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火焰山6

隨著一分一秒的倒計時，牛魔王額頭上流出來冷汗，這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無力。

「5」

「4」

「3」

牛魔王青筋滾滾暴起，他看了看鐵扇公主，又看了看玉面公主。心想，夫人乃是修鍊多年的女修，這個懸崖摔下去應該只會是皮肉傷，但是玉面不同，她才是一隻剛修鍊成人的妖精，摔下去肯定沒命。

想到這，他深深地看向了鐵扇公主一眼，滿眼都是歉意，咬了咬牙。

不對！不對！

他怎麼會這麼想？

「2」

「1」

「時間到了……」

「我選玉面！」牛魔王此時青筋滾滾布滿了他整個手臂，雙手顫抖著宣誓了此刻的慌張。

不對！不對！

一切都亂了！

這一刻已成定局，鐵扇公主看到牛魔王最後一眼時，就知道了他的決定，她自嘲的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之中帶著悲涼，滿臉支離破碎。

隨著牛魔王的聲音落下，玉面公主成功地被放了下來。

同時，鐵扇公主也被摔下懸崖，鐵扇公主臉上帶著笑容，就算到了這一刻，她的驕傲也不允許失去。

霎那間，牛魔王猛地撲了過去，撲到了懸崖邊緣，伸出了手，想要拉住鐵扇公主，可是卻沒有拉住，在最後一刻卻只夠到了她的衣角。

牛魔王瞳孔驟然收縮，他就這麼看著鐵扇公主直直下墜，她眼裡沒有一絲驚恐與掙扎，彷彿知道了結局。

她朱唇輕啟，對著牛魔王無聲說了最後一句話。

「夫人———」牛魔王聲音凄慘，仰天大叫，牛魔王整個人都趴在里懸崖上死死地盯著崖底，似乎在等著什麼。

「你在等你的夫人？」身旁蛇魔王帶著有些瘋狂的笑意響起。「你剛剛沒有看到你夫人說什麼嗎？」

蛇魔王頓了頓，聲音輕柔可嘴裡吐出的話卻是這麼讓人絕望：「或者你忘了要是女修懷孕會失去全部法力嗎？」

牛魔王臉色越來越慘白，白成不成樣子，身子因為過度恐懼顫抖了起來。

「不！不會的！你胡說！你胡說！」牛魔王發起狂來一下子把蛇魔王按在了地上，神色扭曲：「告訴我，你騙我！快點！告訴我你騙我！」

「哈哈哈哈哈哈」蛇魔王大笑起來，神色癲狂：「你還在自欺欺人嗎？你仔細看看這是哪裡？」

牛魔王停止了瘋狂的舉動，目光獃滯地看了看四周，這時，周圍的障眼法消失，露出了它本來的面目。

懸崖上空高高掛著太陽，陽光在高空的折射下照應出懸崖峭壁秀麗風光，可是陽光打在牛魔王的身上他卻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不—————————」

這個懸崖竟然是魂斷橋！

要是從這個懸崖摔下去，就算是法力高強的大妖也會屍骨無存！

「哈哈哈哈哈哈」看著牛魔王這副痛苦得想把自己撕碎的樣子，他真的覺得快意極了：「夫人，孩兒，你們看，我為你們報仇了！」

「怎麼？看著自己妻兒死在你面前如何？這滋味難忘吧？」

「牛兄果然好氣魄，為了恩情連自己的妻兒都可以捨棄。」蛇魔王諷刺地看著牛魔王：「希望牛兄不要後悔。」

「噢，對了，最後告訴你一件事情，我今天能這麼順利可是多虧了玉面公主。」下一秒蛇魔王便解開了鐵扇公主的繩子。

可是沉浸在自己世界之中的牛魔王忽略了這句話。玉面公主聽到這句話時，全身害怕得發抖，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來。

蛇魔王笑得癲狂，下一秒竟是直接從懸崖上一躍而下，不帶一絲猶豫。

————夫君，我懷孕了。

————夫君，我懷孕了。

————夫君，我懷孕了。

我懷孕了呢，有了你的孩子，只是這件事，好像無法告訴你了。

此刻牛魔王腦子裡都是鐵扇公主決絕的表情，以及她那句沒有說出聲的話。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了這樣？牛魔王獃獃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明明沒有血跡的雙手此時卻鮮血淋漓。

是他！是他親手殺死了自己最愛的人！

是他殺了自己的孩子！

是他把自己變成家破人亡！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不是……」牛魔王神色恍惚，嘴裡呢喃著。

我的夫人……我的夫人

怎麼會變成這樣？

「牛大哥？」玉面看著牛魔王獃滯的樣子不敢上前。

但是鐵扇公主的死亡讓她鬆了一口氣。

這下，一個魂飛魄散的人拿什麼和她爭？

牛魔王看著崖底，神色突然變得溫柔起來：「夫人，等等我。」

神色冷靜又詭異。

牛魔王突然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向懸崖走去，口中呢喃著：「夫人啊，這麼多年你早就習慣了我的照顧，所以，你就大發慈悲的讓我下去繼續伺候你，好不好？」

「夫人吶，你是不是很疼啊，這麼怕疼的一個人，摔下去是有多疼啊——」牛魔王的聲音破碎又沙啞。

「是——是不是渾身都是血？」

太疼了，實在是太疼了……他的夫人，怎麼能這麼疼呢？

等等我，等等我夫人……

「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生我的氣，不想看見我，但是……怎麼辦啊？」

「我就是這麼一個死皮賴臉的人啊，就算是死也要纏著你。」

「你看，你當初就不應該心軟的，遇到了我這麼一個東西。」

布滿血絲的眼睛里，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在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就一直賴在你身邊不走，這一次就繼續讓我在最後再耍賴一次吧。」

「你說過的，你要為我生崽的，你怎麼能一個人把崽崽拐走呢？你自己還像一個小孩一般自己都照顧不好，怎麼能照顧崽崽呢？」

「夫人啊，給我個贖罪的機會好不好？不管你原諒不原諒我都要死皮賴臉地賴著你。」

「你肯定要罵我不要臉了，沒關係，我臉皮厚。」

短短几步的距離，他卻像整整走過了一生。

沒關係，我去找你了。就在牛魔王即將縱身一躍時，玉面公主大吼：「我可以讓她復活！我可以讓她復活！」

牛魔王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腳步，動作僵硬地回頭，死氣沉沉的眼中此時卻閃爍著最後的希望。

玉面公主知道要是她救不活鐵扇公主他是活不了的。

他就這麼愛她嗎？

為什麼不能回頭看看她？玉面公主閉上了眼，眼淚滑落：「我狐中有一聖物，可聚魂，活死人！」

可是，卻只能凝聚魂魄一百年，一百年後，那個人將會灰飛煙滅！

玉面眼裡閃過一抹恨，一百年，足夠她讓他愛上自己了。

牛魔王要說對玉面公主沒有怨恨是假的，但是他最恨的還是他自己，要不是他，她們又何須遭遇這些呢？

果然，牛魔王一聽到這句話時，眼中滿是懇求：「玉面，求求你，把聖物借給我，你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玉面公主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低聲下氣的牛魔王，她認識的牛魔王，應該是雄姿英發，風流倜儻的，可是隨著鐵扇公主的死去卻變成了這副模樣，她別過了臉，忍住自己心裡的嫉妒點了點頭。

後來牛魔王走遍了大江南北，在黃泉水瘋狂打撈，花費了三十多年終於把鐵扇公主的魂魄聚集，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鐵扇公主卻只能一直是鬼魂的模樣，因此又後人稱她—————羅剎女。

……

牛魔王看著這過去的種種，知道了許多他一直不知道的真相，他並沒有背叛過鐵扇雖然記憶消除了，本能還在，他不可能接受玉面，他只愛過鐵扇一個人。

無論是心理上，還是身體上只能接受鐵扇一個人，所以他是不可能和玉面有什麼關係的。

比如，蛇魔王的妻兒是玉面公主殺的，而拿鐵扇公主去威脅他也是玉面公主的主意，而她也順勢被蛇魔王順勢抓住當了籌碼。

而他在蛇魔王被逼迫做選擇的時候，也是因為玉面用了她們族一生只能用一次的咒語控制了心智。

從口中脫出的「鐵扇」硬生生變成了玉面。

後來在他給鐵扇公主聚魂時，花費了大量的精力，以及大半的妖術，而玉面公主趁他神情虛弱時一點點地給他催眠，讓他一點一點地把鐵扇公主給遺忘，把他和她的記憶漸漸都消除。

到了最後，記憶中，鐵扇公主對他來說，只是一個普通的妻子，而不是廝守一生的愛人。

又比如，鐵扇公主在死亡的那一刻是可以得到成仙的，但是卻為了他，甘願成為了一個羅剎女。她是恨他，可是她更愛他……

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幅樣子？他一念之間家破人亡，什麼都沒有了，在乎他的，他在乎的，都沒有了。

好殘忍……

記憶漸漸回歸，原本空落落的心此時也被愛意填滿，可是啊，他記憶回來了，他心中對她的愛也回來了。

可她呢？

她，卻不在了。

那年嫁衣紅火，人比花嬌，天地為證。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

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

可是現在如須臾已逝，一切散為煙……

「夫人—————我錯了，我知道錯了。」牛魔王雙目猩紅，似乎是不敢相信似的去觸摸鐵扇公主剛剛消失的地方，一聲又一聲，絕望而又沙啞地叫喚。

他怎麼能再一次失去她呢？

他好不容易找回了她，

好不容易啊——

「其實，我並沒有救活她對不對？只是強行凝聚了她的靈魂。對不對？」

他想起來了，他用法器一點一滴強行凝聚她魂魄的日子。

他用盡了他全部的修為，全部的一切，終於讓她「活」了過來。

可是，她「活」了過來，他卻一點一點地忘了她。

他永遠也忘不了，鐵扇的魂魄凝聚的那一天，他又哭又笑。

想伸出手去觸摸，卻又不敢，只能小心翼翼地收回，他怕他夫人厭惡他，他怕他夫人不要他，他怕他夫人見都不想見他。

只是哭得像一個孩子，眼裡只有她，「夫人，我好想好想你。」

他的夫人啊，他終於又見到她了。

他以為他夫人不會再理他了，不會再要他了，畢竟他做了這麼過分的事。

他怎麼能……選擇別人呢？

他明明想著的……只有他的夫人啊。

「傻牛，真是一頭傻牛，哭得真丑。」鐵扇公主只是溫柔地摸了摸他的臉，即使她怨恨她選擇了玉面，但是還是選擇原諒了他。

因為她知道她的傻牛啊，在失去她之後有多麼的痛苦，不分黑白晝夜的在黃泉水裡尋找她的魂魄碎片，任由萬鬼撕咬。

也知道他日日夜夜悔恨自己，嘴裡不停地呢喃著自己的名字……

然後這一百年裡，他不斷地被法器反侵，一點一點地把她忘掉。

導致她以為，他已經慢慢消磨了對她的愛意，剩下的只有兩看相厭……

至於最後他也這麼以為，他不愛她，只是習慣了這麼一個妻子。

但是……他也沒有想過背叛她！

「牛……牛大哥。」玉面公主正好來到了芭蕉洞，此時卻看到牛魔王這副模樣，這一幕似曾相識，彷彿一百年前的模樣……

他——全部記起來了！

玉面公主害怕地不斷往後退，牛魔王此時也聽了玉面公主的聲音，猛然回頭。

他緩緩地站起了身，笑得溫柔極了，要是在以前，玉面公主肯定高興極了，但是現在玉面公主卻害怕得直接轉頭往回跑。

可是卻徒勞無功，下一刻玉面公主卻被牛魔王掐住了喉嚨。

「不……不……住手！」玉面公主不斷掙扎，死亡的恐懼不斷地籠罩著她，她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真的會被掐死。

「牛大哥……你聽我解釋！」

「解釋？解釋什麼？解釋你的好媚術，好計謀嗎？哈哈哈哈哈哈哈。」牛魔王只剩下癲狂。

「解釋你用你半生的法力趁身心恍惚給我下幻術？」

「解釋你一步一步給我們夫妻下套？」

在她感覺自己快要死亡的那一刻，牛魔王突然放開了她：「死得這麼容易，不是太可惜了嗎？死這麼簡單，而活著這麼難……」牛魔王忽然冷笑出聲，神色扭曲。

活著這麼難……死亡這麼幸福的事……她怎麼配？

他又怎麼配？

他怕髒了她的黃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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