似隱似現…
處在火色紋路中的薰若，一點也不覺得炙熱難耐，心頭的陰霾像是被溫暖的光芒驅散，整個人的精神都放鬆下來。
彷彿福臨心至一般，她心間猛然傳來陣陣莊嚴的道音！
「好累啊…」
隨著薰若的一聲感嘆，只見她疲憊而瘦小的身軀緩緩倒下，沉睡。
就連睡夢中的小臉上還掛著甜美幸福的笑容，宛若朝陽。
許久之後…
一聲嚶嚀。
薰若悠悠醒轉…
耳畔傳來的瀰瀰道音皆盡化為雲煙消散…
石台上曾經的深邃溝壑，彷彿只為應了某種既定的規律一樣，乍然浮現，跡再不可尋一般，悄然隱退。
「怎麼我睡了一覺，還在這個鬼地方啊，他們，他…到底在哪啊？」
薰若獃獃的看著眼前…
清醒后的她，已經在石台上走了好幾個小時，眼前一點變化都沒有，宛如走進了看不見的迷宮般。
「呵——」
一道輕笑聲從空氣中傳來。
「誰？」
「咦？琴門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弟子？」
眼前連半個鬼影都沒有。
「這，這怕就是傳說中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了吧…」
只見，薰若眼前，一席白衣飄然從空中落下，在薰若面前落定，那面容，稱得上瀲灧無邊…
然而，白衣少年剛才並未仔細打量，只看到薰若懷中抱著把古瑟，便誤以為是琴門弟子跑到古戰場遺迹中試煉。
卻未曾想，近距離觀察，竟發現薰若的氣息，竟連三歲孩童都不如！
「你是靠什麼抵禦這裡殘存的道場氣息？」
「你是誰？這裡是哪？」
兩人同時開口，都沒能聽懂對方的話語…
薰若心中的驚訝不必男子少半分，好不容易見到個「人」，還是以這種方式出場…
自己該不會像里寫的那樣，穿越了吧…
那…
荊瑟他們呢？
薰若羽毛扇般的長睫微微垂落，遮擋起眼底流轉的心思，然而臉上的烏塗難以掩蓋住她靈動的氣息。
少年看著薰若奇怪的衣著，沉吟片刻，從腰間取出一塊墨綠色的小石頭。
薰若只見，他手中光芒一閃，那小石頭上便覆蓋上無數密密麻麻的小蝌蚪般的文字，讓人一看就覺得頭暈目眩。
少年揮手甩出，那小石子，便在薰若來不及反應間，就落入她的額間。
薰若只覺得一陣強烈的暈眩感傳來，眨眼間，又如流水般退去。
「你做了什麼！」
「呵，那麼快就清醒…還真是不錯的心神之力呢。」白衣少年唇角一勾，風流雅緻，輕而易舉地便遮掩住眉眼間淌出的驚詫。
什麼心神之力…
我竟能聽懂他的話了！
宣辰看著猛的抬起頭的薰若，輕笑道：「我浪費了一顆刻靈石在你身上，你就準備那麼對我？」
薰若看著眼前猛然逼近的俊臉上，故作傷心的模樣…
配上那般奪目的氣質，若換了哪個多情女子，恐怕恨不得一顆真心都雙手奉上了！
「可惜，你表錯情了！」薰若心道。
只聽她開口怒笑道：「那是你樂意啊！」
薰若邊說，還邊向後退。
開什麼玩笑？
她又不是沒見過帥哥，儘管這少年長相加上氣質，比電視上的男明星還要出色些…
但是！
這裡很明顯不是她的世界，她現在只想找到自己的荊瑟，找到回家的路…
宣辰玩味的看著避自己如避蛇蠍的薰若，站直了身子，道：「你是誰？怎麼來到這的？」
薰若雖聽懂了他的話，卻沉默了片刻，不曾言語。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來到這個世界的！
假如，這裡不是地球，而是某個未知的星球，那自己豈不是相當於因為一次地震，便穿越了整個星系，乃至星系群，總星系？
就在薰若胡思亂想間，白衣少年發出了一道「噓」聲。
她只覺唇齒被捂住，緊跟著一股巨力，隨著衣袖帶起，被丟到了一旁。
噠，噠——
一連串腳步聲響起。
只見，她身前走過七名手持利刃的男子…
卻彷彿有一道無形的牆阻隔了眾人的視線！
薰若只覺得其中一人的衣袖，像是要貼著她的鼻尖劃過…
「大哥，我剛才分明聽到這裡有動靜。」
就在這時，七人其中的一名壯漢說道。
「這片古遺址邊界可是歸宣侯管轄，該不會此時，正是他們族中弟子在這裡試煉吧？」
「咱們這次可是偷偷摸摸進來的，可不能…」
「哼，一群弟子罷了，只要不留下活口…」
為首的一人眸中寒光畢顯。
其餘幾人持刀的手握得更緊！
「糟了！這一身白衣的傢伙，該不會就是那倒霉的宣侯子弟吧？」
薰若拚命的張大雙眼，看著用手捂住自己嘴的白衣少年。
眼前這些人，很明顯是不願意讓別人發現行蹤，假如被發現…
後果不堪設想！
薰若忍不住扭頭看向宣辰。
只見，這位白衣少年，俊臉冷凝，眉梢微微一動，便露出幾分不怒自威的神色，宛如看死人般注視著眼前的幾人。
「嗖——！」
白衣少年宣辰，趁著幾人視線交錯，並未注意此處的時刻，飛身一躍，一把斷匕自白袖中飛出，悄無聲息地割向最近一人的脖頸大動脈！
眨眼間，那位被白衣少年擊中的傢伙，便緩緩倒下，再沒了氣息！
「什麼人？！」
一名壯漢發覺同伴沒了氣息，忙四下尋覓敵人的蹤影。
「大哥，一定是宣侯的人！」
「他們常年在這片地域行走，看來，已經能藉助這裡的陣紋掩藏蹤跡了！」
被獨自留在原地的薰若屏住呼吸，生怕被人發覺，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戰況。
無形的陣法中，有一道白影不時出手，每次都一擊即退，活像是逗弄耗子的白貓！
驚得幾人連忙變換步伐，手持利刃，貼背而行！
幾人手中握著的長劍寬刀，被注入明亮的色彩，瘋魔一樣的對著空氣猛砍。
忽而，那名被稱為老大的男子陰險地道：「喋喋，現如今的宣侯子弟當真是越來越沒出息了，在自家門口連頭都不敢露。」
然而，刻薄的話語，在空氣中響起，卻沒有激出半點回應。
男子算盤落空，連忙指揮數人踩著幻步，變換著方位，以躲避白衣少年的襲殺。
「這裡！」
忽然，一縷調皮的烏髮，被刀尖斬落！
數名面帶猙獰之色的男子齊齊回身攻擊。
「該死——！」
生死關頭，薰若爆發出了強烈的求生本能。
瘦小的身軀，快速蜷縮成一團，憑著冥冥中的直覺，懷抱古瑟，以極其狼狽的姿勢向一個方向滾去。
剎那間，空氣彷彿凝固般。
白衣少年依稀可見薰若那瑟瑟發抖的雙手，緊緊地抱住腦袋，猶自一副驚魂穩定的模樣…
直到一股濃郁的血腥氣，隨著空氣蔓延，刺入薰若的鼻中…
她只覺得四周靜悄悄的，再無半點兒動靜…
於是，她艱難的扭過頭望去…
她僵硬的脖頸隨著動作變化，骨節一寸寸的咯吱作響…
入眼只見，那一抹白！
那白，耀目刺眼，千塵不染！
那臉，石刻般生硬！
彷彿高高在上的神邸一般，正在向下俯視著她！
而那數具片刻前還活蹦亂跳的醜惡面孔…
臉上還掛著戒備與猙獰…
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涓涓殷紅的血液向外流淌，似乎從未想過死亡的降臨…
「嘔——」
薰若忽然瘋了般的乾嘔起來…
虛脫一般的身體，坐在地上，雙眼獃獃的盯著沒有一絲刀痕的石板上，那近在咫尺的法術波動…
那，是剛才險些要了她命的招數！
「呵，一個能看透這裡陣紋的人…死幾個人還害怕？」
她果然不是普通人！
白衣少年冷笑著打量薰若身下的那個位置！
剛才若不是薰若主動鑽進去，就連白衣少年都不知道，這裡，還有一處庇護人的陣紋！
事實上，方才，在那寒芒來襲之時，正是這裡的一塊烏黑而光澤的紋路，護住了薰若的姓名…
「這可是舉手投足間，可摘星逐月的大能，留下的道場…即便過去千百萬年，也不應讓你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兒，參透這裡殘存的陣紋！」
「你這個瘋子！」
忽然間，薰若彷彿發了瘋般，猛然抬起了頭。
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自己在哪？
他故意將戰局往自己這邊引…
利用自己牽制眾人的注意力，斬殺幾人…
如果不是自己靈機一動，恐怕這時候就是為他人戰果添磚加瓦的一塊小碎石！
「呵呵，咱們彼此彼此。」
白衣少年聽著這充滿不甘與憤恨的話語，瀟洒一笑。
經過連番折騰，薰若早已不復原本郊遊時的模樣，衣衫襤褸，風鬟霧鬢，一副像是要噴火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少年。
真真是像個瘋婆子。
「呸！白無常！」
白衣少年輕巧的話語，更是激得薰若更是怒火中燒！
為了殺敵，為了試探，可以拿一個無辜的人性命做賭注！
這裡，絕對不是什麼穿越聖地，根本就是文明法度全無的地獄！
「嗒，嗒——」
一步一頓的腳步聲，距離薰若越來越近…
白衣少年俯視著薰若…
忽然緩緩蹲下…
打量著這個讓他看不透的女子…
女子眼中明明有恐懼，卻仍倔強地抬著小臉，不肯示弱半分…
「我要是你呀，就不會在遠弱於別人的時候…表現出敵意呢…」
宣辰心底閃過一絲惱火。
薰若只覺自己的下巴，忽而被人捏住，一張怒顏動彈不得！
她的眼眶不禁微微濕潤，努力地控制著不讓那屈辱的淚水落下。
「呼——」
一縷輕輕地吐氣聲，在薰若耳畔響起。
卻不待她反應過來…
白衣少年便攔腰一抱，將薰若纖細的腰肢提起，扛在了肩上。
「走嘍！大豐收啊！」
少年紅唇輕笑，收繳了一地戰利品，翩然離去。
唯有地上殘留的無頭血屍，無聲地訴說著這裡的戰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